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闹钟响起的时候,凌舒雯伸手去够手机,关掉闹铃后又闭了会儿眼睛。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一扯,笑出声。
“我很好命,也很幸运,我的生命中总会有好事发生!”
……
“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会好的!”
她又在心里进行完这样的默念才拉开空调被,起了床。
洗漱的时候,凌舒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好像真的有好事发生了耶,和童年挚友再度重逢,怎么不算一件好事呢?
一念及此,就又浮起笑容。
烤面包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妈妈打来的。
凌舒雯清了清嗓子,确保自己足够有活力才开口:“妈妈早上好!打电话做什么呢?”
到底是在肚子里多待了一年的骨肉,不说凌舒雯屁股一撅自己就知道她要拉屎还是拉尿,但这点小计谋蔡女士还是一下能识破的。
蔡女士哼一声,下定论:“又起晚了吧?”
凌舒雯想说没啊,闹钟没响多久就起了,但自己也清楚那时间定得不符合妈妈要求,索性不吭声。
“凌舒雯我真的很佩服你,怎么会有人十点半上课可以睡到九点五十才起床的?”
凌舒雯小声回复:“大概是我通勤距离短?”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找你说正事儿呢。”蔡女士语带嫌弃。
“您说,我听着呢。”凌舒雯把自己姿态放低。
“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你看是我和你爸上来陪你,还是你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饭?”讲到女儿生日,那语气又缓了下来。
“哇,我说什么亲爱的爸爸妈妈都会听我这寿星的吗?”
“你这算盘打得挺响,我搁乡下都听到了。”蔡女士说:”“讲吧,你选哪个?”
“我两个都不选。”凌舒雯把这两天遇到周政凛的事说了出来,“我估计和朋友们一起过吧,大家都好久没聚了。”
“行呗,你俩是有旧可叙,等有空你记得把小周带回家吃饭,我跟你爸也有好长时间没见着那孩子了。”
“好嘞!”凌舒雯正要挂电话,“叮”的一声,面包机响了,被耳尖的蔡女士听见。
“凌舒雯!我怎么跟你说的,过了九点不吃早餐,肠道就开始消化你昨晚的积食,那就跟吃屎一样。你这孩子就这么乐意吃屎?”
哇,又来!凌舒雯在心里直呼救命,“好了不跟你说了妈,我吃屎去了啊!”
“嘟嘟嘟”的忙音响,蔡女士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嘀咕:“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凌舒雯等红灯的时候咬了两口烤好的面包,绿灯一亮就把面包扔副驾,又踩一脚油门赶路。
路过潮汐引力,她快速瞄了一眼牌匾,对面的写字楼玻璃窗折射日光,直直地打在那牌匾上,有些刺眼,她很快收回视线,估摸着这会儿周政凛也快上班了。
那光线随着太阳在移动,渐渐高过了“潮汐引力”四个大字。周政凛从那牌匾上收回视线,饮尽矿泉水瓶里最后一口水,投进前边的垃圾桶。
季琛从他旁边走过,打趣道:“怎么,周叔叔准备投资我这俱乐部了?”
“你还准备发展什么业务?”周政凛往更衣间走,季琛也手插兜跟着他。
“我准备申请连锁品牌,在复兴路也开一家。”季琛继续畅想:“那边挨着大学城,大学生健身的多,我觉得生意会不错。”
“跟你爹提提这想法,说不定他觉得这儿子脑子里不全是浆糊,就又松口了呢?”周政凛走到自己衣柜前站定,不紧不慢地输着密码。
季琛一听人提他爹就犯怵,“别,千万别。”他补充:“我这一没做过市场调查,二没商业头脑的,到时候一问三不知,更不认我了。”
周政凛听笑了,“所以你决定来坑你周叔叔?”
季琛诶呀一声,“此言差矣,我就坑你。我和叔叔没仇没怨的。”
“不说这个,找你真有事。”季琛走到边上沙发坐下,拿出手机给周政凛看:“我一朋友准备搞个电竞酒店,你觉得靠不靠谱?”
周政凛略略扫了一眼那个文档,问季琛:“你着急做决定吗?”
“他让我三天内给答复,不行他好找其他人入伙。”季琛想了一会儿:“这么办,你下班来我办公室,我们一起坐着分析分析。我给你开咨询费。”
“不去。”周政凛戴上教练证往外走,季琛赶紧追上去。
“我办公室又没藏美女,也不叫你去喝花酒,怎么就不行?”
“下午约了人。”周政凛停下来和他说:“你相信我就把资料发给我,我晚上回去后给你做个评估报告,报告上没讲清楚的地方我明天去你办公室讲,如何?”
“够兄弟!”季琛笑着给周政凛胸口一拳,“话又说回来了,你约了什么人?”
周政凛装作没听见,这会儿离第一节课还有几分钟,他坐在休息椅上看手机。
季琛嗅到了瓜的味道,挤过去跟他一把椅子坐下。
季琛:“让我猜猜,Stella?”
周政凛:“Stella是谁?”
季琛:“闵倩?”
周政凛:“人结婚了,你这当老板的还去随了份子,忘了?”
“噢噢是有这会事儿。”季琛最后猜了个名字:“小凌?”
见周政凛不吱声,季琛又重复一遍自己的猜测:“真让我猜对了,那舞蹈老师?”
学员陆陆续续往这边走,周政凛扯着季琛站起来,“人家认识你啊,小凌小凌叫挺亲热。”
“哟呵呵,醋坛子翻了。”季琛摇头笑得不亦乐乎,原来真的还有人可以治周政凛。
“什么醋坛子,我和她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周政凛一脸认真。
“那中间隔了这么些年,什么不可能发生?话别说太早嗷兄弟。”
“与其操心我,不如回你办公室玩贪吃蛇去。”周政凛赶他走。
眼见确实是要上课,季琛也不再啰嗦,识趣地溜走。
教学时间一晃而过,中午下课,周政凛走到对面便利店拿了罐冰拿铁和一个鸡肉三明治。
店员小姑娘熟稔地给他把东西装进袋子里,看向他,几经犹豫,还是问出声:“今天不吃鸡胸肉了吗,早上刚上新的,日期很新鲜。”
周政凛回头看了眼那后面摆着的即食鸡胸肉,回答小姑娘的话:“课间加了餐,中午随便吃点。”
“哦,行,一共16,扫这里就好。”
“谢谢。”
看着他的背影彻底走出去,小姑娘才如释重负地跌回座位,同为暑假工的同事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她脸上的绯红,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问她:“走啦?”
小姑娘两只手捂住发烫的脸蛋点头,“终于和他说上话了,可是人家没接茬。”说这话时她脸上不自觉带着笑,可语气又有些沮丧。
“好了姐妹,你能鼓起勇气搭话,就已经很勇敢了好么!”
小姑娘被同伴的话激励,振奋起来:“你说得对,这是我十八年人生里做过最勇敢的事啦!”
“对,你未来还有更多勇敢的时刻,毕竟人生长着呢!”说完从冰柜里取出两罐可乐,“上着班呢,咱以可乐代酒,敬我们勇敢的十八岁!”
“敬十八岁!”小姑娘发自内心笑起来:“这两杯我请客。”
周政凛走到老位置坐下,先拉开咖啡拉环,等到口腔里充盈着凉气,才感觉这一刻很值得。
又仰头喝了口咖啡,他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备忘录,在晚上的安排那一栏添上“帮季老板做电竞酒店评估报告”。
刚要放下手机,凌舒雯就给他发来微信,是一张她午饭的照片。
配文:「我可能和口蘑很有缘,又见面了」
周政凛仔细看了一下那张照片,回她:「你这是杏鲍菇。」
舒雯:「啊,我以为是口蘑切小了炒的,味道都差不多。」
周政凛放下咖啡,思考了一阵才回她:「我应该怀疑你的生活能力还是你的智力水平?」
舒雯:「好吧,我故意的。我就是想找你聊天,装傻充愣呢,你别信,也别怀疑」
凌舒雯说谎信手拈来,说两句胡话,总比让他怀疑自己智商好吧?
summer:「找我聊天还需要想开场白?」
凌舒雯瞅着手机犯愁,这要怎么回?
舒雯:「要的吧,咱俩好多年不见,不可能一顿饭就恢复到以前的关系。嗯,或许多吃几顿饭,多聊会儿天,关系就渐渐加深了,那时候就不需要开场白了嘿嘿」
凌舒雯发过去后自己又读了一遍,这逻辑很清晰嘛。
不愧是我,能文能武,哟,还押上韵了。她在心里给自己鼓掌。
但手机另一头,周政凛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她,发来的是一张图片。
是一张风景照,扑面而来的绿意很有生机。凌舒雯看了好几眼,才发现这是摄影师仰头拍摄的角度。
正午日头正盛,阳光从树的枝叶中穿过,她坐在空调房里,却能感受到影影绰绰的光影洒在身上的暖意。
照片是有温度的,那里边倾注了人的感情,凌舒雯相信这样一个唯心的说法。
舒雯:「你在逛公园吗?」
summer:「中午习惯来这边吃饭。」
紧接着,周政凛发过去一张自己啃三明治的自拍。他今天穿一件浅色上衣,角度是自下而上仰拍的,三明治遮去了他三分之二的面容,只剩下眉眼露了出来。
她细细观察他的眼睛,发现他的外眼角比内眼角要高,是很标准的桃花眼。遮去了高挺的鼻梁,他的眼睛竟然看起来很温柔。
也是,他本人其实一点也不凶,是很好相处的。
沉默了有一会儿的对话框再次涌入新的消息。
舒雯:「给个定位嘛,我也想晒着太阳吃午饭,感觉会很幸福诶」
公园就在他们这条街的尽头,说远不远,但盛夏时节,在路上走这么一段距离还是会冒细汗的。
仲夏晴婚期将近,最近开始健身,中午都点轻食,凌舒雯不挑食,顺便就给凌舒雯点了一份。
凌舒雯把仲夏晴给带的轻食盖上装进袋子,戴个防晒口罩,拿上遮阳伞就出了门。
她中午都怕热不愿意出门,今天走在路上,才发现正午的街上也很热闹。
宜城是老城市了,城市绿化做得很好。凌舒雯把伞前沿抬高,夹道两旁绿树成荫,树干底部统一刷了白漆,有种夏天穿秋裤的滑稽感。尽头那片发光的白,有点像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的确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啊,她这不就是往那儿走了吗!
这样想着,被太阳晒蔫儿的凌舒雯又振奋精神,提速往前走。
这公园不是很大,但要在满园绿意里找一个活生生的人,说起来不比大海捞针容易。可她也不想麻烦周政凛来接她,本来就是她自己嚷嚷要来的。
凌舒雯开动自己小脑筋,心想他不会来这里抵着太阳晒,于是仰头看哪边绿荫比较多,贴着阴凉处走。
果然,在一处凉亭前的木椅上发现了目标。
周政凛靠在椅背上,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看样子是在闭目养神。
凌舒雯前脚尖着地,鬼鬼祟祟走了过去。
夏日的风是带着温度的,凌舒雯安静站在椅子后边,感受到那风裹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吹向了她。
凌舒雯吸了下鼻子,没琢磨出来这是什么沐浴露或香水。
眼前突然暗了下来,耳机里的音乐骤然减小,外界的风声和蝉鸣混着某人促狭的憋笑声穿进耳道。
周政凛睁开眼,凌舒雯撑着伞站在后边,那伞把他们两人圈进一个阴影,她低着头,拔掉了他一只耳机,空着那只手使劲提拉眼皮,做了个鬼脸吓他。
耳机里正唱到:
有多远的距离,
以为闻不到你的气息,
谁知道你背影这么长,
回头就看到你。
周政凛心头一凛,倒是没觉得多吓人,但还是配合着假装在椅子上滑了下。
“哈哈哈周政凛你掉凳儿了!!!”凌舒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绕到他旁边位置坐下。
“掉凳儿?又是什么网络用语?”周政凛接过她递来的伞,仔细把它收好系带,放到身侧。
“嗯……也不算吧,就是喜剧表演里面的一种特有术语。”凌舒雯扬起下巴,手指戳他肩膀,“说的就是你这种动作夸张滑稽,从凳子上掉下来引观众大笑的举止哦。简称抖包袱。”
周政凛听明白了,问她:“那我好像没成功,毕竟观众没大笑。”
凌舒雯说:“你成功了,我在心里偷着乐呢。”她眼睛看看周围,“出门在外,我比较注意形象而已。”
“嗯,做鬼脸也算注意形象。”周政凛笑答。
“没看见我躲伞里做了嘛。”凌舒雯从袋子里拿出自己没吃完的轻食,还有从舞室里顺走的两盒迷你鲜橙多,递一瓶给他。
“你在听什么歌?”凌舒雯朝他摊开手心。
周政凛拿着手机操作两下,递给她一只耳机。
凌舒雯觉得这曲子很熟,大概在哪里听到过,歪过头去看他手机上的名字,《Dehors》,是首法语流行歌,旋律很好听。
“很有品嘛周同学~”凌舒雯真觉得这歌挺好听的,直到这首歌放完才找他说话。
凌舒雯问他是不是每天中午都来这边吃饭。
周政凛把耳机塞回盒子里,“整天泡池子里也无聊,反正离得近,出来坐坐挺好。”
凌舒雯哦哦两声,抬头看树,发现和他发给自己的那图不完全相同,大概是他们看的角度不太一样。
“周政凛,你看没看过一部电影,叫《完美的日子》。”
“没看过,我不怎么看电影。”周政凛问:“讲什么的?”
“男主角是个厕所清洁工,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结束完上午的工作,他就会去公园吃午饭,抬头看树,用胶片机拍下每天头顶的树。他的家里,有好几箱那棵树的照片。”
“哪怕以后他不再去那个地方,又或者是那棵树不复存在,他也还有那几箱珍宝可供回忆。每拿起一张,都能回想起那一天,多幸福啊。”
“每天都拍同一棵树,不会觉得无聊吗?”周政凛过去也爱旅行,他的房间有一整面照片墙,那上面贴着世界各地不同的风景,都是他过去走过的路。
“怎么会无聊呢?虽然都是同一棵树,但每天都是不一样的。”
“或许昨天按下快门那个瞬间,有小鸟在树上驻足;或许明天按下快门那个瞬间,枝叶发了新芽。”
“再比如今天这个瞬间,你的身边坐了一个我呀!”
凌舒雯把食指指向自己。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在平淡琐碎的日子里找到秩序,而那些秩序之外,被新的发现触动的瞬间,就是生活给予我们的礼物。
凌舒雯看着他笑起来。
周政凛眼睛看向她的脸。她骨架太小,导致肉大于骨,笑起来脸圆圆的。杏仁状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有风吹过,整个人都化作这夏日苍穹下温柔的流云。
“是啊,现在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你。”他声音淡淡的,重复这样一句话。
只是我不拍树,也没有幸福可以回忆。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以前的周政凛也不怎么爱说话,但做很多事都是有一股冲劲的。可如今的周政凛,给她的感觉很佛,什么都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周政凛,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凌舒雯在脑子里回忆了好一阵才把这句话语意完整地表达出来:“会在公园里抬头看从树叶缝隙透出的阳光的人,是不可能过不好自己的人生的。”
会幸福的,我们都会。凌舒雯闭上眼睛,大吸一口鲜橙多,感受这一刻。
“会在公园里抬头看从树叶缝隙透出的阳光的人,是不可能过不好自己的人生的。”——源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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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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