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南京站。
对于北方人来说,南京夏天的空气就如同在澡堂门口一般。可对于关润来说,这里的空气跟家乡没什么两样——仅从湿度来说。
在青旅放好行李箱后,关润出门小逛了半天。
六朝古都南京。
你经历了最繁华的六朝,后来满目疮痍贫瘠如最普通的乡镇。可是几经波折,还是恢复了如今富庶的模样。
是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当天晚上,关润刚准备洗漱,温几许发来消息:【你在南京?】
关润鼓眼:【你怎么知道!】
温几许:【盛艺璇同学的朋友圈】
关润忙去刷朋友圈,发现盛艺璇发了一条:终于到家吃上热乎的面条啦~又欠黑蛋一顿饭,这次鸽了她的南京之旅,忏悔.jpg
关润顺手评论一条:只欠一顿饭吗?(微笑)
切回和温几许的聊天窗口,见温几许在输入中。
她小心机地等了一下,想看看温几许会说什么。
温几许是上午那一波离开的实践公司,据说是父母开车来接她。她们家似乎挺有钱的,怎么哪都有朋友都有车。关润想。
【我可以当你的导游。】
看到这一行字,关润第一反应是眨眨眼。指尖有点发烫。
在她回复前,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你住哪?】
【发个定位给我叭】
【关润?】
啊啊啊啊!看两人的聊天界面变成温几许自说自话了,关润急忙回了一条可爱的表情包。
关润:【你最近有空?】
回了一个位置。
温几许:【刚好有空】
温几许:【你住在青旅?】
关润:【是的捏,这里便宜,交通也很方便】
对面沉默了几秒,消息又来了:【我现在过去。】
关润打字的手停在半空:【你现在?这么晚了……没事的,我明天再找你也行】
【那一片晚上不太安全】
【我来接你,别动】
短短两句话,带给关润的震惊惊喜喜悦不是一般的大!化作润无声的春雨飘进她心里。
是在做梦吗?
怎么回事?
她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关润知道自己对温几许的那点小心思,但奈何两人交集鲜少,两年大学同学也不过只是普通大学同学。
【好】
关润情绪上头的回了一个字。
啊!太高冷了!
又连着发了谢谢和转圈的表情包。
风吹过青旅的灯牌,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关润站在门口等温几许。对面是巷子里卖烤冷面的摊位,灯光昏黄,周围坐着几个喝酒的男人,声音大而嘈杂。
南京是一个没什么夜生活的城市,目之所及的更多是一片陌生的黑夜,把她围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温几许来了。
穿着浅灰色的T恤和一条网球裙,头发简单地束起来。从出租车后座探出身,“你一个人?”
关润点头。
温几许叹了口气,下车帮她推起行李箱。“走吧,我给你订了新的酒店,离我家不远,明天去哪都方便。”
“你怎么……我、我自己来。”
关润想着去提行李箱,没想到温几许力气不小,一气呵成放进了后备箱。
“没关系,我们都是老同学了……而且女生一个人,有点危险。”
到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和温几许一同办了入住手续,关润整个人晕乎乎的,总感觉在做梦。
温几许一直陪她进了房间,说:“等你收拾完我再走。”
“不用了,我很独立自主的!”
哦漏!自己在说些什么!
“谢谢你。”关润忙补救。
温几许只是笑了笑,靠在桌子边:“明天我带你去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
“去哪?”
“玄武湖,小时候觉得那湖水能看见未来。”
那几天,她们一起走遍了南京城的夏天。
从温几许口中得知玄武湖的玄学属性,真是一个神秘又漂亮的湖泊,就像温几许这个人。
绕湖半圈就累够呛了,阳光碎成水波落在她们肩膀上。
在巷子里吃鸭血粉丝汤,温几许拿过来辣椒油:“四川人,你要辣油吗?”
旁边是温几许就读过的高中,关润拍了一张校门口,发给祝南溪,引来祝南溪哇哇大叫,推荐周边的知名景点清吧等等。
晚上在夫子庙边的秦淮河坐游船,温几许靠在船沿上讲小时候的趣事,关润听得出神,连河风都带着她笑声的回音。
她看起来是很骄矜的,这两天却那么体贴。
关润的心,在这一点一点的光里,被慢慢照亮了。
“好巴适,好开心。”
关润意识到,她想和温几许靠近,这让她觉得自然,就像鱼在海里呼吸。
就好像拨开了一片迷雾。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友情,是爱情!
送自己到酒店后,温几许乘车离开了。关润一个人站在房间落地窗前,城市灯火在她脚下安静流动。
当她离开南京,她们是不是又会回到普通大学同学的日常?
再不说,可能永远不会说了。
一根筋的关润决定告白!
后来关润很多次回忆那一幕,仿佛她们的动作都变慢了,时间也走慢了。关润再踏入其中,她想,自己终究是鲁莽了。
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场合,做了错误的事情。
或许温几许只是把关润当成一个可以发展成朋友的大学同学,比同学近一点,比朋友远一点。
她还记得,那是在新街口。她们吃着南京大牌档,打算待会坐地铁回酒店。
背景音是大牌档叫号的声音,“甲桌76号——”
来来回回的人流量给了关润勇气,她低头盯着桌面的木痕,说:“我想说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温几许看过来,眼睛里还残留着笑意。
但很快,温几许的笑容收起来。
关润抬起头,双目凝视。
仿佛有什么预示,有什么连接,温几许已然知晓关润将要说什么。她的灵魂被分成了好几个小人儿,有人在期待,有人在害怕,有人想阻止。
“温几许。”关润深吸一口气,说:“我其实……”
温几许:“别说。”
关润:“一直,喜欢你。”
饭点的大牌档原本是很嘈杂的,那一瞬间,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别说”和“喜欢”同时说出口。她们互相听见了对方的话。
关润凝滞片刻。
“我不是想让你马上回应什么,”她艰难地开口,“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说,会后悔。”
温几许什么都没有说。
就像她喜欢的玻璃珠和石头被父亲当垃圾扔出去时一样,像她上台演讲后在操场听见别人议论她走关系时一样,她保持了沉默。
温几许不是什么善茬,面对恶意,她可以更锋利地刺回去。这让她说话总带一丝漫不经心,让人怀疑是在讽刺。
但眼前这是善意。
哺乳动物露出了最柔软最重要的腹部,温几许伸出手想抚摸她,却让覆盖的一层刺划伤了她。
关润的心开始往下坠,低头笑了一下,眼眶却已经酸涩。
仿佛城市屏住了呼吸让人群静下来。
有几秒钟关润的思绪是空白的,再回过神来血液直往脸上涌,这让她面红耳赤,拿起包就想往外冲。
“钱我之后转给你。”
关润跟个失控的火车头似的直往外冲,什么抱歉谢谢之类的礼貌都被抛在脑后,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尴尬的场所。
温几许的沉默是一场飓风,只是经过,却在关润心里留下彻底的空旷。
温几许起身想追她,但这一桌还没结账。结账后再追出去,只看到关润匆忙乘扶梯的背影。
犹豫两秒,温几许追上前。
她跑下扶梯,下两层才拉到关润的胳膊。
“关润。”温几许的声线是带着一丝祈求的,和她特有的娇嗔感。
但是关润大脑一团糟,叽里呱啦说:“我们今天就到这吧我好累想回酒店休息一下。”
“我送你。”
“不用不用。”关润摆摆手,她的勇气也只有那么一次,用光之后余下龟缩,“有地铁就好了呀,南京地铁真方便我喜欢南京地铁。”
来回拒绝两次,温几许执拗的要送她,关润不再拒绝了。
两人并肩而行。
新街口地铁站怎么这么大!怎么这么热闹!关润心烦意乱的想。
温几许没有进闸机,目送关润离开。
很多年,两人回忆到这里,不约而同浮现一个词:心碎。
关润不敢回头,随便找了一条地铁上车,三站后才意识到坐错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没别的事。非常平静的下车换乘。
温几许不太放心,给程歆打电话,试探性问自己能不能陪同学住外面。
程歆说:“你爸今晚回来。”
这就是不可以的意思。
温几许还是来到了关润住的酒店外面,隔着一条街望着酒店外身,怪自己搞砸。
明明她有很多种回应的方式,可以把伤害降低到最小。但偏偏她脑海中的小人儿太多,最终是最自私的那个占了上风。
她也是太贪心,贪恋和关润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温几许想,关润应该是已经躺在酒店床上了。正打算离去,竟看见关润双眼无神走向酒店大堂。
温几许站在原地很久,风吹得她头发微乱。
她没有叫住关润,只是鬼使神差拿出手机拍下她的背影。
到家应付了温博超和世家叔叔的问询,温几许来到天台。仰望着夜空,像在看一个她不敢伸手的梦。
无数次感觉到自己的确是温博超的亲生女儿。
和他一样,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是没有情感,但更擅长为自己计算风险与收益之间的距离。
所以,她无法在这段故事里追求“圆满”。
远方正在和弟弟斗智斗勇的盛艺璇突然收到了温几许的消息。
奇了怪了。盛艺璇嘀咕着,划开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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