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霁望出门后,夜霁望在原地站了会,然后上楼去到了小霁望的房间。
推开门,夜霁望仔仔细细的将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看了个遍。
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本、习题、手办、乐高、积木等,墙壁上贴着的清大的校徽,喜欢的歌手海报,米白色的书桌上放着一盏台灯,书和笔散乱的放在桌上,衣柜一半敞开,大半的黑色…
真好啊,夜霁望想,这是17岁的夜霁望该有的样子,也是未来的夜霁望应该有的样子。
无论怎样,都不该是自己这个模样。
夜霁望从小霁望的衣柜里拿了一套校服,关上柜门,回到自己居住了一个多月的房间。
他拉开衣柜,将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摊开,慢慢的开始收拾。
从房间到书房,再到客厅,夜霁望一点点的抹去了自己存在过这里的痕迹。
收拾完一切,已经下午3点了,夜霁望推着行李箱,将它扔到垃圾桶中,又到花店里买了一束水仙花。
夜霁望回到屋子,将水仙花插入花瓶中,换上了校服。
看着镜中的自己,夜霁望有些恍惚。
他原比和小霁望相见时更早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也试图去改变一些事情。
例如,安竹青和小霁望去书店时,安竹青被球砸中,手臂疼了一个星期,
他提前来到书店旁,劝散了在旁嬉戏玩球的小孩们,看着安竹青和17岁的自己安然的走了进去。
夜霁望以为自己改变了这一切,但在安竹青走出店门的那刻,他还是被球砸中,擦着面颊过去,留下了一道伤疤,半个多月才消下去。
夜霁望不敢相信,他又改变了一些事,但最后都以更惨痛的代价再次发生。
故事的结局无法改变,那么17岁的自己被捅这件事也会照常发生,那自己来此的意义是什么呢?
夜霁望不解、痛苦,他不敢相信老天又一次给他开了个玩笑。
直到某次夜霁望无意间替一个女人挡下了本该泼向她的水。
女人惊慌失措的想夜霁望道谢,夜霁望怔怔的看向自己身上的水,随后扯开嘴角笑了。
他知道这个女人,在他的那个世界里,这水泼在她身上后被人拍下放在了网上。
漂亮的裙子粘了水,湿答答的贴在身上,不少心怀叵测的人在网上发表了难以入目的言论。
这件事情闹的挺大,最后女人收集了证据,将那些开黄腔、造谣的,通通告上了法庭。
而现在,夜霁望替她承受了这一切,没有被恶意找角度拍下的视频,也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言论。
那件事过后,夜霁望茅塞顿开,原来,无法改变的是故事,而承受的对象是可以改变的。
夜霁望看向手机,22点14分,他平静的为自己报了警,拉上校服拉链,走进那条走了无数次的小巷。
如果这是一场死局,那他的存在,便是代替17岁的夜霁望,以死破局。
故事的结局无法改变,但命运的承受者可以。
.
21点50分
安竹青看着极快收拾完东西的小霁望已经麻木了。
“安竹青,今天你自己回吧,我有事。”
安竹青敏锐的察觉到了小霁望的不对劲,他问:“你去哪里?不回家?”
“要啊。”小霁望脚步匆匆的往外走,又被安竹青三两步追上,勒住脖子逼问:“说,你准备去干什么!”
“买花,”小霁望不耐烦道,“安大人,行行好,让我走吧。”
安竹青惊了一瞬,下意识松开手,等回过神小霁望已经走了老远。
“哎!夜霁望,你等等我!”
21:57 花店
安竹青看着低头找花的小霁望,只觉惊悚。
“夜霁望,”安竹青压低声音问,“你喜欢的人,喜欢花?”
小霁望迟疑道:“应该吧。”
“那你,现在买花,是要,表白?”
“没有!”小霁望没好气道,“买花和表白有什么关系?安竹青,你能不能正常点!”
不正常的是你,夜!霁!望!
安竹青看见小霁望俯身抽出一支花,对花店老板娘说:“姐姐,这花要26朵,谢谢。”
“啧!哪有你这样买的,”安竹青一副情场高手的模样说教道,“买花表白都要19、29、39这种带9的数字的,你这26朵的多没诚意啊。”
“我买花不是要表白!”小霁望咬牙,“安竹青你能不能快点滚!回去晚了不怕你妈给你打断腿啊。”
“还有,安竹青,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安竹青被惊了一下,结巴道:“没、没有。”
“真没有?”小霁望戏谑道。
“真没有!夜霁望我好心陪你你还这么想我,”安竹青不知从哪顺了张纸,假模假样的拭泪,“唉,没有心,就不会痛了吧。”
小霁望真想给面前这货一棒子,连夜送到电影学院去,让他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戏精技能。
“安戏精,我求求你,快点滚。”
花店老板娘还在包花,安竹青收起了戏精的作派,撞了撞小霁望,好奇道:“你喜欢那人长什么样啊?比江女神还美?”
“江女神?”
见小霁望疑惑,安竹青解释道:“就那天拍毕业照给你表白的那位,江娥月,江女神,啧啧啧,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有多绝情,头也不回的走了,江女神捂脸落泪,看的我心都碎了……”
小霁望接过花,一边往店外走,一边回怼:“心碎了怎么不上去安慰人家啊?巴巴的跟着我做什么?”
“我倒是想啊,”安竹青去摸花,被小霁望一巴掌拍开,只好悻悻的收回手,“美人罕见,英雄遍地,我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被人抢先了,不过嘛…”
安竹青趁小霁望不注意,极快的扒拉了一下花,心满意足的收回手:“这个英雄和你有过节。”
“安竹青,你是不是欠的慌!”小霁望将花换了个手拿着,防止被安竹青弄坏。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安竹青撞了撞小霁望,嬉皮笑脸道,“你不想知道这个和你有过节的英雄是谁吗?”
小霁望看着花,半晌才轻声说:“吴智贵。”
“你怎么知道?!”安竹青惊讶,“你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吗?”
小霁望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想理会戏瘾上头的安戏精,但他也想知道自己和吴智贵除了拒绝江娥月这件事还有什么过节:“听说过,不认识。”
“也对,你应该听说过他,不过,”安竹青跨步挡在小霁望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眸,颇有一种审问嫌犯的姿态,“你怎么就知道是他。”
“我猜的。”
“夜霁望,你不对劲,”安竹青故作高深的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你都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回答,而且你怎么可能一下就猜出来了。”
小霁望有些心虚,但还是做出理直气壮的模样,威胁道:“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说,说,说,”安竹青好不容易看到小霁望好奇一回,十分欣慰自己的兄弟没学成书呆子,对外界的事物还是有好奇心的,立刻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你还记不记得你放弃保送华大的物理系的这件事。”
小霁望点点头:“怎么了?”
“那你知不知道吴智贵被保送华大物理系了?”
小霁望挑眉,一副“你看我知道吗”的模样。
“总之啊,就是你放弃保送资格和吴智贵获得这个资格的事情一传出,就有人说吴智贵是捡了个便宜,要不是你放弃了他可能还考不上华大物理系,所以,嗯,你懂吧。”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分别的地方,小霁望敷衍的朝安竹青挥了挥手:“不懂,再见。”
“你…”安竹青哽了一下,一看手机已经10点17分了,“卧槽!”
来不及和小霁望计较,安竹青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夜霁望,我!去!你!的!”
“哼,”小霁望嗤笑一声,“自己要那么多戏,该。”
.
小霁望拿着花和往常一样走到了小巷口,等他靠近才发现,那棵大树旁没有人。
因为心意相通,小霁望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早上出门前,夜霁望看向自己的眼睛里藏着的情绪,刚开始他不懂,但现在他反应过来了,是浓浓的不舍之情。
小霁望扔掉花就往巷子中跑。
巷子拐角处,月光施舍般投下薄薄一缕,借着那缕月光,小霁望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景。
夜霁望倒在地上,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腹部插入一把刀,两三人在一旁站着,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带血的刀,戏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一人蹲在夜霁望身边,他拎起夜霁望的右手,泛着寒光的刀贴在夜霁望的手腕处,冷的夜霁望轻轻抖动了一下,那人握着夜霁望的手收紧,狠狠一划。
他大笑着:“听说你想当医生啊,右手废了的人,还当得成医生吗。“
小霁望扶着墙,泪涌了出来,在刀落下的那刻,钻心的疼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翻出手机,灯光照亮了每一个人,唯独看不清躺在地上的夜霁望。
泪水模糊了视线,小霁望狠狠的抹了一把泪,怒吼:“我报警了!”
蹲下的人离小霁望最近,他被灯光晃的眯了眯眼,灯光刺眼,看不清面前的人长什么样,但依稀能辨认出身上穿着校服。
小屁孩一个,他“呸”了一声,站起身,握着刀朝小霁望走去:“小屁孩,多管闲事是吧,老子……”
警笛声适时响起,那人脸色大变,招呼着人往外跑。
“站住!不许动!”
“砰”手机砸落在地,小霁望跪在夜霁望身边,抖着手想去碰夜霁望的却又不敢,泪水一滴滴落下,他哽咽道:“夜霁望,你坚持一下,警察已经来了,医生也快了。”
“我求求你,你别死,别留我一个人……”
夜霁望笑了一下。很轻很轻,他想抬起左手去碰小霁望,却发现自己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轻声问道:“…可以…抱着…我…吗?”
小霁望胡乱的点了几下头,抹掉泪水,小心翼翼的将夜霁望抱进了怀中。
看着夜霁望苍白的脸色,全身上下被血染透,小霁望忙脱下外套,用自己的衣服按在夜霁望的伤口处,但没多久衣服就被血浸湿。
小霁望无措的松开手,又看见夜霁望脸上的血,他用衣袖去擦夜霁望脸上的血,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没忍住眼泪又落了下来,一滴滴的砸在了夜霁望的唇处。
“别,别哭,”夜霁望断断续续地说,“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有事瞒着你吗…是,我是有事…瞒着你,我没做成医生,我的手筋断了…连笔都握不住,更别提握刀了,”他扯了扯嘴角,低声道,“但,幸好你没事…你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了…”
”别说了,”小霁望哭到几近失声,“你不是说要陪我过生日吗,夜霁望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答应我的,不可以失言,不可以留我一个人,不可以这样……”
他崩溃道:“我求你,别留我一个人…”
他从来不期待回家,自七岁过后,自父母离家工作,一年只见一、两面后,他再也没有期待过回家。
冷冰冰的屋子,毫无人气,静的吓人,有什么好回去的。
刚开始,小霁望还会哭着给父母打电话,到后来,他可以平静的面对这间没有人烟的房子。
他不再需要人陪了,他的父母没有那么爱他,那他也不再奢求他们能陪着自己,一个人也挺好。
直到夜霁望的到来,热好的牛奶,亮着的灯,清晨出门前的嘱托,摩天轮上的拥抱……
小霁望这才明白,不是不需要了,是习惯没人陪了。但当有人出现在自己身旁陪着自己时,他还是很喜欢这种被人陪着的感觉,并且迫切的想要抓住这种时刻,将它变成永恒。
而现在,那个陪伴了他一个半月的人,在他的怀中,一点点的变得冰冷。
小霁望紧紧的抱着夜霁望,哽咽的哀求道:“别离开我,不要再让我一个人了……”
十年前那个对着手机大哭问,“能不能带上我,别留我一个人”的小孩长大了,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像一个无坚不摧的勇士,不留恋于任何情感。但在今日,在这个昏暗的小巷中,他丢盔弃甲,紧抱怀中人,泪珠大颗大颗滚落而下,像幼年时期的自己一样,一遍遍哽咽而又执拗问:“别留我一个人好吗,求你…”
“别离开我,别再让我孤身一人了。”
夜霁望有了点力气,抬起左手抚上小霁望的脸颊,继续往上。
小霁望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立刻低下头,让夜霁望能够顺利摸到自己的头,但下一秒,夜霁望的一句话让他全身僵住。
夜霁望似叹息又似不甘:“我才20岁啊……”
“不…”小霁望的泪落的更凶了。
他想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想到夜霁望才20岁。
在其他人都踌躇满志的往前走时,夜霁望却永远留在了那个阴冷潮湿的巷口,看着自己的梦想一点点碎在了眼前。
他为自己描述的那美好的六年,全是一场美丽的幻镜。
幻镜随着夜霁望的体温流失而破灭,显现出血淋淋的真相。
“希望17岁的夜霁望可以永远意气风发的向前走,”夜霁望扯起染血的嘴角,身上又有了属于少年的朝气,笑容与和小霁望初见时别无二致,只是这次不带疲惫,满怀柔情。
他的手向下滑,拭去小霁望眼角的泪,轻声道:“所有的苦难,都交由20岁的夜霁望来承受吧。”
从此以后,你的前路繁华胜锦,永远开满鲜花,围满赞美。
一切的肮脏污浊,都随着20岁的夜霁望的消散而隐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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