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沧澜睡着后,沈清就坐在床边看他。
这些年,姜沧澜消瘦了不少。
曾经的天之骄子,现在的病弱之人。
若不是姜沧澜内心强大,又有谁能完全接受这样的自己?
他从不在意自己的功绩,也不觉得自己当年之举有什么了不起。
因为他想做,他又能做,便去做了。
他不图感谢,也不图报答。
这么些年,姜沧澜一直表现得正常,他们这些人也真的以为他没事,甚至姜沧澜也真的以为自己没事了。
但有些情绪,是藏不住的。
因为洛淙的出现,这些情绪才终于被激发了出来,就连问心劫也被引了出来。
姜沧澜之前说的确实没错,问心劫是属于修者的劫。
他自认已经失去修者身份,但问心劫的出现无疑告诉了他,他仍是一名修者。
即使有着病体,即使再也握不住剑,他也仍是一名修者。
沈清想到刚刚姜沧澜的异样,便伸手去探他的脉搏。
“这个臭小子!”沈清一字一顿地说着,真是牙都快被咬碎了。
强行使用补灵丹,强行动用灵力,这小子可真行啊。
他就说他抽的那一柳条效果不该那么大的。敢情是这小子瞎折腾身体!
难怪他刚刚那么难受,可不得难受吗?!
这些年好不容易把他经脉养得有点起色,现在又被补灵丹药效也冲碎了。
真是一朝回到三年前了!
但当沈清看到姜沧澜平稳的呼吸时,他又感到一阵后怕与酸涩。
若他没有及时回来,若是没人及时发现姜沧澜陷入问心劫,姜沧澜会不会因为问心劫而有陨落的风险。
“沧澜,师尊年纪不小了,别总是吓你师尊啊。”沈清将姜沧澜的手盖进被子,又在周围放了个禁制,这才起身离开。
姜沧澜这边稳定下来了,他还得去浏洋那边看看洛淙那个小崽子。
等沈清出来,就看到温漓坐在院子里。
“刚刚浏洋那小子,十万火急地跑来找我。说沧澜惹你生气,你把沧澜给打了。”温漓站起来看向沈清,眼里带着担忧与自责,“师兄,可是沧澜出了什么事?”
在姜沧澜见到洛淙时,温漓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只是他相信姜沧澜做事有分寸,就没有多加干预。
现下听闻沈清打了姜沧澜,这才惊觉是出事了。
温漓不禁想,若他再警惕一些,说不得就能早点察觉到姜沧澜的异样。
沈清点了点头:“沧澜那小子,因为洛淙,陷入问心劫了。”
温漓惊讶:“问心劫?怎会?”
沈清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认为沧澜不会遇到问心劫?”
温漓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是觉得沧澜看事一向通透,不该陷入问心劫才对。”
“是啊。”沈清眼眸黯淡了些许,后怕也跟着涌出来,“咱们谁都没注意到。”
“你知道吗?沧澜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这是我头一次见他哭。”
“他到底有多难过,才会哭得那么凶。”
“这我一直在外面,就是想早点找到能治好沧澜的药。”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做错了。现在的沧澜,可能更需要我们多陪陪他。”
“陷入问心劫的人思维是偏激的,但也会将内心深处的情绪引出来。他说他不想看到我们为他奔波,还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这么些年,他恐怕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是咱们的负累。”
沈清抬起手:“而且师弟,你知道吗?我刚刚根本没察觉到沧澜因为问心劫而自伤,我以为无事的那一下,是真的伤到他了。”
“我这个师尊,做得还真是不合格。”沈清抬手,半捂住脸。
温漓越听越惊心。
沧澜哭了?!
沧澜因为问心劫自伤?!
他师兄真的打伤沧澜了?!
他的心跟着一沉,拍了拍沈清肩膀,劝慰他:“若你这么说,我这个师叔当得就更加不合格了。”
沈清长叹一声,道:“走吧,去浏洋那边看看洛淙。”
等两个人来到浏洋的房间,发现江沁也在。
浏洋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江沁则用灵力检查着洛淙的身体。
沈清一进去就训斥浏洋:“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能稳重点?”
浏洋挠挠头:“我这不是着急嘛。我还从没见过师尊你那么生气。”
沈清拍了拍浏洋的脑袋,问另一边的江沁:“沁儿,喂过洛淙的了吗?”
“嗯,已经喂过了。”江沁戳了戳洛淙的脸颊,“这孩子天生心疾,性子也比较奇怪,不会哭不会闹,饿了就睁眼看着你,吃饱了就自己睡。”
洛淙眨了眨眼,就继续睡。江沁也站起身,看向沈清:“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洛淙的心脉里有姜师兄的剑意。”
“洛淙的心疾是有些严重的,稍不注意他就会早夭。”
“而姜师兄的剑意,恰好护住了洛淙的心脉。这缕剑意控制得很好,多一分则会伤他的身体,少一分却护不住他的心脉。而且有了这缕剑意,洛淙起码几三五年内都没有性命之忧。”
江沁揉了揉眼角,问沈清:“师伯,你刚从姜师兄那边回来,你老实告诉我,姜师兄的身体,是不是得从头养了?”
“是……”沈清将刚刚探查到的姜沧澜身体状况告诉江沁。
江沁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等明天姜师兄醒了,我会好好给他做个检查的。”
几个人围着洛淙,就看着他睡觉。
“他倒是睡得安稳。”
“毕竟还小。”
“对了沁儿,这次带回来的药材,有能用上的吗?”
“有的。你们带回来的药材种类很多,有不少可以试一试。”
修者不需要休息,几个人就坐在浏洋屋里闲聊,说说他们外出的事,也唠一唠宗门里的事。
就这样,一.夜安稳地过去了。
清潇小院。
姜沧澜缓慢地睁开眼。
他侧头去看,见阳光已经照进了屋里,看来已经是正午了。
“醒了?”沈清坐在桌边,能端着茶杯喝茶。
姜沧澜脑袋还有些昏沉,轻轻“嗯”了声:“师尊,抱歉,先前是弟子口无遮拦。”
沈清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他是说的昨天的事,真是被他气笑:“你也知道啊?”
姜沧澜双手用力,想要半坐起来。
沈清放下茶杯,走过去帮他。
姜沧澜看向沈清:“师尊,沁儿是已经来过了吗?”
“嗯。”沈清坐到床边,“她早上来给你把了脉,后面就去给你炼药了。”
沈清抬手,梳理姜沧澜额头的碎发:“沧澜,你知道的,我们永远不会放弃救你。”
姜沧澜“嗯”了一声,表示他明白的。
他看向沈清,张了张口。
沈清没有着急,温和地看着他。
姜沧澜闭了闭眼,终于开口,将自己的问心劫告诉了沈清,也将自己因问心劫影响而做出的事告诉了他:“师尊,是弟子陷入迷障了。”
沈清摸了摸姜沧澜的头:“也是师尊失职,没有察觉到你的异样。”
姜沧澜摇了摇头,他主动换了话题:“师尊,你说为什么我还能进问心劫?”
姜沧澜抬起手,手腕握紧,却是那般虚弱无力:“我明明完全用不了灵力。”
沈清没好气地说:“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把自己剑意打进洛淙体内的。”
姜沧澜有些心虚,将这个事推给了问心劫。
他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师尊,我想学画符了。”
沈清自然同意,姜沧澜能有点事干是最好的:“好啊。我给你准备符纸和符笔。”
“我现在握不住剑,但还能握笔。既然剑法练不了,那就用学学画符,锻炼一下手腕力量吧。”姜沧澜笑着,他的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
阳光撒进屋子,让姜沧澜苍白的脸多了一丝暖意。温和而自信的笑意,显得他整个人张扬而肆意。
沈清仿佛看到了过去的那个弟子。
背着踏雪剑,嘴里嚼着不知道是谁投喂的糕点,眼里浸满了笑意,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师尊,我回来啦。”
沈清感到眼眶有些酸涩,笑着道:“好,师尊后面就教你画符。”
姜沧澜笑了笑,将洛淙的前尘今生详细说了一遍。
“师尊,我相信洛淙一定能踏上仙途,我想等他再大一点,就把踏雪的碎片,便让他自行炼化。”
“洛淙的前尘并未断绝。曾经他是灵体剑身,如今则是灵体人身。既然如此,踏雪剑作为他的前世本体,自然也能助益他今世的修行。”
沈清皱了皱眉,似乎并不同意姜沧澜这么做。
姜沧澜继续道:“师尊,我们谁都知道,踏雪剑,已经不可能重铸了。与其让他放在我这里落灰,不如让它去帮洛淙。”
“我现在身体不好,根本照顾不了还小的洛淙,只能劳烦师尊你们帮忙带着。等他稍微大点,我就跟你们要过来,我想亲自带他。”
“沧澜,你想清楚为什么想养洛淙了吗?”
“可能还是有点亏欠想弥补吧。但更多的是,我觉得没人比我更会带孩子。”姜沧澜眨了眨眼睛,“师尊,不是我说,你们这些长辈年纪都大了,脱离尘世也太久了,根本不知道现在小孩该怎么养。”
“我虽然很久没下山,但我熟悉新弟子啊。现在流行什么,聊的话题是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
“我敢保证,整个泠水宗,没谁比我更会带孩子了。”姜沧澜骄傲地这么说。
沈清觉得自己额头涨得突突的,他深呼吸,不停默念这是自己亲徒弟。
见沈清被自己气到,姜沧澜轻轻笑笑:“师尊,我会好好养洛淙,也会好好养自己。不用担心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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