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金辉为雪峰镶上嫣红边线,白霜领着三只幼崽踏雪归巢。
银灰色的大猫步履优雅,嘴角未干的血迹昭示着方才的厮杀。
最后一次扑击完美绝伦,白霜精准地咬断了目标老岩羊的颈椎,并且刻意保留了猎物完整的毛皮。
风青趴在洞口,一边舔着前掌被岩石划破的伤口,一边观察着母亲留下的教学素材若有所思。
那些深浅不一的错误齿痕与正确的利爪撕裂角度,都是刻在血肉上的生动教科书。
一周后,被饿了两顿后的三只幼崽在黄昏又被驱赶到了猎场。
风青伏在曾经失手的页岩夹缝中,粉嫩的鼻尖轻颤。这次的狩猎苦主换为了北山羊。
幼崽特有的乳腥味源源不绝进入鼻腔。
当懵懂的小羊前蹄第四次踏入她的领域时,风青后腿蓄积的力量骤然顺着脊椎炸开,流线型的身躯如闪电般掠出。
“砰!”毛茸茸的前掌稳稳地按住猎物,乳牙准确切入喉管。
在生灵最后的哀鸣中,风青听见了母亲发出的满意呼噜。
温热的羊血在齿缝间漫开,风青第一次理解了这具身体的饥饿。
她的人类意识仍在抗拒,但雪豹的本能已经苏醒。
作为人类的灵魂在战栗,而属于雪豹的胃囊却在抽搐鼓动。
白霜将半只北山羊幼崽扔到了几兄妹面前。
自己则施施然走到一旁,享受起女儿猎物的另一半。
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另外两只毛团已经急不可耐地扑上前去。
然而白霜用前掌轻轻一拨,两个急躁的同胞就被撞得翻了个跟头。
直到风青缓步上前,这场饕餮盛宴才被准许开始。
风青的爪子撕开岩羊柔软的腹部,两个同胞的乳牙在眼前交错。
大斑灰褐色的尾尖扫过风青的右爪,那里还留着初生时争夺哺乳位置留下的淡淡齿痕……
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挤作一团,雪白的绒毛渐渐染上殷红。
当第一场雪粒开始拍打岩壁,青藏高原步入了深秋。
此时的风青能清晰分辨出不同猎物的体味差异。
她望着两个兄弟在风雪中踉跄的身影,内心泛起得意,忽然理解了母亲为何总对着雪峰长啸——那回荡在山谷间的啸声里,藏着雪豹血脉中永不熄灭的狩猎之火。
第一次狩猎成功后,白霜的训练愈发严酷。
捕获的北山羊幼崽被故意放生,逼迫着幼崽们在垂直的崖壁上追逐;猎物的内脏被挂在冰瀑边缘,只有最精确的跳跃才能获取食物。
在这样的训练下,风青的爪垫正日渐粗糙,那些细密的肉刺能勾住最光滑的冰面。
所有训练中最艰难的是屏息。
在尚未封冻的溪边,白霜的突然暴起将风青她们推入了刺骨的溪流。
当三只湿透的毛团试图上岸时,母亲却用鼻子毫不留情地将它们轻轻推回,要求它们在湍流中保持站立。
两个兄弟通常坚持不过几个呼吸就开始扑腾挣扎,而风青却牢牢控制着自己的肌肉,直到感觉血管都仿佛要结晶。
而某次濒临极限时,风青在溪底却瞥见了半枚沉淀的弹头。
铜壳上的编码已经被水流磨得模糊不清,却是让风青悚然。
她骤觉,原来无论是怎样的绝境地带,都存在着人类的踪迹。
抖了抖湿漉漉的毛发,风青将这份警觉深埋心底。
一年后,芒种前夕,高山上的积雪开始消融,三兄妹迎来新的试题。
白霜选择的考场是一处废弃的盘羊“角斗场”。环形的岩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撞击痕迹。
将一只受伤的壮年岩羊扔在场中央,白霜自己则轻盈地跃上了最高处的瞭望石,琥珀色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下方。
急躁的大斑率先扑出,他的冲刺路线暴露在晨光中,皎月下,影子将他的每个动作提前投射在岩壁上。
猎物惊慌地闪避,在雪地上留下凌乱的蹄印。
风青安静地伏在金露梅灌丛的阴影里,她仔细观察着场中的情况,紧盯着场中的一举一动。
当岩羊挣扎着试图站起时,
风青看到了对方左前蹄不自然的弯曲——是母亲故意制造的旧伤。
一个精心设计的考题,一个致命的破绽。
两个同胞还在正面与岩羊周旋,风青却是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场地西侧的阴影处。
她的灰白色皮毛完美融入岩壁的阴影,每一步都踏得极其谨慎。
出击的时机稍纵即逝。
当岩羊因剧痛猛地扬起头颅的刹那,风青从三米高的岩台纵身跃下,离弦的银箭划破了月色。
她将全身重量完美地施加在了猎物的颈椎连结之间,这是雪豹世代传承的猎杀技巧。
齿尖没入温热的血管,风青恍惚间像是尝到了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时吸吮到的母亲的乳汁。
月光静静洒落在猎物的绒毛上,将一切都染成了银白色。
白霜从瞭望石上轻盈跃下,绕着风青她们的成人礼战利品缓缓踱步。
雪豹粗长的尾巴像柔软的鞭子,依次拂过每个孩子的脊背。
在风青因岩羊挣扎而被划伤的右耳处停留得最久。
她低下头,轻轻舔去女儿耳尖的血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既带着赞许,也透着关切。
——
夏汛期的融雪在岩层下悄无声息地凿出无数空洞,高原的冻土带变成一张布满隐形
陷阱的致命棋盘。
阳光照耀下的洁白世界,白霜连日追踪着一群迁徙的藏羚羊。
长大的幼崽对食物越来越大的需求迫使着这位母亲进行冒险的远行。
临行前,白霜将三只一岁大的幼崽谨慎地安置在了背风的冰碛垄后。
母豹的脑袋挨个拱蹭过毛茸茸的崽子,喉间发出低沉的嘱咐后踏上了捕猎之行。
白霜走后,三只幼崽井水不犯河水留在了冰蚀湖边晒太阳。
空气中过于浓重的水汽让风青粉色的鼻翼微微抽动,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端坐着的风青将蓬松的长尾巴绕到了前爪,尾尖无意识的拍打着地面。
一双天蓝色的圆眼睛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虑。
而一旁的大斑则焦躁地用前爪刨着身下的冰面。
这只最强壮的雄崽因为近来几次的捕猎接连受挫,脾气变得格外暴躁。
而在这时,一只圆滚滚的雪鹑扑棱着翅膀,笨拙掠过了冰蚀湖上空。
肥硕的猎物,让年轻雄崽的肌肉瞬间绷紧,银灰色的身影突然从藏身处窜出,在开阔的冰面上拉成了一道疾驰的闪电。
“回来!”风青的警告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短促的嚎鸣。
另一边的小灰犹豫地看向妹妹,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晰映出冰湖上那些颜色更深的纵横暗影——那看似平坦坚硬的洁白冰面,实则只是被新雪巧妙伪装的脆弱冰壳,是夏日里最险恶的骗局。
大斑的利爪在冰面上刮出刺耳的白痕。
受惊的雪鹑拼命扑腾,慌不择路地飞向湖心。那里倒映着冰川裂隙狰狞而幽蓝的巨口。
悲剧在正午发生,阳光正盛,伴随着一声清脆得令人心寒的碎裂声。
大斑追逐的那只雪鹑不知为何突然歪斜着坠向冰面。
年轻的雄崽兴奋地全力扑跃,前爪落地的瞬间,他脚下承载重量的冰层发出了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风青眼睁睁看着蛛网状的白色裂痕从大斑脚下炸开,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她和小灰蔓延。
小灰的惊叫甚至还没冲出喉咙,整块浮冰已轰然塌陷。
“完了!”风青心底一沉,天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择豹而噬的幽蓝冰缝。
根本来不及反应,两只豹就跟着掉了下去,徒留四爪在空中徒劳挥舞。
冰冷的湖水裹着尖锐的碎冰灌进风青的口鼻。
她本能地蜷缩起身体,试图寻找支撑,肉垫触到的却是光滑无比、无处着力的幽蓝冰壁。
这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冰窟。
深达数十米的冰川裂隙让阳光从顶部狭窄裂缝透入时,在冰壁间反复折射,投下诡异冰冷的光带,将深渊映照为梦幻却致命的水晶宫殿。
往下看,大斑正在下方疯狂扑腾,溅起一片水花。这头威风凛凛的雄豹此刻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会凭着本能胡乱挣扎。
而断裂的、参差不齐的冰碛就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再次崩塌。
风青拼命用尚显稚嫩的爪子抠住了冰壁上一点细微的凸起,后腿在之前捕猎中留下的旧伤传来撕裂的剧痛,整个身子晃晃悠悠地挂在半空。
右侧的冰壁传来了小灰微弱惊恐的呜咽。
他幸运地被暂时卡在一处狭窄的冰阶上。
整只豹吓得缩成银白的毛绒团子,琥珀色的眼睛写满了茫然和无助。
他的下半身泡在冰水里,而寒冷正迅速带走他的体温和力气。
“向上……爬上来……”风青试图用叫声引导同胞。
她的爪子徒劳地在冰壁上刮擦,只留下些微乳白色冰屑簌簌落下。
幸好冰川运动形成的冰裂隙并非完全光滑,上面布满了纵向的纹理,这也成了她们唯一的、渺茫的攀爬支点。
然而,大斑的挣扎却越来越激烈。
求生的本能让雄豹不断用身体撞击周围的冰壁,试图找到出路。
他的撞击引发了震动,悬垂在裂隙上方的冰锥在震动中纷纷坠落。
“砰——”一根手臂粗细的尖锐冰凌直直地刺入进雪豹的后腰。
凄厉的惨叫在封闭的冰渊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大斑疼得整张豹脸皱成了一团,那双原本桀骜不驯的眼睛里此刻全是痛苦和不解。
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风青抬头看见上方冰缝的阴影里,探出了棕熊巨大的头颅。
它被血腥味吸引来,贪婪地窥探着下方三只陷入绝境的毛茸茸“点心”。
小灰吓得浑身僵直。连呜咽都发不出来了。
而更糟糕的是,他卡住的冰阶开始松动,冰冷湖水迅速漫过了他的胸口,逐渐逼近下巴。
望此情形,风青一咬牙,突然松开了攀附点,任由自己的身体向下坠去,撞向小灰所在的冰阶。
“噗”的一声闷响,下坠的冲力恰好将吓蒙的小灰从即将完全碎裂的冰台上撞开,滑向另一处稍稳的凸起。
而风青自己,却因反作用力滑向了更深、更暗的寒冷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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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雪豹 x 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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