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救我！”
女子抬头，一张艳丽的脸庞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紧抓着徐远舟衣襟的手微微发颤。
话音未落，伯子衿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手腕轻抖，几道无形风刃瞬间化作凌厉旋风，呼啸着卷向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风刃如庖丁解牛，只听“嗤啦”几声裂帛脆响，那几个大汉身上的衣物竟被绞得粉碎，化作片片破布纷飞。
“哎哟！我的衣服！” 几个赤条条的大汉惊骇不已，慌忙捂住前后要害部位。
“可恶！你们给老子等着！”
“以后再来收拾你们！”
在周围路人爆发的哄笑声中，几个大汉只丢下几句色厉内荏的狠话，就连滚带爬地狼狈逃窜了。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女子仿佛劫后余生，长长舒了口气，抬眸望向徐远舟，眼波流转，含情脉脉，那只纤纤玉手竟还若有似无地搭在他腰间。
“呵？” 伯子衿见状，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打破了这“温情”场面。
他大步上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毫不怜惜地直接按在那女子妆容精致的脸上，用力往外一推！
“喂喂喂！出手救你的是小爷我！你谢他作什么？” 伯子衿的语气充满不耐烦，“还有，离我兄弟远点！”
女子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几步，精心维持的柔弱姿态瞬间破功，她站稳身形，气得柳眉倒竖，指着伯子衿尖声道：“你！你是不是男人啊？！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呀！”
伯子衿好整以暇地摇着扇子，斜睨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怜香惜玉？呵，小爷我还真就不懂，又能怎？”
“你就省省力气吧，这点不入流的狐媚功夫，留着去糊弄别人。我这位兄弟，”他用扇子点了点面无表情的徐远舟的肩膀，“修的可是《太上忘情决》，你那点低劣的媚术，连他一根头发丝儿都撩不动！”
心思被当众戳穿，女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愤交加，贝齿死死咬住下唇，一双美目死死瞪着伯子衿，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徐远舟目光平静地落在女子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姑娘，路见不平，没有不救的道理。只是，无论姑娘是什么身份，还望姑娘自此收敛心性，莫要再行此等伎俩，以免自招横祸。”
女子被徐远舟那平淡却直指核心的言语刺得一窒，脸上残余的羞愤僵住。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刻薄毒舌、手段强硬，一个淡漠超然、心如磐石。满腔算计媚功都似打在了棉花和铁板上，憋屈得胸口发闷。
“公子此言差矣~”她非但没有退缩，声音反而更添了几分婉转娇柔，“小女子孤身在外，遭此横祸，心有余悸。方才不过是感激公子临危不惧的英姿，何来‘媚术’、‘伎俩’一说？公子这般误会，可真是……伤透了奴家的心呢。”
伯子衿简直要被这厚颜无耻气笑了，“唰”地再次展开折扇：“少在这儿装腔作势！不要把我们的警告，当作是客气！”
女子感受到了重压和威胁，心知再硬缠下去徒劳无功，立刻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对着二人幽幽一叹：“罢了罢了……是奴家命薄福浅，不配得公子垂怜……”
她微微低头，恰到好处地露出白皙脆弱的颈项，“只是……这千镜城人生地不熟，方才又得罪了人，可不知如何是好……”
徐远舟对此等姿态视若无睹，目光早已越过她单薄的肩头，再次投向远处的城主宫，只对伯子衿简洁吐出二字：“走吧。”
“听见了？我兄弟不与你计较。”伯子衿冷哼一声，“识相的，别再纠缠。否则……”
他眼中寒光一闪：“叫你好看！”
语毕，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跟上已迈步的徐远舟。
那女子僵在原地，脸上精心维持的楚楚可怜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的、带着势在必得意味的邪气笑容。
“呵……《太上忘情决》？真是……有意思呢。”
她抬眸，望向两人消失在人流中的方向：“跑？且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女子拢了拢有些散乱的云鬓，唇角那抹邪笑更深，随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熙攘的人群，朝着徐远舟与伯子衿离开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千镜城鼎沸的喧嚣，此刻恰好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眼下千镜城由少城主理事，琉璃净水又封禁得如此严密，想走常规路子取得净水，怕是此路不通了。”伯子衿一边穿行于熙攘的镜铺之间，一边低声对徐远舟说道，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徐远舟沉默地走着，伯子衿话中未尽的深意，他岂能不明？只是……
一股沉甸甸的滞涩感堵在胸口。他出身名门正派，师承清誉卓著的大宗，自幼受的也是“行正道、持本心”的教诲；伯子衿亦是世家望族之后，自有其风骨傲气。难道为了苟活，就真要摒弃过往坚持，去做那宵小窃盗之事吗？
伯子衿侧目瞥了沉默的徐远舟一眼，心中了然。
虽说相识不久，可他太熟悉徐远舟这副模样了，一个骨子里拧巴的家伙，总爱用那些名为“正义”、“正道”的条条框框，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框在里面，仿佛多踏出半步，便会玷污了什么似的。
见徐远舟并未接话，伯子衿只好转移话题：“你看这千镜城，表面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可这儿鱼龙混杂，各路牛鬼蛇神都藏在这片繁华底下。”
“琉璃净水泉封禁日久，无异于将一块无上重宝束之高阁。嗅着味、等着机会的豺狼虎豹，怕是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就拿刚才那‘姑娘’来说，一身狐媚邪气，分明是‘妖门’绮罗宗的路数。鬼鬼祟祟贴上来，天知道打的是什么阴损主意。”
徐远舟的目光下意识扫过街市，那些擦肩而过的身影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阴影，商贩的吆喝、镜器的流光，此刻都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躁动。
伯子衿说得没错，这表面的繁华之下，暗流汹涌。
“妖门绮罗宗……” 徐远舟低声重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紧。
他自然知晓这些旁门左道的行事作风，阴诡难测，防不胜防。方才那“女子”的纠缠，绝非偶然。
伯子衿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继续道：“所以啊，徐道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潭水眼看就要被搅浑了，与其坐等那些豺狼虎豹先下手为强，把水彻底搅臭，不如……我们也趁这浑水，摸一摸鱼？”
徐远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阳光依旧灼热，琉璃镜折射的光斑在他眼前跳动，刺得他眼瞳微微收缩。胸口那股沉甸甸的滞涩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因为伯子衿这**裸的提议而更加沉重。
他沉默着，既没有回应伯子衿的提议，也没有断然否决。他只是将目光投向街道尽头，看着琉璃构筑的宫墙在阳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伯子衿看着徐远舟紧绷的侧脸，便不再催促，只是轻轻叹了一声，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既然徐远舟迈不出这一步，那寻找“门路”和“契机”的责任，就落在自己肩上了。
“累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吧。” 伯子衿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语调，“诶！前面那家‘鉴古斋’瞧着有点意思，咱们先进去看看。”
他迈步朝着那家店铺走去，徐远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默然跟上。
“鉴古斋”的店门比起两旁流光溢彩的铺面，就显得格外低调。
推开那扇沉重的、雕刻着古朴云纹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冷冽金属和奇异熏香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门外的喧嚣隔绝了大半。
店内光线幽暗，与外界的明亮形成强烈反差。墙壁并非由琉璃镜镶嵌，而是覆盖着深色的、吸光的织物。
无数法器、古镜、罗盘、形态各异的矿石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奇异物件，错落有致地陈列在厚重的木架或悬挂在墙壁上。它们大多蒙着一层尘埃，却隐隐散发着微弱而驳杂的灵力波动。
角落一座造型奇特的香炉，正袅袅吐着淡青色的烟雾，散发出清心凝神的熏香。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一个苍老却异常平稳的声音从店铺深处传来，只见一个身着深灰色宽袍、身形清瘦的老者，从一排高耸的木架后缓步踱出。
他须发皆白，面容祥和，皱纹深刻，一双眼睛有着老人的浑浊与商人的精明。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通体漆黑、表面布满银色星点的不规则矿石，步履无声，气息内敛得如同这店中的一件古物。
他自称“莫老”，是这鉴古斋的主人。
“莫老客气。”伯子衿立刻换上得体的笑容，拱手道，“初到贵宝地，见贵店气象不凡，特来开开眼界。”
莫老视线在伯子衿和徐远舟身上缓缓扫过，尤其是在徐远舟那过于平静淡漠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小友过誉。都是些蒙尘的旧物罢了。看二位风尘仆仆，眉宇间隐有忧色，所求之物……恐怕也非寻常镜器吧？”
就在这时，一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由暗金色金属构件组成的机关鸟，突然从高高的房梁阴影处无声地滑翔而下，稳稳地落在莫老枯瘦的肩膀上。
它那由细小晶石镶嵌而成的眼睛闪烁着红光，鸟喙开合，竟发出清晰而毫无情感的人声，重复着莫老刚才话语的最后一个词：“镜器吧？”
这突兀而诡异的一幕，让店内的沉静瞬间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诡秘。
莫老伸出枯槁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机关鸟冰冷的头颅，浑浊的目光再次投向二人：“千镜城……最近像二位这样带着‘心事’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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