夜晚,万籁俱寂。
风晨避过巡逻的兵卒,在明和的房梁上落了脚。
他白天的时候想了想,与其让明和被柳言一直蒙骗,不如他亲自告诉明和真相。
他想要证明自己是明和认识的那个小墨并不困难。
多年前在中原,明和手把手教过他箭法,这是明和独创的一套箭法,他只要说,明和会相信的。
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根盲杖先探了进来。
风晨悄无声息地落了地,正要把蜡烛点起来。一个声音随之响起,不是明和在说话。
“你又去跟迟方闻人煜他们喝酒,你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吗。”
乍一听见柳言的声音,风晨甚至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么晚了,那个养尊处优的柳少爷会出现在明和这里。
明和说:“我心里高兴。”
柳言哼道:“有什么可高兴的,我没觉得这个破大营有什么好。”
明和道:“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跟大帅说,让他送我们回迟家老宅生活,你小的时候——”
柳言更不满意了,“我不想去,我只想回家,等你叙旧叙完了,我们还回柳家。”
明和拧起眉头,“小墨——”
“喊我柳言,”柳言说。
明和点了点头,“柳言,你和大帅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算有天大的仇怨十年也差不多消解了吧,何况当年的情况实在是逼不得已,大帅后来有亲自去找你,只是阴差阳错的错过了,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听他解释,再跟他重续兄弟情呢。”
柳言支吾着不说话。
明和说:“你不愿回来,我这么多年也随你。你回来之后还是不想原谅你哥,我也随你。那你也让我高兴几天吧。这个大营你不喜欢,可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我真想一生都待在迟家军,想一辈子都给大帅当马前卒。我们打过南楚,平过山匪,我曾经——罢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不过要是以后大帅给我写墓志铭,我都得让他给我记一功,这一功就是因为我把小墨你好好地带回了大帅身边,幸不辱命。”
风晨沉默了。
——
第二天,南境刮起了大风。迟家军营中的大旗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淮南他们正在往旗杆上绑绳子,在四边又加了四块巨石固定,一时间忙碌不已。
风晨用来试探柳言的陷阱也派上了用场。
他偷了闻人煜收纳文书库房的钥匙故意让柳言拿到,又找了一份旧防图充当新的放在了库房,然后守株待兔,等柳言露出真面目。
他在库房守了半天,柳言确实拿钥匙开了门。
只是柳言对于什么防图全然没有兴趣,兴致勃勃又鬼鬼祟祟地在库房寻了半天宝,然后留下一句,“什么破大营,书库还没我家的书房大。”随后拍拍屁股走人了,连钥匙都没拿。
回到亲卫营的营房,风晨见到了他派出去查消息的手下。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长相普通,略微有些稚气,伪装之后乍一看和大营里来往的少年兵卒没什么两样。
松针行了礼,迫不及待地说道:“老大,我们查到黑袍的底细了。”
他递上一份文卷,“陆于整理的,请老大审阅。”
风晨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叹了口气。心想,我还以为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这么惩罚我。我还以为我哥造了什么孽,要被人穷追猛打。原来如此。
松针为难地说:“还有一件事,我们的人被黑袍发现了踪迹,他知道是我们捣毁了画舫,循迹找到了布纺的地下室,钟大管事刚好在,还有宫里的人——”
风晨顿了顿:“黑袍干了什么?”
松针说:“他拿走了暗账的账本,威胁说要见我们的头儿,不然就把账本送去京城。宫里的人吓得半死,发了好一通脾气,让我们无论如何把东西平安带回来,把事情处理好。不然他就回去找殿下告状治我们办事不力的罪。”
风晨不觉得奇怪,黑袍知道画舫被捣毁不采取行动才奇怪。万幸黑袍还算自矜身份,不和不懂武功的普通人计较,不然再死几个人,他们就真的损失惨重。
风晨点了点头,“你让陆于把宫里的人安抚好,账本的事我来办就行。”
松针环顾四周,“那这里的事老大办完了吗?”他有些愧疚地说,“都是我们不小心,如果没被黑袍发现——”
风晨摆了摆手,没让他继续说。
“早晚都要走的,不过因事多耽搁了几天。如今我还有个疑惑,让你们捎带查柳言有结果吗,他到底是谁?”
松针道:“查清楚了,您要是想要详细的来龙去脉我还得让陆于写一张出来。”
风晨说:“你简单说。”
松针道:“柳言确实是柳老爷的亲生儿子。”
风晨‘哦’了一声,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
“柳言和黑袍的幼弟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黑袍的幼弟活到六岁就死在了南楚,而柳言从出生就一直在江陵府。黑袍和柳老爷有生意关系,只是八年前就断干净了,柳老爷死后,完全没再联系。柳言和黑袍也没见过面,互不相识。”
所以,世事是有巧合在的。
风晨问:“那明和怎么到了柳家?”
松针说:“最真实的情况还得问柳言才知道,不过陆于问了柳家的厨娘说是八年前柳老爷跑商回来带着的,柳少爷把人留下了,柳府上下都知道柳言身边有个眼盲的明先生,教了柳少爷很多年,一辈子在府里坐馆的。”
风晨想了一下,追问道:“他对明和怎么样,经常耍少爷脾气吗?”
松针回答:“我们打听到的,柳言对那位明先生还挺上心的,府里人说明先生身体不好每季度都要换新药方,有些名贵药材不在市面上买卖的,柳言都舍得给明先生用。”
细细说来,这么多年柳言对明和,竟然还可称一句师徒情深。
松针离开前提了一句,他们走时柳家的掌柜正发愁,明和这季度的药引缺了一味土灵芝,全南境的药农都说采不到,柳言火气上来了要拿掌柜的开刀呢。
风晨从见到明和开始,心里一直担忧的也有明和后续拔毒拔得怎么样了,如今身体是什么状况。多年前庄主只说余毒不严重,只是庄主口中的不严重并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范畴,对庄主来说死不了都是不严重。
松针提起土灵芝,风晨忽然想起多年前庄主给明和开过的一味方子,那方子的药引也是土灵芝。这是一种生长在极高处山洞中的珍贵药材,听说有凶禽守着,很难获得。只是有些方子甚至不能用陈年的土灵芝,非得当年的新鲜药材才行。可能明和的方子也是这种,也难怪找不到今年的土灵芝会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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