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阳节
佩娘的酒坊也赶在这个好时候开张,青砖店铺前,佩娘站在红布牌匾下。随着炮声响起,牌匾也露出真容“何氏酒坊”,这是她特地请程朝写的字做牌匾,字体苍劲,笔锋锐利。
“今日何氏酒坊开张,所以新客免费送一碗梨花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新开的酒坊,怎么是个女老板?”
“这味道闻着真不错,去尝尝。”
酒香四溢,不少路过的人都被吸引走进店内,佩娘忙的团团转,好在程母心疼她,早早的就让家中的奴仆来帮忙,倒也有条不紊的进行。
令姝站在柜台前帮忙结账收钱,按理她不应该出现在此处,官家夫人不好抛头露面。不过她不在意这些,况且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她容色过盛,娉娉袅袅的立在那里,吸引了不少目光,更有甚者上前调戏,令姝刚准备吩咐家丁将那人赶出去。
身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来,反手折住闹事男子手臂横在身后,闹事男子疼的嘴里哇哇大叫。程朝冷嗤一声将他扔给身后的衙役,抬高声音震慑众人:“无故挑衅闹事者,带回去。”
闹事男子额头冒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头磕的砰砰作响:“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你放过我吧!
程朝凝望着令姝没有说话,店内客人视线投向这边窃窃私语,令姝不想将事情闹大影响酒坊,她开口道:“算了,也没有大事,放他走吧。”
她盯着那男子斥道:“要是胆敢再犯,必不饶你。”
程朝挥手,示意衙役们松手放他离开,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令姝带着他走到后院,没好气的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没得影响你程大人的名声。”
程朝视线随着她的背影移动,轻声开口:“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令姝撇嘴:“你现在看过了,可以走了。“
“嗯,有什么事情随时来府衙找我。”他说完离开酒坊,带着衙役去了对面的兴来酒楼。
站的时间久了令姝有些累,她找了个能看见门外的地方坐着,手中拿着一把大蒲扇。
关于慈幼院选址一事她心中有了想法,主家开出了价格有些偏贵,但孩子们无处可去,整日的蹲在槐巷下也不是办法。
令姝决定盘下城西的院子,那里距离槐乡也很近,方便柳明川来往。关于慈幼院人手问题她有些头疼,中年仆妇很好找。她想找几个人品贵重的人来上工,令姝与柳明川有自己的事情,平日里只能依靠这些人来照顾孩子们,要是人品不行的肯定不成。
时间来到午时,令姝感觉头发丝都在滴汗,她准备吩咐人去买些冰来置着。余光看见程朝和一女子并排从兴来酒楼出来。那女子眉眼羞怯,目光盈盈的看着程朝,嘴唇开合说着些什么。
令姝看见程朝伸手示意那女子上马车,又吩咐了青覃几句话,马车才启动朝东边驶去。
他难道喜欢这款,小家碧玉,邻家妹妹?
程朝送走萧老大的妹妹后走进了酒坊,正值午时,街上的人群都回家歇响,酒坊内空无一人。佩娘等人都在后院忙着酿酒,今日开张生意极好,店中已经没有多少库存了。
只有令姝一人无所事事的呆坐在堂前,额间泛着细细的密汗。程朝取过一旁的大蒲扇坐到她的身边,他力气大,没两下令姝便感觉热气消散。只是她看见刚才那幕,心中还有气,别过头去故意不看程朝。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空中只剩下蒲扇摇动的呼呼声。
眼看午歇的时辰过去,程朝还立在原地没有动弹,令姝不解的发问:“你不去当值了?”
“今日重阳,下午休沐。”
令姝不由得的追问:“那你还不回府去,穿着官服坐在这里,都没有人敢进来买酒。”
程朝:“……”
——
深夜,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变大,久违的暴雨来临,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味道。雨水劈里啪啦的打在窗台上,凉爽的微风带走一室燥热。
安静的内室,程朝躺在地上。
一张七窍流血的脸出现在程朝面前,呼出的阴气吹在他的脸上。程朝喘着粗气向后跑去,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脑中闪过刚刚那张脸,莫名觉得很眼熟,他起身径直向后看去,面前的尸体,正是他多年前死去的父亲。
他脚步踉跄的返回去,颤抖的拨开面前凌乱的头发,父亲发出嘶哑难耐的声音:“杀了那个女人,替我报仇,儿啊,替我报仇!”
凄厉的声音穿透程朝的耳膜,他惊醒的从梦中醒来,额头的汗珠低落,心脏剧烈跳动,良久才恢复平静。
他看向床榻,令姝酣睡的面容隐在窗幔内,似是感觉有些凉,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程朝走过去替她盖上夏被过去替她盖上夏被,走到桌边喝了一口凉水冲淡身体的热度,呆坐在椅子上。
程朝凝视令姝的睡颜,思绪翻涌不断,为何偏偏是她?为何偏偏是令学章?
他走到书案旁,提笔写字。
烛光熄灭,仅剩的月光照在书案上,“兰溪”两个字跃然纸上。
——
天空将白,趁着院子里人还未起,程朝痛快淋漓的打了一遍拳才收拾好出门上衙。
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雨,天空微微泛晴,下雨后的空气带着凉意,洗去夏日的炎热。
昨夜未歇,不知是不是受了梦的影响,程朝一整日都有些恍惚。他近日太过放纵了,不仅放任令姝的接近,也放任自己爱意疯长。
昨日萧老大的妹妹给他递来一个消息,萧老大伤势好好转。约他今日戌时平阳湖画舫相见,届时他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程朝。
程朝下衙后打发青覃回家,自己孤身一人去平阳湖赴约。
昨夜下了一场雨似乎没有影响,今日的月色更加明亮。
画舫内,萧老大面色苍白,见程朝走进来,他忍着身上的痛起身,身边的萧玉儿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他的声音也不似之前的洪亮:“程大人,你来了,请坐!”
落座后,他将身后羞答答的萧玉儿赶出去,压低声音:“郑元啸此人为官不仁,纵然手下在明州城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他此番看上我的商船是想要拿船运粮,我猜想他要运的是官仓中的粮食!”
“为何有此猜想?”
“除了我,他也找了不少其他的商船,我们跑船的自由传播的消息路径。他要运的粮食数额巨大,除了官仓中有这么多粮食外,还有哪!”萧老大声音急促,捂住胸口低低咳了两下,“老子虽没读过多少书,也是知道官仓的重要。这些贪官蛀虫居然想动老百姓的命脉,老子绝不会如他们的意。”
程朝仿佛没有听见这惊天消息,他神色如常的开口:“我要你替我做的第一件事情,你替我去泉州查一个叫柳芙娘的人,我要知道他在哪?”
萧老大粗黑的眉毛紧皱着:“只有一个名字如何找?”
“御史中丞令学章,从他身边入手。”
离开时是萧玉儿送他下船,萧玉儿提着灯盏在前面开路,她头压的低低的,眼睛里全身笑意。下船时她脚步不稳,朝身后的程朝身上倒去,脑袋擦过程朝的衣领。
程朝单手扶住她的肩膀,不动声色的退开。
萧玉儿含羞带怯的回头,声音娇柔:“多谢程大人。”
程朝点头,语气平静:“萧姑娘留步。”随后大步离去。
——
令姝伏在案桌上思考,面前摆着一张白纸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近日来试工的人详细信息。
刘嬷嬷怀中抱着一件衣裳进入内室,神色犹豫的坐到令姝旁边,将手上的衣服递给令姝细看。
令姝被她打断思绪,抬眼望去,只见白色的衣领上印着一点女人的唇脂。
刘嬷嬷支支吾吾地开口:“夫人,这是今日大人换下来的衣服,这……”
令姝抬手接过衣裳,放在鼻下细闻,是茉莉花的味道。她不喜茉莉花香,因此府内所以的唇脂香膏都没有这个味道。令姝想起昨天白日和程朝酒楼相会的那个女人,紧抿着唇瓣不发一言。
刘嬷嬷见她不说话,心急火燎道:“夫人,可得早做打算,万万不能让外面的女人将大人勾了去。”
令姝疲惫的叹了口气,面无表情:“他若是有这个心,就算我千防万防也无济于事。此事我知道了,嬷嬷你先下去吧。”
“哎!”刘嬷嬷一脸担心的退出去,动作轻缓的带上门。
令姝攥紧那件衣裳,茉莉花的味道还萦绕在她身边。她突然觉得怪没意思的,这些时日来的那些手段在程朝面前是不是跟跳梁小丑一般,他默不作声的看着,是觉得自己很好笑吗?
也是,换做自己也会觉得很好笑吧。他是不是会笑着跟那个姑娘说自己是如何在他面前犯蠢,是不是会跟那个姑娘一起嘲笑自己?
吱呀——
程朝推门走进来,他没有靠近令姝,而是远远的立在圆桌后。
令姝将手中的衣服塞进书案底下,一言不发的低头看书。
“兰溪出了一桩疑案,请府衙派人协助,明日一早我就出发去兰溪。”
听到他开口说要去翁山,她有些不解,眸子里浮现疑惑。
令姝率先开口:“你才刚刚上任,人生地不熟,为何派你去?”
程朝冷淡的回复:“上头的安排。”
“今日和你在一起的姑娘是谁?”令姝内心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他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令姝,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那股挥之不去的茉莉香又出现了,令姝憋着一口气,不再看他。
令姝跪在榻上,慢吞吞的解着帷幔:“我叫小桃去给你收拾行李?”
“不必了,她家是兰溪的,我到时候住她家就行。”
这熟捻的语气,仿佛两人已经相识多年。令姝冷冷的开口:“你去兰溪和她有关?”
程朝沉默良久,点点头。
令姝紧紧攥着手心,散落的帷幔遮住她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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