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痴心痴意侯多年,我为你封情锁爱行四方,我为你空置后院无妻室,翰林,你怎地不明白我的心意!”
台上蓝衣小生咿咿呀呀地唱着,语调幽怨,身段和手指拿捏出一股优雅的腔调。
“侯爷~”
长长的水磨调一出,楼上雅间闭着眼睛听戏的颍川侯一个哆嗦,他慌乱地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那个小生是在叫他。
“侯爷,你一腔深情我岂能不知?你滴情义连满天神佛都要落泪,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粉衣小生水袖掂了掂,左右拭泪。
颍川侯眉骨上的青筋抽了抽,虽然说戏文嘛,什么天南地北的事情都有,这个侯爷也不一定是真有这个人,退一步讲,即便真有这个人,本朝那么多的侯爷,也不一定能说到他的头上,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不安。
他问身边的仆从:“近日京中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颍川侯不是傻子,近日京中一起玩耍的好友对他躲躲闪闪,府里下人经常聚在一起闲聊,远远见他过来后更是一哄而散...
可无论他怎么查,都没有人告诉他怎么回事。
“侯爷...”贴身侍从有些为难,难道要他说自家侯爷和一翰林的绯闻传的到处都是,京都的闲人们每日都会扒出一大堆的事情将二人联系在一起,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更是坐实了这个传闻。
他可千万不能将事情说出来,不然侯爷找不到那些说闲话的人,一定会迁怒他的!
再说了,他每月就几两银子的月例钱,犯得着这么尽心尽力嘛,他们狗腿子社团主席可是说了,该摸鱼摸鱼,就算费劲费力主上还是不会领情,以后还会变本加厉增加要求,不如随便混一混。
“侯爷,属下整天和你在一起,连你都不知道,我如何知道呢?”他真诚 敷衍道。
颍川侯的心情无端有些烦闷,原本觉得好听的戏曲现在也变成了噪音。
“侯爷~”
“翰林~”
俩小生在台上搂搂抱抱,你侬我侬,依依不舍,孤男寡男,男上加男。
“怎么回事?”颍川侯大为震撼,这家戏园子他是常客了,所有的戏曲都听过一二,怎么就是没听过这么,这么奇特的曲子。
“莫非又是梁祝?”
颍川侯问了一句,在以往女子还不能上书院的时候,梁祝的故事就广为流传,如今也是一部经典,经常有戏园子上戏,这个词虽然新奇,但内容应该还是一样的。
“啊,胡兄!你对我的心意我岂能不知,只是你我二人都是男子,不是天地祝福的眷侣,纵然我,我,我也无可奈何,今生你我二人,是有缘无分了!”
台上两个小生唱的动情,台下甚至有客人沾眼角。
颍川侯端起茶杯,心里不在意地想:以他的经验,很快女主就会表露身份吧,只是不知道翰林和侯爷哪个是女郎...
其实如果换成如今这个社会,哪里需要多此一举扮男装啊。
“侯爷,我想对你说,自从咱们在京郊温泉相遇开始,我的一颗心就狠狠为你跳动,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再也不能忘记你在温泉里那刚劲的臂膀,还有抱起我时炽热的呼吸...”
颍川侯眉头一皱:“什么情况,就算如今风气开放,这姑娘家随意跑到男澡堂也是太出格了吧。”
大庭广众之下,真是不要脸皮了。
“翰林,我也为你那迷人的喉结而心神颤动。”
“看来那侯爷是女子了,不过有刚劲臂膀能抱起来男子的女子应该不多...”颍川侯想了想,倒也勉强接受了。
“侯爷,纵然你是个男子,什么地方都大,但第一次见你,我就油然而生一种征服之心,想叫你乖乖躺在我的身下!”
“噗!”颍川侯刚进嘴的茶水就这么喷了出来。
“两个男子,竟然是两个男子!”他两个眉毛不安地纠结在一起。
怎么回事,自从知道胡翰林对他有那种心思,怎么感觉一瞬间所有断袖之癖都吻了过来,颍川侯想起前几日一个妖妖娆娆穿着露腰肚兜翘着兰花指找他的人,那人竟公然向他表明爱意!
别说如今他只能非芸儿不可,就算他好着,也绝对不可能和一个男子有什么首尾。
那人被拒绝后,竟然幽怨地看着自己,问他到底哪里不如那个老家伙。
老家伙?
芸儿虽然三十多岁,但绝对算不上什么老家伙吧。
可除了芸儿,近些日子他并没有和旁人有什么牵扯啊!
说起芸儿,颖川侯心中一闷:这几日不知为何,她越发躲着自己了,让他的心情很烦闷,便对那人说了一堆芸儿的好话,顺便讽刺他的痴心妄想,莫非,那人记恨他,故意在外面说他的坏话?
他只顾着发愁,没有看见身边端茶上来的店小二那同情的眼神。
作为贴身仆人,他们当然知道自家侯爷和胡翰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是外面的谣言传的厉害,那些人就跟疯了一样放着事实不看,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罢了,反正自家侯爷也没有什么名声,祖宗十八代都在地底下管不着他胡作非为,他一定不会在意的--吧?
“咿呀~颖川侯爷!”
“吾心心念念的胡翰林!”
什么?颍川侯僵硬地看着台上做作的两人,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仆人:一定是他听错了,台上怎么会出现他呢,对,史上颍川侯不知凡几,也不一定就是他嘛。
却听戏子嫣红的唇瓣开启:“世人说你是冒儿胡同最浪荡的侯爷,然而我却知道你只是不舍得拒绝,正如同不忍心拒绝我一样~”
“啊--”
颍川侯的幻想破灭了,冒儿胡同是开国皇帝赐名的,本来京城的地名人家都有典故,什么凤城落龙的,冒儿本就是开国皇帝家乡话得来,住在那里的颍川侯,只有他一人!
一声凄惨的叫喊声瞬间响荡在戏园子上空,甚至震得台上两个小生瞬间失了声,这两人登时如临大敌,为了保住饭碗,越发唱的用力,有那么一瞬间,嗓音恍惚有些劈叉。
楼下看客纷纷不满地探头,看戏时最讨厌这些发出杂音的人了,殊不知楼上雅间有个人快要碎了。
“我,和胡翰林?”颍川侯向仆人求助,他甚至荒谬地笑了一声。
出现在戏台上还不要紧,如果是芸儿,甚至说的上是一段佳话了,要紧的是那个对象,他怎么就是胡翰林呢?
仆人怜悯地看着他,“侯爷没错,他们说的就是你和胡翰林。”
胡翰林?这老小子以前天天跟他作对,但自从在昭大人的天书看到他的心思后,颍川侯这才知道他这是想引起他的主意罢了,只是没想到此人竟然狗胆包天,因爱生恨,胆敢损坏他的名声!
颍川侯立刻站起身。
仆人匆匆结账:“侯爷你去哪里?咱们还是在府里躲几天,躲过风头再说。”以往侯爷惹祸被那些女人的丈夫找上门打,都是这么做的。
“备车,去翰林院!”他要去见那个该死的胡翰林,这一次,哪怕他跪地求饶,他也绝对不能饶了这个贼子!
而正在翰林院的胡翰林自然不会想到有人怒气冲冲地要来找他的麻烦。
“怎么回事,今日翰林院怎么一尘不染的?”
众翰林皆惊奇地看着周围。
原本在自己班房还没有注意到,可这一朝来到饭堂,这才察觉到不同。
也不是说往日的饭堂有多么肮脏,只是大厨们人手不足,些许杂乱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今天,不仅桌椅板凳摆放整齐一尘不染,而且瓜果都洗好切好。
“今日蔡大厨他们居然心情这么好?”
“就是,平时别说打扫厨房了,打个饭嘴里都要念叨。”
“他们?怎么可能,整日念叨人手不足,咱们翰林院是清贵,但到底不如刑部吏部这些实权衙门部门经费高,一个厨房编制迟迟申请不下来,来当小吏的人身家背景足够,怎么也不会当小吏,微薄的俸禄还不如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做工呢。”
“大新闻大新闻,你们知道打扫翰林院的人是谁吗?”
“谁啊?”
“真是的你个糟老头子,别卖关子了!”
“是老胡啊!”
“啊?”
昭溪惊愕地咽下嘴里的米饭,老胡?
是那个老胡?
整天不干事倚老卖老天天请假的胡不群胡编修?
别说昭溪这种刚进翰林院的,其他在翰林院浸淫多年,也被胡编修恶心隔应多年的翰林更不信。
“你说是杜编修我还信三分,老胡?如若人能不吃饭,他估计都能懒得吃。”
“你骗人也要有个底线,就老胡那个德行,啧啧,他死都是懒死的。”
昭溪认同地点点头。
她来翰林院统共半年光景,可却是大大见识到胡翰林为了偷懒和众位同僚斗智斗勇的事迹。
那个原本自得自己知道真相的翰林急了:“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人,今日我来的早,发现老胡已经来了,还将翰林院打扫得干干净净,一见到我,只幽怨地唉了一声,我实在好奇,就跟在他后面,亲眼见到他将整个饭堂打扫得干干净净。”
有人惊呼:“真的假的?”
有人无奈:“柴兄你也是够闲的...”
柴翰林摸摸脑袋:“这也是为了看热闹啊,如果我没有跟上去,诸位还能知晓这个消息吗?”
“那你们说,老胡这是怎么了?受刺激了?”
“此人皮厚无比,我年轻的时候和他是同榜,为了这个惫懒的毛病,上峰没少问责,可都拿他没有法子,这人实在滑头,大事不犯小事不干,就是光明正大地偷懒,没有人拿他有办法。”
昭溪漫不经心地打开狗血系统。
【我倒是很好奇胡翰林怎么突然勤快起来了。】
另一边,看到天书的翰林们迅速安静下来,徒留另一堆正说着话没人答应的翰林摸不着头脑。
【让我看看,剧情有没有提到。】
翰林们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
【找到了!】
翰林们兴奋地对视一眼。
“你们怎么了?”柴翰林疑惑道。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总觉得同僚们有一些秘密,还是特定的人才能知道的那种。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翰林们虽然大多在扒饭,但能看出他们筷子都没能夹一粒米,分明是在吃空气。
【原来,胡翰林他是被人拒绝,恼羞成怒了啊!】
众翰林兴奋地对视一眼,被人拒绝?是郑嬷嬷?还是...近来风很大的颍川侯?
他们可没少去戏园子为这二位的绯闻添砖加瓦,能光明正大看同僚的热闹,他们可是太兴奋了。
【不是,怎么颍川侯往这边来了?他好像是来找胡翰林的?】
众翰林顿时觉得不吃一顿饭也饿不死自己,有志一同地放下碗筷,眉间流露出对大瓜的渴望。
毕竟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啊,到时候到外面做客,这可是谈资啊。
同僚什么的,不就是拿来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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