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大,树枝被挂断掉下来砸在窗户上,小姐本就惊惧黑夜,睡梦中着实被吓坏了,一直梦魇不醒,继而又高烧不退。”月红说话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哭边对舒棠忧磕头道:“都是月红的错,是月红没能将小姐照顾好,还请夫人责罚。”
天气骤变,岂是人为可阻止,舒棠忧又怎会蛮横到去责罚下人。
“起来吧。”舒棠忧示意林姑姑将月红扶起,见月红自责难当,满面愧疚不肯起身,便将药碗递给了跪在地上的月红,月红见状忙将碗接了过来,后又抹着眼泪对舒棠忧磕头道:“奴婢先去小厨房准备些吃食,以免小姐醒过来腹空难受。”
得舒棠忧允许后,月红才起身退出卧房。
舒棠忧向来宽厚待下,为人又温柔和善,因而,侍郎府的奴仆除了舒国公夫妇亲选给舒棠忧的陪嫁外,其余几乎都是跟余鹤年成婚后,两人所救或是所买的可怜人。
舒棠忧好性子,下人们皆对其感恩戴德,做事认真负责,对主母更是敬重有加,这些年府里竟从未有丫鬟或是小厮被打被罚,盛京城高门大户云集,侍郎府的和睦便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艳羡佳话。
高门大户多是人口繁多混乱,又有哪个女人不打心底里羡慕余鹤年对舒棠忧的专一。
又有哪位当家主母不为后院众多妾氏庶出头疼,可这般腌臜事,舒棠忧都不用费神。
久而久之,众多的羡慕也随之变了味道,舒棠忧和余鹤年也逐渐被有心之人所针对。
舒棠忧倒也罢了,左不过是妇人间的几句酸话,听过之后便会抛诸脑后,左右无伤大雅。
但余鹤年不同,朝堂之上明枪暗箭,稍有不慎便是家破人亡,好在他洁身自好,为官清廉,这些年又格外小心翼翼不曾被人抓到过错处,侍郎府才得以太平。
可最近,余鹤年竟意外发现有人暗中调查余云阳身世,虽眼下不知对方寓意何为,但他不得不提早防备,不仅如此,防备之余,还需有应对之法,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因而近来格外忙碌,以至于内忧外患之下,连妻子女儿也无暇顾及。
汤药被灌下去之后,余云阳大有好转,不仅不再梦魇,烧也退下去了不少,只是大半日过去了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娘,您好歹吃两口,不然还没等妹妹醒过来,您先倒下了。”余梓秋从林姑姑手里接过粥,吹凉之后,将粥喂到舒棠忧嘴边,耐心劝慰道:“娘,父亲要事缠身,府里又不太平,妹妹还需咱们照顾,您可万不可再出事啊!”
幸而吴嬷嬷妙手回春,舒棠忧下红之症大好,否则这般不吃不喝守在余云阳塌边,身子如何受得住。
余梓秋和林姑姑不停在身侧劝说,舒棠忧才抹着眼泪从余梓秋手里拿过粥碗,勉强喝了几口。
好歹是放在心尖上十几载的宝贝,就算一朝知晓她并非亲生,可这些年的母女情断断是无法割断的,舒棠忧心里清楚,对余云阳的在意和疼爱,她和余鹤年都是一样的。
虽偶尔对其严厉了些,也是因余云阳愈发任性,怕日后余云阳出嫁后言语有失,为自身带来祸患罢了。
又不是真的不疼她,父母之爱子,为计之深远,不到真正闭眼的那天,又有哪个做父母的能真的对孩子放心。
只愿余云阳能明白这份良苦用心。
对余梓秋,舒棠忧简直是道不完的愧疚,可看到余梓秋这般冷静持重,她又打心底里多了几分安心,沈凝说的不错,女子终究是避不开后宅的是非争斗,若余梓秋真像她这般无用,日后还不知会是何等结果。
林孟晏求亲之时已许诺永不纳妾,加之林家家道中落、人口简单,如今家中除林孟晏外只有一位通情达理一心礼佛的老母亲,余云阳嫁过去自是不会受委屈,余鹤年和舒棠忧也是考虑到这处才同意许婚。
新皇初登基,早在封亲王时就已成婚,可谁知成婚多年,府里王妃、侧妃、侍妾不在少数,这些年竟无一人得子嗣,先帝在世时,新皇被册封太子那年,太子妃骤然因病去世,民间那时便有传闻太子因身有隐疾,因此对妻妾多有凌辱虐待,太子妃不堪折磨,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
皇家秘闻,谁也不曾亲眼见过,因而传闻是否属实,也无人敢去妄言。
只是高门人人自危,生怕自家女儿步了先太子妃后尘,继太子新娶之后,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才皆松了口气,只是好景不长,才短短几年功夫,新太子妃又因病去世,彼时盛京中对于太子的隐疾才愈传愈烈,加之先皇骤然病危,太子的长姐宣阳长公主又嫁去了千里之外,实在无人为太子操之,这才将婚事搁置。
不出半年,先皇离世,太子继位,国丧缘故,朝廷动荡,新后人选便迟迟未被定下来,若非余云阳亲事定的早,舒棠忧夫妇定是夜不能寐,毕竟新皇到底不是良人,余鹤年又无攀龙附凤之心,怎能不怕新后这等祸事落在自家女儿头上。
余梓秋被接回来后,舒棠忧没有一日不再担忧,幸而如今新后人选已定,待新皇大婚后,余梓秋的亲事万不可再耽搁,女子婚嫁乃是大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舒棠忧和余鹤年商量在三,还是决定要为余梓秋择一家室背景不那么复杂的人,无需门第太高,疼她护她便好。
“秋儿,你也去用些饭吧,娘在这里看着云阳,有林姑姑陪着,你放心吧。”舒棠忧轻抚着余梓秋手背,目光慈爱,语气里尽是心疼:“家里如今这般事多,不日便是阿凝的宴会,你身上伤口又因马车撞击久不愈合,要照顾家里又要顾着训练营,着实是为难你了。”
“秋儿的伤已无大碍,娘莫要再为秋儿挂心。”余梓秋攥着舒棠忧的手,将声音压了些,“府里不安全,娘和云阳还是得万事当心,无论何时,身边莫要离人。”
舒棠忧闻言面色一凝,随即点了点头。
林姑姑在旁边俯身道:“大小姐放心,我会陪着夫人,寸步不离。”
余梓秋原还想多陪陪舒棠忧,可此时有丫鬟从外面进来,走到星月身侧低语了几句,星月回了几句后,丫鬟退了出去。
余梓秋见状以为是训练营有事,便立即道:“星月,何事?”
舒棠忧闻声视线也落在了星月身上,星月走过来,轻声对舒棠忧和余梓秋道:“回小姐,丫鬟说成衣铺掌柜拿着样衣在前厅求见小姐。”
距李夫人的春日宴不足七日,队服却要一次做出尽百件,虽定下来在春日宴前先做出一般,但可几十件也不是小数目,掌故的怎能不心急,不然也不会贸然来府上叨扰。
“秋儿,你去忙吧,记得用饭。”舒棠忧也知道留给余梓秋的时间不多,此次春日宴不同往常,她也不敢懈怠。
“娘,那秋儿先去定样衣,过会再来陪您照顾妹妹。”离开前,余梓秋还不忘叮嘱林姑姑道:“娘和妹妹还有劳林姑姑。”
“大小姐安心训练营的事,夫人和二小姐这里我自会留心。”林姑姑说罢,便将余梓秋送了出来。
林姑姑是舒国公府的老人,精明老练,让人很是安心。
掌柜的等在会客厅,不仅带了样衣,一同来的还有绣娘和裁缝,余梓秋和星月进来时,几人还在研究样衣是否还能有精进之处。
见余梓秋进来,绣娘和裁缝稍往后退了些,将几种不同颜色的布料放置桌边,“掌柜将样衣平铺在桌上,起身拱手道:“余小姐,实在是时间紧,所以不得不贸然上门……”
余梓秋示意掌柜几人坐下,又命丫鬟新上了茶水,然后才拿起样衣仔细查看,“掌柜无需自责,短时间这么大量,着实是为难了些。”
面料、绣工皆是精品,余梓秋便喊小厮将衣服换上,好看看整体效果。
借着小厮去换衣服的间隙,余梓秋又将桌上其他布料拿起来细细端详,都是难得的好料子,踢蹴鞠本就是力气活,面料上更是要谨慎,若是动作大了或是碰撞间坏了衣服,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小厮换完衣服走进来时,余梓秋不禁眼前一亮,样衣的尺寸像是按三娃尺寸做出来的,再加上换衣服的小三和三娃高低相当,小厮也是长相清秀哪一款,恍惚间余梓秋还以为走进来的是三娃,待小厮站到余梓秋面前时,余梓秋才猛地收回了视线。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想到三娃?
定是被三娃气的,余梓秋心想。
样衣款式和余梓秋预期的很是贴切,衣领做的是三角款,透气性良好,不至于天气热时不散汗,样衣边角都加厚了针脚,避免动作大时衣服脱线,后背的数字更是绣的美观。
余梓秋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后,递给绣娘,然后说道:“劳烦将这几个字绣在每件衣服的腰间或是衣领,字样须得显眼,但用色又不能太突兀。”
绣娘和掌柜齐齐看向那张纸——蹴鞠俱乐部!
“好的。”绣娘将纸递给掌柜,说话间便从袖子里拿出针线包,将绣线比对之后,提出几个方案供余梓秋选择。
最后经过两人商议,将绣线颜色定好后,又将字样定于腰带,腰带固定在样衣两侧,这样无论队员高矮胖瘦,腰带系上后,字样都在固定位置,显眼又不突兀,完全符合余梓秋所有的想法。
待样衣事宜全部商议妥当后,便到了议价,余梓秋之前一直在乡野,衣服几乎是养父买料子,养母亲手所作,被接回余府后,衣料大多是舒棠忧所赠,再由裁缝量尺寸制成。
说实在的她确实不知价位,好在星月之前找成衣铺子时,打探了好几个铺子的料子价格,现下也不怕掌柜开价太高。
“掌柜的,价钱咱们是按单件算,还是您直接开个总价。”余梓秋抿了口茶水,缓缓开口道。
“如小姐所见,如今我们铺子声音大不如前,我是这样想的,若是小姐对我们铺子的料子和手艺都满意的话,咱们也可长久合作,如果定能下一年四季的制衣合约,价位上,小姐别担心,无论是总价还是单价,我们定会给小姐算到最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