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认为一直都是我不让你画完?你以为我在故意刁难你?”
江河意外加怀疑的眼神落到赵秀枫身上,没等他问出话,赵秀枫原本灰败的面孔上就多了一丝嘲讽,他把摊在桌上的纸张拨得更开,好让江河看得更清晰。
心思被他说中,江河一时无语。
宣纸上全然不见昨晚画好的猫的影子,除了废掉的纸张上有零星的墨点,其余的空白宣纸就跟全新的一样。赵秀枫这副仿佛天都塌了的模样不像是假装出来的,所以不可能是他自己把画毁了或者拿去丢掉了,他也没有那样做的理由。
可是好端端的,画上的猫怎么会不见呢?江河在对眼前的情形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又联想到昨天赵秀枫的反常,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河的反应赵秀枫都看在眼里,也一点不感到意外,首次接触到玄异的东西,冲击到了原本的世界观,有些人选择无视,有的人半信半疑,有的人全盘否定,他的惊讶程度不比当初自己见到时少很多。
“你只不过是伤了手腕,上一个画猫的至今还在医院昏迷不醒。”赵秀枫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他只是说出了江河不知道的事,至于画上的猫为什么会消失,他自己都不知道去找谁要答案。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赵秀枫觉得江河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最起码也要有时间过渡,但他自己从开始的否定到今天总算认清形势,已经用掉太多时间了。
他毕竟不了解江河,也不知道江河的世界观早就发生了改变,而一听他说完,江河立即就明白了赵秀枫的意思。原来他骑自行车摔到田里不是意外,而是某种“科学不能解释的因素”,如他现在眼前所见,画好的黑猫凭空从纸上消失无踪,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赵秀枫带来的黑猫能听懂人话,他应该早就想到这件事的背后也不应该是普通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黑猫根本已经修炼成精了,是它在暗中操纵一切。
不管是哪种原因,赵秀枫说找了很多画家都不能画出令他满意的图,其实本身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吧。
赵秀枫明明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却还来找他画,事前还一点提醒都不给他,让他在不经意间就处在一种危险的境地,他还轻描淡写地表示“只不过是伤了手腕”。
一点也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就算在他主动去找赵秀枫时双方的立场已经有所改变,但是依旧改变不了赵秀枫一开始就打算拉他下水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摔死你感到很可惜?”不能怪他钻牛角尖,实在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觉得那次翻车是很大的事故,但是手腕莫名其妙因此落下病根一用力就疼想想都觉得心态要爆炸。
“……随你怎么想,”他欲言又止,可能是认为此时多说无益,叹了口气又将桌面收拾整齐,起身离开座位,“我要走了,再……以后还是不要再见吧。”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又欠了你什么呢?”
“说好的一百万,我不会少你一分。”
赵秀枫的眼神和语气都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越是这样,江河越愤慨:“你就知道钱,我一辈子是赚不了太多钱,但我每赚一笔都无愧于心,我说了不要你的钱就不要。”
赵秀枫皱眉:“那你还想怎样?”
他说这句话拔高了音量,话音刚落,院子里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春风满面,语气也是掩饰不住的欢快:“这是怎么了?一大早都很有精神的样子。”
进来的人是黄衫,他还抱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猫眼圆溜溜湿漉漉的,非常惹人怜爱。
江河和赵秀枫都看向黄衫,见到猫的一瞬间,两人心里都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院子里的黑猫从树上跳下来,虎视眈眈盯着黄衫。
江河莫名觉得,黄衫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出现,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这妖怪日常的爱好之一就是偷窥他的生活,他默默看了那么久,要是真有问题一早就发现了,但他不提,江河也不会自己去听他的风凉话。
“你在生气什么?欲求不满吗?”黄衫笑吟吟的一边抚摸着怀里的小猫一边踱到江河跟前,“还是因为你老公背着你养了一大堆猫?”
就算胡乱说话,也要注意在场有没有其他人吧,江河先是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疑惑地问:“猫?哪里有猫?”
黄衫道:“早上你老公前脚刚出门,后脚就从院子里跑出几十只大大小小的黑猫,还有只鸟跟着猫一起飞走了,这只小可怜估计是腿脚不好,跑到我家门口就停下了。”
黄衫把小猫放到书桌上,也不知道他是碰巧还是有意,刚好让小猫站在宣纸上,小猫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身体就化作一团水墨似的烟雾,在桌上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了宣纸里面。
从一个鲜活的生命,变身成纸中的画,这种情节在电视上看到过,即便江河已经知道妖怪能变成人,他也跟着赵秀枫一起目瞪口呆。
黄衫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不过妖终究是妖,他很快镇定自若起来,举起画仔细端详了片刻,说:“你很有天赋嘛。”
天赋能让画中的猫变成活的跑掉然后又回到画里去吗?那他以前画了那么多动物怎么没有一只跑出来?他还画了不少人呢。
“我又不是马良,这事跟我无关。”江河还在生赵秀枫的气,所以说出的话带有浓重的不满情绪。
赵秀枫一把抢过黄衫手里的画,嘶吼道:“这不可能!”
“小河!”门外传来小谷的声音,它快速飞进来落到江河肩膀上,“早上我看到那只猫进了屋,它上了桌子,对着你画好的图吹了几口气,然后就接二连三有猫从桌子上跳下来,我没叫醒你,就自己跟着它们跑了出去,不过它们到了山里就跑散了,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先回来。”
江河震惊无比,望向黑猫的同时黑猫也直直盯着他。说时迟那时快,黑猫化成一团黑雾掠向江河时,一旁的黄衫迅速出手从黑雾中轻轻一抓,又从桌面上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恐吓道:“老实点,你也想变回一幅画吗?”
黑猫没被黄衫制住时,江河其实是有几分害怕的,对视的那几秒钟,他从黑猫眼里看到了被欺骗的恼怒和被伤害后一心寻求报复的怨气执念。被抓住后挣扎了两下无济于事,黑猫冷笑连连,一双眼仍然仇恨地盯着江河和赵秀枫。
不知道黑猫底细的时候,江河还敢故意愚弄它,知道它不单单只是听懂人话,他莫名的就有点忌惮起它来。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何况江河胆子一直都不算太大。
不清楚黑猫到底有多记仇,算了算,江河自认为对它开的玩笑都无伤大雅,它要是冲着赵秀枫来的,那他俩之间的仇一定比自己的深,他有嘴上说着不管但是受到威胁一定会站出来给他出头的黄大仙尚且还好,赵秀枫的命运可真的有点不好说。
说不清有点幸灾乐祸还是啥,他仗着有黄衫在场,问那黑猫:“说说吧,你跟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什么深仇大恨?我自身难保,还能有什么目的?”赵秀枫以为江河在问自己,刚刚黑猫化成黑雾的片刻他就开始发愣,这会儿一脸茫然显得无辜又脆弱。“刚刚发生了什么?这猫也是从画里跑出来的?他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黑猫不吱声,江河只能对赵秀枫说:“我觉得应该是你告诉我们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这会儿赵秀枫依旧没有觉得江河跟自己是同一条线上的,他冷冷道:“我有说过需要你们帮忙吗?事已至此,一切都没意义了。”
“那你还来找我?既然无论怎样最终你都要接受现实,为什么还要连累无辜的人?”
话题又转回黄衫来之前他俩争执的点,黄衫面带微笑在一旁添油加醋:“先是跳河博同情,又鸠占鹊巢硬生生拆散人家两口子,赖在这里这么久,真好意思说没给人添麻烦。”
江河觉得他要是赵秀枫的话,他肯定想撕烂黄衫这张嘴。
果然,赵秀枫恶狠狠地说:“你闭嘴!”
赵秀枫的精神状况可能比他们看到的还要糟糕,毕竟他自我欺骗了那么多年,心理没点问题是不可能的,再加上遇到这种事,被逼急了干出点什么也是情有可原。为了避免刺激到他,江河赶在黄衫开口前赶紧抢先说:“好吧,那就这样吧,祝你好运。”
赵秀枫来时没带东西过来,要走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他的车停在外面太久,一时居然发动不了。
江河打了个电话问张槐哪里有修车的,不多时,张槐带人过来修车,还有用纸箱装着的一大一小两只黑猫,他说:“它们一直跟着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猫,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过,我准备送去给肖校长。”
看长相,这两只黑猫也应该是从画里跑出来的,江河虽然不想管赵秀枫的事,但这两只猫也不是真的猫啊。他在张槐眼前即兴表演了把三维变二维的魔术,活生生的猫在眼前消失,白纸上出现两只同等大小的黑猫画像,区别只是一个正面一个侧面。
即便张槐一直毫无保留地相信江河,他也感到很不可思议,好半天才说:“既然是同一只猫,为什么跑出来会有大小的不同?”
江河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黑猫吹气的力度不同导致的吧。”
他刚一说完,小谷就噗嗤一笑,“四十多只猫,一口一口地吹,等不到它吹完,我就把你叫醒了。”
江河汗颜,还好张槐听不懂小谷的话,不然可就丢死人了。他脸颊上不知道怎么沾染了零星的墨点,张槐见他忽然沉默,便伸手帮他擦脸。似乎也猜到小谷说了什么令他有这种反应,擦干净后他没把手立即收回去,又轻拍了两下表示安抚。
“给你。”一个粗犷憨厚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江河一时觉得陌生无比,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又惊又喜道:“熊雄!你终于冬眠好了啊!”
“啥冬眠?”黑大个像个丈二金刚,思索了几秒,摇摇头道,“我在家带娃,黄衫叫我出来捉猫给你,一会儿还得赶紧回去。”
他递给江河的是一个麻制布袋,江河正在奇怪这么小一个袋子怎么能装猫,接过来还没细问,只见从熊雄肩膀上露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然后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熊雄“哎呀”一声大叫:“你怎么跟出来了!”眨眼间居然就从江河跟前消失不见了。
赵秀枫虽然说对张槐不抱有希望,但他依旧随时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自他出现,视线就不时追随着他,刚刚的异常的一幕他自然也注意到了。
江河摇头失笑,打开袋子,一团黑影出其不意地正正朝着他的面门扑来,脸上一痛,身体被旁边的人揽到怀里才不至于摔倒,而那个袋子也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掉落到地上,接连不断有黑影从袋子里钻出来,没一会儿屋子里就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黑猫。
“快关门!”
这个粗心大意的熊雄!走之前好歹提个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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