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一针一针扎进皮毛,侵蚀着意识和体温,风青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大斑的哀嚎声从上方传来,渐渐微弱,直至彻底消弭在冰窟深处。
风青心底一沉,她知道,那样的重伤,已经无力回天。
天蓝色的眼眸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凝聚起光芒——她要活下去。
迷迷糊糊间,同样已经处于生死线边缘的风青将脸颊贴在了冰壁上。
而这时前世作为动物学博士的知识在她冻得发蒙的脑子里闪过:静止比运动消耗的热量少一半。
“不能乱动……”风青醒悟过来,圆圆的耳朵因这个发现轻轻抖动。
她强迫自己放松几乎要痉挛的肌肉,尽量减少活动。用已经不太灵活的长尾巴笨卷住了一截突出的冰笋,把自己固定在原地。
这个动作让风青看起来像只挂在冰壁上的毛绒玩偶,既可怜又带着几分幼崽特有的笨拙可爱。
风青的一撞,让她和小灰滑落至了冰窟最底。
时间在幽蓝的冰墓里缓慢流淌。
上方传来令人心悸的咀嚼声,棕熊正在撕扯吞食着大斑的尸体。
皮毛骨骼被撕裂的声音在冰渊里回荡。
时间在这个幽蓝的冰墓里失去了意义。
当日光一点点从冰缝顶端消失,风青的体温已逼近生存临界点。
她用牙齿啃咬着身边的冰壁。
为了逃生?不,只是为了获取维持生命的水分。
雪豹的肾脏在脱水状态下会加速衰竭,这个专业知识让风青即使冻得脑子发蒙也不敢停下。
融化的冰水带着矿物质铁锈味,滑过风青冻僵的喉咙。她咂咂嘴,粉色的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鼻子。
在大猫爱好者眼中颇显可爱的动作,此刻却格外艰难。
另一边,小灰的处境也在恶化,他的动静越来越微弱。
蜷缩的冰台正在加速融化,小灰的前爪无意识地在冰面上划动,留下凌乱的痕迹。
那些歪歪扭扭的爪痕,是雪豹幼崽濒死状态下最本能的涂画。
悲观情绪如潮水涌上风青心头,但随即被更强的求生欲压过。
她不能死在这里!风青振作了一番精神:
“上辈子做鹰都没被熬死,这辈子穿成大猫,没可能比上辈子混的还差。”
弓起冻得僵硬的身体,风青浑身蓬松的毛发炸开,积累全身力气,她从喉咙处发出了高频震颤的呼噜声。
却没料到原本只是为了打气的声波却在光滑的冰壁间反复折射、叠加,竟震落了不少周围细小的冰晶。
懵了一瞬,眨巴着天蓝色的大眼睛,灵光乍现。
风青还没被冻傻的脑子终于是想起了雪崩原理——特定的频率可以引发积雪的共振。那个曾经在纪录片里讲解过的知识,此刻成了救命的钥匙。
希望燃起!
风青立刻开始调整喉部肌肉,专注地将呼噜声的频率提升得更高、更集中。
当顶部的积雪开始大规模地簌簌滑落,一道新的、更宽的裂缝在月光下绽开时。
风青灰白的尾巴尖不自觉轻轻摆动。
求生的意志点燃疲惫不堪的身体。
风青冻伤流血几乎失去知觉的爪子死命抠进了新生的冰缝,断裂的指甲在幽蓝的冰壁上拖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线。
每向上攀升半米,风青就不得不停下来啃食身边的冰壁补充水分。
即便舌苔被粗糙的冰棱刮得血肉模糊,满口都是血和冰混合的怪味,风青也没停下动作,只是皱皱鼻子,继续向上。
当终于触到小灰所在的冰台时,弟弟的身体已经彻底凉透,僵硬了。
月光照在小灰半浸在冰水中的安静脸庞,细小的冰晶在雪豹眼睛周围附近开成小小的、晶莹的白花。
风青舔去他身上沾着的冰碴,发现小灰即使死去,前爪仍紧紧攥着半片磨得光滑的岩羊角——那是母亲送给他们的第一件玩具,承载着所有短暂的、嬉闹玩耍的温暖记忆。
后腿传来韧带断裂的剧痛,风青疼得龇牙咧嘴,甚至无法带小灰回家。
黎明前最冷的时刻,风青蜷在小灰冰冷僵硬的躯体旁,把自己团成一个更大的毛球取暖。
棕熊早已饱餐离去,巨大的冰渊里,只剩下融水滴滴答答的回响。
风青将脸埋进死去雪豹失去光泽的皮毛上,突然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前肢上!
剧痛让不断昏沉的大脑骤然清醒,温热的血流过冻僵的爪子,滴落在冰面上,迅速凝固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抓痕。
当第一缕晨光射入冰缝时,风青用头将小灰推下了冰台,推向幽蓝的深渊。
尸体下沉时搅动的微弱光影里,风青的目光瞥见冰层更深处,竟然封冻着半具人类的骸骨。
接下来的三天,是攀爬出地狱的三天。
风青靠着舔食冰壁上极少量的、耐寒的藻类维持着低限度的生命能量。
早已磨烂的爪垫渗出的鲜血在冰壁上冻结,成了她攀爬时临时的天然防滑钉。
当她终于滚上刺目的雪地时,暴风雪正在远方的天空酝酿。
山脊那头,传来母豹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风青抬起血肉模糊的前爪,向着声音的方向微微晃动——上面凝固着抓挠冰壁时留下的霜痕。
母豹白霜找到她时,风青正撕咬着岩缝里一丛苦辣的垫状驼绒藜,辛辣的汁液混着口涎和血水被她咽下,她后腿的冻伤严重,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
白霜低头嗅了嗅女儿染血的爪子。突然转身冲向冰湖。
凄厉的长啸划破天际,饱含着一个母亲所有的悲恸与愤怒。
白霜疯狂地用头、用身体去撞击那道幽蓝的死亡冰缝,直到额前犄角状的硬骨伤痕累累,染满滚烫的鲜血,洒在冰冷的雪地上,如盛开的红梅。
风青一瘸一拐地走向母亲。
她没有参与这场悲怆的仪式,而是低下头,忍着剧痛,凭借记忆在雪地里艰难地翻找。
母豹精疲力竭,瘫倒在冰面上,发出呜呜的哀鸣。
风青将叼来的东西轻轻放在了母亲沾满鲜血的前爪边——是小灰攥着的那半片岩羊角,边缘还沾着蓝色冰晶。
暴风雪终于吞没了整个山谷。
白霜将最后的孩子拢在自己温暖颤抖的腹下。
风青蜷在母亲厚实的皮毛里,伤口被凛冽的寒风刮得生疼。
她伸出舌头舔舐母亲额头的撞伤。
月光顽强地穿透狂舞的风雪,依稀照亮母豹始终凝视的方向:
冰湖对岸的砾石滩上,几道崭新的、粗暴的摩托车辙印碾过雪地,也碾过风青同胞最后的爪痕,朝着远处的雪山垭口,蜿蜒而去,消失在茫茫雪幕之后。
……
白霜银灰色的身影在雪线之上悄然移动。
母豹回头望了一眼跟在身后、步履艰难的女儿,蓝色眸子里映着高原炽烈的阳光,盛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坚韧。
【忍着点,就快到了。】白霜用鼻尖轻触风青受伤的后腿,发出安抚的呼噜声。
风青咬紧牙关,只是甩了甩蓬松的长尾,忽略掉腿上传来的剧痛,努力跟上母亲的步伐。
她们正在穿越一片危险的冰碛区。嶙峋的碎石在风青带伤的爪垫下格外硌人,她走得摇摇晃晃,像只喝醉了的猫崽。
白霜不时停下来,用温暖粗糙的舌头舔舐她的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完全看不出这是能一击毙命的雪山杀手。
【母亲,我没事。】风青用头顶了顶母亲的下巴,带着点幼豹特有的软糯音。
历经三天的艰难跋涉,她们终于抵达新的领地。
岩洞隐藏在绝壁间,洞口被茂密的金露梅丛巧妙遮掩,洞内干燥温暖,能俯瞰整片山谷。
白霜仔细巡视着新家,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闪烁。
养伤的日子漫长而煎熬。对风青来说,是“甜蜜的折磨”。
可以说是从出生以来,风青过得最悠闲并得到母亲独一无二体贴照顾的一段时间。
风青被迫整天趴在洞穴里,眼巴巴望着洞口那一方天空。
每天只能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尾巴尖,偶尔对着岩壁练习无声的咆哮。
而白霜的狩猎也变得格外辛苦。她不能再挑战健壮的岩羊,转而盯上了那些更易得手的旱獭。
即便情境如此艰难,白霜也努力投喂着女儿。
每天不是叼回肥美的旱獭,就是新鲜的雪兔,还必须盯着风青吃下去,眼神明晃晃:“吃好了才能长肉,长好了才能打架!”
叼着猎物归来的白霜每次都先仔细嗅遍风青全身,确认伤势没有恶化,才会将最肥美的部位推到风青面前。
【多吃点。】白霜眼神温柔。
真是好一副母女情深的景象。
风青一边啃着兔腿,一边怀念起上上辈子人类世界的各种糖油混合物。
当饱餐之后,白霜又会化身“理疗师”,粗糙带刺的雪豹舌头舔遍风青全身。
又痒又疼,风青被舔得龇牙咧嘴,浑身毛发乱飞,整只豹瞬间成了狂风摧残过的蒲公英。
她尝试过躲开,结果被白霜一爪子按住
镇压,动弹不得。
风青欲哭无泪:“妈,亲妈,爱的打磨吗?毛都快被薅秃了!”
吐槽归吐槽,白霜“填鸭式”投喂和“暴力式”理疗下,风青的伤势恢复得飞快。
后腿渐渐能使上劲了,伤口也结了痂,配上风青重生以来清澈又带着点不羁的蓝眼睛,反倒有了战损的飒气野性。
转机发生在风青的后腿终于能够承重时。
风青感觉自己又行了!
她在洞口蹦跶,练习潜伏和扑击,目标……
一片被风吹着跑的枯叶。
白霜在一旁看着,琥珀色的眼睛里难得闪过一丝“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是时候干票大的了。
这天,风青又一次试探着在洞口跳跃,灰白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流转银辉,独特的蓝眼睛发出幽幽微光,是雪山深处最神秘的宝石。
【明天,】白霜用尾巴圈住女儿,【我带你狩猎。】
这篇文应该是有人在看吧?[爆哭](补了一点字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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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雪豹 x 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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