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余梓秋此刻睡得正香。
星月倚在榻边,身上裹着余梓秋拿给她的厚锦被,本就心里有事睡的并不踏实,此刻不知道是谁在院子里小声交谈,星月猛地清醒了过来,悄声将床幔掀开一点,看见余梓秋并未有被吵醒的迹象,这才将床幔重新放下来。
蹑手蹑脚离开卧房,已是卯时,却因天气阴沉而没有半分亮色。
低声交谈的是迎秋院的洒扫丫鬟,可这明显还不到打扫的时辰啊,丫鬟怎会起的这般早。
“你们怎么来的这样早,小姐还在休息,吵醒了可怎么好?”星月打着哈欠走过去,站在两人身旁低声道:“再回去休息会吧,这也太早了。”
“星月姐姐,不是我们非要上工这么早,是二小姐后半夜高热不退,像是犯了旧疾,云想院的下人都候在那边,咱们既不敢惊动老爷和夫人,也不敢再卧房休息,这不才早点来上工了。”拿着扫把的丫鬟将身子靠近星月后,小声跟星月解释道。
“犯了旧疾?”星月闻言眉头紧蹙,“月红可有请大夫过府。”
“没有老爷和夫人的准许,谁敢半夜离府,刘管家有事未归,林姑姑在夫人房里伺候,也没人敢去惊动,月红姐姐估摸着也是等天亮才能去请大夫。”
星月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疾步回了余梓秋卧房。
“星月,可是出事了?” 还未等星月走到榻边,余梓秋将床幔从床榻里掀了起来。
“丫鬟说二小姐后半夜高热不退,似是旧疾复发。只是太晚了没人敢去惊扰老爷夫人,所以到此刻都不曾有人去请了大夫过府。”星月说罢,将床幔收至床榻两侧,将要起身的余梓秋扶了起来,“小姐,我们可要过去瞧瞧?”
“旧疾?”余梓秋疑惑的看着星月,“回府以来,不曾听说云阳有何旧疾啊!”
“小姐回来日子浅,不知道也是应该的,二小姐的旧疾,如今也就老爷夫人和咱们这些家养的下人知道一些。”星月说话间眉头愈发紧蹙:“都已经好几年不曾复发过了,当初这顽疾可是险些要了二小姐的命,老爷和夫人都以为二小姐会折在这上头,幸而后来上天眷顾,二小姐才得以转危为安。”
余梓秋闻言也不再耽搁,一边起身一边对星月道:“你差人去请大夫,然后去将此事告诉林姑姑,我先过去看看二小姐。”
说罢,余梓秋挽了个简单发髻,系好披风就往外走。
突然,星月挡在余梓秋身前,面色难看道:“小姐,昨夜您说二小姐看到胭脂盒的反应多半是被吓到的,若真如此,二小姐突发旧疾,会不会是被咱们给吓坏了,若真如此,我们怎么给老爷夫人交代呢?”
“云阳一定见过那种胭脂盒,若真如此,她定比任何人都想隐瞒此事,虽不知她在里面究竟扮演何种角色,但无论如何,此事若想真相大白,多半是离不开云阳的助力。”余梓秋打开卧房门,对星月道:“此事容后再议,先去请大夫和爹娘吧,云阳的身体要紧。”
舒棠忧身子还未痊愈,夫妻俩便早早歇下了,天色尚早,还不到余鹤年上朝的时辰。
林姑姑在外叩门时,突然被吵醒吵醒,余鹤年虽心里不悦,但也清楚林姑姑是个极有分寸的人,若非府里出事,断不会这么早来扰舒棠忧歇息。
“何事?”余鹤特意将脚步声放的很轻,打开卧房门后,沉声问道。
“老爷,出事了。”见舒棠忧并未起身,林姑姑将声音放低了些,“二小姐不知何故犯了旧疾,后半夜开始高热不退,现下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林姑姑话音刚落,舒棠忧也顾不上没盘好的发髻,将簪子扔下就冲向门口,攥着林姑姑的手,嘴唇都在发颤,“怎么……怎么会这样,云阳已经好多年没有这般了,大夫不都说没事了吗?”
余鹤年扶着舒棠忧站稳,随后进屋拿了件云锦斗篷给舒棠忧披上后,才攥着舒棠忧的手道:“别急,我们过去看看,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
余鹤年嘴上说着让舒棠忧别着急,其实他跟舒棠忧一样心急如焚,外人或许不知,可余鹤年夫妇身边信任的人都是清楚的,余云阳多年前一直恶疾缠身,久治不愈,几次险些活不下来。
那时,余云阳癔症缠身,整日高热昏睡,各种汤药灌下去也无济于事,就算偶尔清醒,整个人也处于惊吓状态,不是满口胡话,就是啼哭癫狂。
为着女儿的名声,舒棠忧当时就将余云阳安置在卧房内,和林姑姑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余鹤年私下请了不少大夫,最后也不知道是那个大夫的方子起了作用,余云阳退了热,人也慢慢清醒过来,但是并未彻底痊愈,时不时还是会癔症发作。
但再不似之前那般严重,此症状持续了两年有余,之后便没再发作过,那几年舒棠忧和余鹤年终日悬心,生怕余云阳会再度复发,好在上天眷顾,这几年余云阳一切安好,旧疾也不曾在复发,夫妇俩才渐渐放下心来。
可谁知今日却……
——云想院
余云阳躺在锦被里紧闭双目,秀美的的脸被高热烧的通红,嘴里不知在喃喃些什么,眼尾还挂着些未干的泪痕。
余鹤年扶着舒棠忧进来时,余梓秋正在给榻上的余云阳换额头上降温的帕子。
“秋儿,云阳如何了?”舒棠忧看着床榻上的余云阳,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多少年了,她连做梦都怕余云阳再这般。
“娘,已经去请大夫了。”余梓秋站起身,将塌边的位置让出来给舒棠忧后,这才对余鹤年道:“爹,妹妹高热不退,不知盛京城可有医术高明的大夫,须得一并请了来,再不退热,恐会烧坏妹妹。”
多余的下人已经被余梓秋打发出去,刘管家也在此时回了府,原是该安排马车送余鹤年上朝,谁知竟先听闻了此事,索性上朝时辰尚早,便赶忙来了云想院。
“老爷,我去请高大夫。”
余鹤年听到外厅刘管家的声音,顿了片刻,走过去对刘管家道:“骑马去请,速去速回。”
丫鬟端着水进来时,舒棠忧正坐在榻边抹眼泪,月红接过铜盆,丫鬟又将方才余梓秋帮余云阳降温的水换了下去。
任舒棠忧怎么跟余云阳说话,余云阳依旧是最初余梓秋见到的那般模样,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那样子不像生病,倒像是中邪。
自余梓秋被接回府,余云阳一直阳光康健,偶遇风寒也是隔天便痊愈,几年前究竟是因何生的顽疾,竟这般厉害。
卧房内,大家都愁容满面盯着床榻,似是都在等着下一秒奇迹出现,奢望余云阳能睁开眼睛跟大家说一声“她无碍”。
小厮在外催促余鹤年上朝时,星月派去请大夫的人回了府。
见状,余鹤年吩咐小厮去将朝服拿来云想院,自己则又返回去站在余云阳榻边,那担忧的样子像是生怕错过了大夫说的哪一个细节。
大夫进卧房前,星月和月红已经将床幔放下,舒棠忧攥着余云阳的手,余梓秋见大夫进来,便对舒棠忧道:“娘,大夫来了,快让大夫给妹妹悄悄。”
舒棠忧将余云阳手轻轻放下,大夫从木箱里拿出脉枕,余梓秋将余云阳手腕放于脉枕上,大夫将丝绢盖于余云阳手腕。
余梓秋怕站在那里碍着大夫诊脉,便侧身往外退了些。
这一退,余光不自觉就将屋内所有都扫了一遍,舒棠忧和余鹤年视线都落在大夫身上,林姑姑和星月站的位置靠后,视线落在余云阳正在诊脉的手腕上,月红视线虽也在这个方向,可不知是否余梓秋的错觉,她总觉得月红眸中并无担忧之色。
不应该啊,再怎么也是一同长大的,按理说月红该比星月更要着急才对吧!
余梓秋正疑惑着,月红似是感受到了余梓秋的视线,下意识抬头和她来了个四目相对。
尽管月红只一秒就移开了视线,但余梓秋还是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慌乱。
难道余云阳平时对月红并不好,余云阳虽然平时性子急了些,可余梓秋从未听说她有苛待过下人。
这主仆俩究竟怎么回事?
“大夫,如何?”见大夫收回脉枕,余鹤年和舒棠忧同时问道,“可有法子退热?”
“心悸不宁,善惊易恐,不寐多梦,烧热不退。”大夫说罢看着余鹤年和舒棠忧道:“侍郎大人,小姐应是惊吓过度所致。”
舒棠忧闻言面色一凝,余鹤年见状接着问道:“大夫可有法子?”
大夫还未接话,便见刘管家扶着一老者走了进来,老者正向余鹤年见礼,却听旁边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师傅,师傅来了便好,有师傅在,小姐的病便有法子了。”
“待老夫诊完脉再说。”老者坐在方才大夫的位置,片刻后,收回脉枕,回头问方才的大夫道:“你既已诊过脉,所断如何呢?”
“惊吓所致,须得震惊定志,养心安神,若是一味退热,便会适得其反。”
老者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写了方子交于余鹤年,“侍郎大人按着这个方子抓药即可,一副汤药喝下去,小姐便可清醒过来。”
见余云阳并无大碍,众人都松了口气,余梓秋刻意瞟了月红一眼,月红心思不知跑去了何处,视线定在床榻边,似有些发呆。
余鹤年将方子交给林姑姑,林姑姑没耽搁直接去抓药。
谢过大夫之后,余鹤年吩咐刘管家拿诊金并好生送两位大夫回医馆。
“大人,若往后侍郎府有不便,知年的医馆离侍郎府近,大人直接派人去找他便是,知年是老朽的得意门生,尽得老朽真传,老朽不日便会回乡养老,提前告知一声,也免得侍郎大人日后跑空。”
“师傅。”名叫知年的大夫声线有些沙哑,他又如何不知师傅寓意何为。
余梓秋记得,原书中有位姓高的大夫,早些年在宫里做御医,后不知为何提前出宫,在外收了几位徒弟,最后只对一位姓段的门生颇为满意。
原书中有讲过,高大夫有恩于舒国公府,离开盛京城前将得意门生托于舒国公女婿多加照拂,自那后,这位门生便在余鹤年的照拂下进宫做了御医,最后为林孟宴做事,一路平步青云做到了太医院院首。
段知年——想来便是眼前这位了。
“高大夫放心,余某定不忘高大夫昔年之恩。”余鹤年说完,高大夫离开时还不忘向余鹤年行了大礼。
段知年扶着高大夫离开时,红了整个眼眶。
舒棠忧和余鹤年对高大夫的医术很是信任,即是高大夫说无碍,舒棠忧便赶忙催促余鹤年去换朝服,免得误了上朝时辰。
余鹤年本想等余云阳吃了汤药再去上朝,但眼下实在容不得他再耽搁,便去外厅套了朝服和小厮一同离开了云想院。
余鹤年离开不多时,林姑姑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星月和月红将余云阳扶起,月红坐在榻边让余云阳靠在她怀里。
舒棠忧从林姑姑手里接过汤药,吹凉之后,一口口喂着余云阳喝下。
待汤药喝下后,月红将余云阳放回锦被中,刚想将药碗收下去时,舒棠忧突然看着月红问道:“月红,小姐昨日不曾出府,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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