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在遭遇重大变故后,机体总会悄然开启自我保护机制。这句话用在徐初身上,此刻显得格外贴切。她斜斜地倚在塑料椅上,对面坐着周迢晋。身上松垮的棉布睡衣还带着洗旧的柔软,脚上的拖鞋后跟被踩得扁扁的,左手攥着滋滋冒油的肉串,右手举着冰啤酒,喉间溢出的 “太爽了” 三个字裹着孜然香,在晚风里荡出细碎的涟漪。
她眯起眼打量对面的男人 —— 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细巧的银表,连捏着肉串的手指都绷得笔直。徐初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雅,简直雅得不像话!
烧烤摊前的维族老板正踮脚翻动铁架上的肉串,圆顶小帽下露出卷翘的发梢,八字胡随着颠勺的动作轻轻颤动。他抓起一把孜然往肉串上一撒,火星子 “腾” 地窜起半尺高,映得油亮的肉块愈发诱人。那手腕起落间,仿佛藏着几十年的光阴故事,每一串羊肉都浸透着老手艺的温度。
远处忽起的猜拳声撞进耳朵,带着点醉醺醺的憨直。徐初咬着肉串的动作顿了顿,鼻腔忽然有点发酸,突然想家了。
周迢晋的目光落在桌脚那只白狗身上,不知看了多久。小家伙耷拉着耳朵,前爪在地面轻轻刨着,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像是把整个世界都装进了瞳孔里。它许是走丢了,每一次抬眼都带着怯生生的期盼,仿佛下一秒就会看见熟悉的身影奔过来。
“老板,再来二十串羊肉!” 尖利的刹车声刚落,穿夹克的男人半个身子探在车外吆喝,袖口沾着点点机油,却掩不住眼里的雀跃。
“好嘞!16 桌加二十串羊肉 ——” 老板娘抱着孙娃的胳膊扬了扬,碎花围裙上沾着面粉星星点点。怀里的小不点正揪着她的银镯子咯咯笑,她腾出一只手在收银台前麻利地记账,另一只手还不忘拍着食客的后背:“慢走啊,明天再来!”
夕阳把一切都染成暖融融的橘色。塑料桌上的啤酒沫泛着金边,油纸上的芝麻闪着光,连周迢晋衬衫上的褶皱都变得柔软。这些滋滋作响的肉串,冰得发雾的啤酒,是白日里所有奔波的解药。此刻不用想报表里的数字,不用管未接的电话,只有牙齿咬碎脆骨的轻响,和老友碰杯时玻璃相撞的叮咚。
手机铃声突然刺破温柔。“龙泉 B677 找到桃枝了。” 周迢晋话音未落,徐初已经抓起两串羊肉往嘴里塞,油汁顺着下巴滴在睡衣上也顾不上擦。宾利的车灯刺破暮色时,她还举着啃了一半的肉串,望着真皮座椅咽了咽口水。周迢晋挑了挑眉,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 “你敢带上来试试”。徐初悻悻地把肉串塞进路边的垃圾桶,拉开车门时,鼻尖还萦绕着孜然与炭火交织的香气,像给这短暂的惬意,系了个甜甜的结。
车子在夜色里穿行,一路绿灯亮得诡异。明明是车流高峰时段,每个路口的信号灯却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刚驶近就齐刷刷跳成绿色,连一丝停顿都吝啬给予。徐初看着路两侧的万家灯火、止不停息的车流,可脑海里盘旋的始终是桃枝那双藏在茶色镜片后的眼睛。
那个女人太不对劲了。在龙泉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做着不声不响的生意,却能像幽灵般潜入包间的监控系统,甚至在对方察觉异常启动反追踪程序时,还能游刃有余地抹去所有痕迹。就像此刻这一路畅通的绿灯,看似是运气,实则处处透着精心布局的寒意。
周迢晋轻轻踩下刹车,车子滑进停车位时几乎没有声响。她望着窗外龙泉会馆那扇雕花木门,带着疑惑推开了车门,心里反复盘旋着那个问题 —— 桃枝,你到底是谁?是蛰伏在暗处的猎手,还是披着寻常皮囊的谜?
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攥成了冰坨,连呼吸都带着棱角。于凤霞陷在丝绒沙发里,瘦小的骨架撑着笔挺的脊背,像枚随时会刺破绸缎的钢针。一丝不苟的发髻把光洁的额头完全露出来,眼角精心修饰过的细纹在顶灯折射下泛着冷光,明明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却透着比岁月更坚硬的锐利。她指尖搭在鳄鱼皮手包的搭扣上,没动,也没看对面 —— 可那存在感比身旁穿黑色西装的保镖更沉,保镖皮鞋跟碾着地毯的微响,倒成了她沉默的注脚。
桃枝坐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妖艳的女人,那坚韧的眼神倒衬得那张脸像刚洗过的白瓷。她没于凤霞那样的派头,却仰着头把下巴抬得老高,像一只不肯屈服的金毛,眼神勾勾扎过去。监控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活了过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却又在离对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变成无声的拉锯。
没人知道刚才那十分钟里,是于凤霞先呷了口冷掉的咖啡,还是桃枝先咬碎了那句没说出口的狠话。此刻茶几上的玻璃杯还在颤,映着两张对峙的脸 —— 一张像封好的信,字里行间都是算计;一张像没拆的炸药,引线在眼底明明灭灭。
“徐小姐,” 她抬眼时睫毛都没颤一下,尾音像淬了冰的钢针,“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往后不必特意来扰我。”
话音落地的瞬间,她已经转过身。驼色羊绒大衣的下摆扫过沙发扶手,带起的风都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冷硬。整个客厅里七八双眼睛黏在她背上,可她连余光都没分给任何人,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像秒表在倒数这场闹剧的终结。
就她走到玄关时,经过周迢晋身边的刹那,那串均匀的脚步声突兀地断了半拍。
“你是叶隽逸的儿子?” 她侧过脸,鬓角的碎发遮住眼底情绪,只有尾音泄出一丝极淡的沙哑,“都长这么高了。”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让周围的寒意都凝滞了片刻。
桃枝懒懒抬眼:“高建峰上周三在暗网买过越南的假身份,收货地址是堤岸区的华人仓库。”
徐初刚要开口,就见她把笔记本推过来 —— 后台代码里,高建峰近三个月的航班记录、酒店入住信息甚至外卖地址,被整整齐齐归类在不同文件夹里,最新修改时间显示是两周前。
“给你们提个醒而已。” 桃枝抽回电脑时带起的风掀动了桌上的便签,上面潦草写着语句。她拢了拢耳边碎发,语气里淬着冰碴:“省得你们这群人拿着过时的 IP 地址在全网瞎转悠,看着闹心。”
键盘声又密集起来,她头也不抬地补充:“对了,他昨晚删的聊天记录我恢复了 73%,需要的话 ——” 顿了顿,尾音突然扬得又轻又凉,“求我啊。”
徐初望着她专注编程时微微蹙起的眉峰,听着那串分明是炫耀却装得漫不经心的话,忽然明白刚才那句提醒,不过是顶级猎手在告诉同行:这片猎场,我早就清过场了。
蒋尧跟从地缝里蹦出来似的,眼尖瞥见沙发上那截桃枝,当场炸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于淼?你搁这儿演《哈利波特》呢?不是说被遣去英国喂鸽子了吗?”
“本小姐乐意在哪筑巢就在哪筑巢,你管得着?” 于淼挑眉回怼的功夫,已经抄起抱枕砸了过去。两人瞬间在房间里展开混战,抱枕套飞成了蝴蝶,拖鞋滚得像碰瓷的,闹得活像刚被二哈拆过的客厅 —— 鸡飞狗跳都算客气的形容。
b666 房间的水晶灯还在晃,折射出的光线下,香槟杯倒了一地,丝绒沙发上堆着皱巴巴的礼服。空气中飘着甜腻的酒气,底下却裹着层化不开的腥 —— 那是混杂着汗水与血腥的铁锈味,像刚被剖开的牲畜内脏晾在闷热的午后。
方志刚四仰八叉摊在地毯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每一口呼吸都像要把这污浊的空气嚼碎了吞进肺里。他的金框眼镜断了条腿,斜斜挂在耳朵上,镜片蒙上层白雾,倒正好遮住那双翻白的眼球,活像条被扔上岸濒死的鲢鱼。定制西装被撕得像块破抹布,酒渍与可疑的乳白液体在深色衣料上晕成恶心的地图,嘴角却还挂着丝黏糊糊的笑,像是刚把什么珍馐咽进了肚子。
墙角的阴影里缩着个单薄的身影。校服裙被扯到腰际,白衬衫的领口裂成个难看的豁口,露出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被暴雨打过的茄子。她的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死死抠着冰冷的墙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膝盖上的血痂混着灰,在地板上拖出蜿蜒的红痕,大腿根的淤青紫得发黑,像块劣质的脏污。
有人踩着满地狼藉走过来,皮鞋碾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响。两人被像拖死狗似的架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桌上的塑料袋晃了晃,白色粉末从袋口漏出来,像被遗忘的雪。
“那不是他们交易的货吗?” 于淼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指着那堆粉末的手指在发抖。
“小丫头片子懂个屁!” 蒋尧的大手像铁钳似的揪着她后领,把人往门口拽,“赶紧回家找你妈认错去!”
“放开我!监控我都看过了!” 于淼在地板上乱蹬,带起的粉末呛得她咳嗽,指甲挠在蒋尧手背上,留下几道红印。
“刀子,把这包也带回实验室。” 周迢晋的声音从阴影里钻出来,他的皮鞋尖正对着那袋粉末,刚才弯腰时闻到的气味还留在鼻腔里 —— 不是□□的苦香,也不是□□的刺鼻,倒有点像晒干的甘草混着杏仁,偏偏方志刚那副**的样子,又绝不是普通的兴奋剂能催出来的。
郊区的烂尾楼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鞭子抽裂空气的脆响混着压抑的痛呼,在空旷的楼层里荡出诡异的回音,时而急促如鼓点,时而拖曳如泣诉。
火堆在锈迹斑斑的铁桶里疯狂窜动,橘红色的火光舔舐着周遭的黑暗,也将椅上女人的轮廓凿刻得愈发分明。她指尖夹着半截烟,猩红的火点随呼吸明灭,立体的五官在光影里浮沉,那双眼眸半眯着,漫不经心的打量中藏着淬了毒的寒意,与其说是要吃人,不如说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一种近乎癫狂的美感在她唇角若隐若现,仿佛眼前的酷刑不过是场冗长的戏剧。木柴在火中爆裂的声响里,铁桶中央的男人正剧烈抽搐,烧焦的布料混着皮肉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他便是二条。
“二条,省点力气吧。” 女人终于开口,声音裹着烟嗓的慵懒,像毒蛇吐信般钻进人耳朵,“这批药的去向,说出来,也算给你自己留条活路。”
旁边的男人华龙没抬头,手里的柴油桶倾斜着,琥珀色的液体滋滋渗进火堆,火苗猛地窜高半尺,映得他侧脸的线条忽明忽暗。他加柴油的动作机械而用力,仿佛要将某种情绪也一并浇进这火里。
女人见铁桶里的人依旧咬牙不语,忽然轻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高跟鞋敲击水泥地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笃、笃、笃,像在倒数着什么。她踩着猩红的鞋跟摇摇曳曳地踱开,脚踝处的裙摆随步伐掀起细碎的弧度,齐肩的小卷发散着慵懒的光泽,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二条望着她渐远的背影,焦黑的脸上竟扯出一抹诡异的笑,那笑意里没有半分对死亡的惧意,反倒盛满了对终结的渴望,像溺水者终于望见了岸边。他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喉咙里滚出模糊的字眼:“死婊子…… 要不是……”
话音未落,寒光已至。华龙握着刀的手在颤抖,却还是狠戾地刺了进去。“二条,留你到现在,仁至义尽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边说着,一边用掌心轻轻盖住二条圆睁的眼睛,“别怪我,兄弟。”
火堆仍在噼啪作响,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忽长忽短,像一场未完待续的哑谜。
我想结束这件事,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结束了,这样的进度算不算快?我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现在还是在前期,感情线出现是不太合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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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来了个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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