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徐远舟脚步微顿,低声对身旁的伯子衿说:“这儿是不是过于铺张了些?咱们住个寻常客栈就行了。”
伯子衿闻言,却是“唰”地一声展开他那柄不离手的折扇,在胸前悠闲地扇了两下:“诶,此言差矣!跟着我伯家人出门,岂能委屈了自己?咱有这实力,懂不懂?”
他下巴微扬,用扇尖随意点了点这富丽堂皇的大堂,“住,自然就要住这千镜城最好的地方!云梦楼,当之无愧!安全、舒适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这才配得上咱们的身份,放心,这点开销,小爷我还兜得住。”
说完,伯子衿用折扇半掩住唇,凑近徐远舟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徐道长,不要只看表面。这云梦楼鱼龙混杂,汇聚了三教九流,正是消息最灵通之处。在这儿,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些寻常客栈里绝无可能知晓的隐秘,掌握先机,这才是关键所在。”
这时,一位眼尖的掌柜早已堆满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小跑着迎了上来,声音洪亮却不刺耳地躬身问道:“二位贵客光临云梦楼,真乃蓬荜生辉!不知是先用膳还是下榻?”
伯子衿利落地收起折扇,扇骨轻轻敲击着掌心,目光挑剔地扫过喧闹的大堂,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对掌柜干脆利落地说:“住店,要两间上房,必须是最顶层的,务求清静、视野开阔。钱不是问题,但入夜后更要保证绝无打扰。”
掌柜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几乎要溢出褶子来,连声应道:“有有有!贵客来得巧啊!顶层的‘揽月轩’与‘摘星阁’恰巧空着!这两处可是咱们云梦楼的招牌,最是清幽雅致,还可以俯瞰全城景色,包管符合您的要求!小的这就亲自带二位贵客上去瞧瞧?”
“嗯,”伯子衿矜持地颔首,下颌微抬,“带路吧。”
掌柜闻言,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开出花来,连声应诺:“请随小的来!”
他做了个极为恭敬的请的手势,便侧身在前引路,伯子衿与徐远舟紧随其后,穿过云梦楼喧嚣奢华的一楼大堂。
大堂的空气中混合着酒香、脂粉气、灵食的芬芳以及各种修士身上散发的或强或弱的气息,这里丝竹靡靡,觥筹交错,衣着清凉的舞姬在中央高台上翩然旋转,引得阵阵喝彩。
台下有低声密语的商贾,也有豪迈畅饮的江湖客,更有几位气息沉凝、显然修为不低的修士独坐一隅,冷眼旁观着这红尘喧嚣……
掌柜将他们引至大堂深处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立着一扇雕花铜门,铜门隐隐有细微的灵力流转其上,门外两侧各站着一名身着云梦楼统一服饰、神情肃穆的侍者。
“二位贵客,此乃为顶楼贵宾特设的‘悬云梯’,可直达顶层,省却攀爬之苦。”掌柜一边解释,一边示意侍者。
其中一名侍者立刻上前,将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玉符按在铜门上一处凹陷处,只见玉符光芒一闪,铜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仅容数人站立的内室。
“贵客请。”掌柜躬身示意。
伯子衿当先迈入,徐远舟紧随其后,待三人站定,侍者也站了进来,铜门无声合拢。
掌柜对侍者点头,他再次激活玉符,徐远舟只觉脚下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伴随着几乎不可闻的、精密的机括运转声,他们正在匀速上升!
徐远舟注意到这悬梯上升速度极快,却异常平稳,足见其机关之精妙。
不过片刻,轻微的震动感消失,铜门再次无声滑开,一股与楼下截然不同的、清冽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独特熏香,似是木香、花香、果香的调和香气。
他们已置身于云梦楼的顶层,脚下是光洁如水的墨玉地砖,映照着天花板上镶嵌的点点星钻,如同将夜空搬入了室内。
廊道宽阔,墙上悬挂着颇具意境的书画,两侧只有寥寥数扇紧闭的雕花木门,门楣上分别刻着不同的名称。
廊道尽头是一整面巨大的琉璃窗,窗外,千镜城那被无数镜面折射、扭曲、放大的奇幻夜景尽收眼底,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贵客请看,”掌柜快走两步,分别指向左右两侧相邻的两扇门,“这顶层八间上房,皆是本楼之顶级套间。左边这间,是‘揽月轩’,右边这间,则是‘摘星阁’。这两间房位置最佳,格局相仿,绝对清幽雅致,视野更是冠绝全城。小的这就为二位打开揽月轩,请先一观。”
掌柜说着,已行至“揽月轩”门前,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枚特制令牌,将其嵌入门上一个同样形状的凹槽中,令牌微光一闪,厚重的房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揽月轩内,空间远比想象中更为开阔,整体色调以清冷的月白与淡雅的浅青为主,辅以深色灵木的点缀,格调清雅,不落俗套。
室内陈设极尽奢华,珍稀的灵植、精巧的金雕玉雕、上乘的瓷器等艺术品错落其间,堪称是徐远舟生平所见最为精雅华贵的客房。
而房中尤为夺目的,是中央偏后侧的一方池子。那不是寻常浴缸,而是由一整块浑然天成、温润无瑕的顶级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温泉池!
这方玉池临窗而设,池壁外侧,便是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无比的琉璃落地窗,迷幻的光影投射,温热的池水波光潋滟。
池中的清泉自池底隐秘的泉眼处不断涌出,不知用了何等玄妙法阵,竟将这地脉灵泉引至这云端楼阁。
池水清澈见底,水面上漂浮着几片娥眉月形的灵植叶片,清冽沁人的芬芳正是由此弥漫开来,嗅之令人心神清爽,通体舒泰。
温泉池旁,还摆放着两张造型简洁的玉制躺椅和一方茶几,其上备有玉壶玉盏,显然是供人泡浴休憩、品茗赏景之用。
掌柜侧身让开通道,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贵客请进。这白玉灵泉池,引的是地下灵脉温汤,辅以‘月影草’,有洗筋伐髓、宁心静神之效,乃揽月轩独有,二位觉得如何?”
伯子衿早已信步走了进去,满意地点头:“不错,甚合我意。”
他回头看向神色间若有所思的徐远舟,问道:“徐道长,可还满意?”
徐远舟点头道:“很不错,不过这揽月轩如此宽敞,伯公子,我想,我们二人同住此处便可,也免得再开一间,徒增耗费。”
掌柜是何等精明人物,闻言目光在伯子衿与徐远舟之间极快地一扫,见伯子衿面上并无反对之色,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玩味的笑,立刻心领神会。
他脸上堆起十二分的笑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与理解:“是极是极!贵客言之有理!这揽月轩宽阔,内里卧榻、休憩、品茗、观景各区分明,互不干扰。两位公子一同下榻,既能促膝夜话、观星论道,共享这无边美景与灵泉妙处,又能省却些开销,实乃明智之举!小的这就去安排,定将一应所需都准备齐全,务必让二位住得既舒适又自在!”
伯子衿指间灵活地转动着折扇,眼中带笑看向徐远舟:“如此也好,我这心里可憋着好些话,夜里定要同徐道长好生探讨探讨。”
他特意在“探讨探讨”上加了重音,语气轻松中带着一丝暧昧的玩味。
掌柜见状,心知安排已定,立刻从袖中取出一枚与方才开门所用形制相似,但纹路更为繁复的令牌,他双手奉上,恭敬道:“贵客,此乃揽月轩的禁制令牌兼传音令符,请收好。凭此令可自由开启房门禁制,若需差遣,只需以灵力激发中央晶石,便可直接传音于小的,无论何时,小的随叫随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小的这便去为二位准备晚膳与所需用度,先行告退,贵客若有吩咐,万勿客气。”
说完,他再次深深一躬,脚步轻捷却无声地倒退着出了房门。
随着房门合拢,揽月轩内瞬间陷入一种极致的清幽,只剩下池中泉水汩汩涌动的细微声响。
伯子衿舒展身体,大剌剌地卧在温润的白玉躺椅上,指尖悠闲地转着扇柄,脸上笑意更深:“哦?徐道长这会儿倒不怕‘有辱斯文’了?今日如此盛情相邀,同榻而居……”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中促狭之意几乎要溢出来: “啧,如此‘主动’,我倒是真有些不习惯了。”
徐远舟耳根微红,冷冷地瞥了伯子衿一眼,心里真想用寒礼剑把他那脑瓜子劈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废料。
“少想些有的没的。” 他声音冷淡,“莫闲前辈提醒过,亥时之后不得离开房门半步,而我们子时又必须共修同心诀,实在没必要多开一间价格不菲的上房,徒耗灵石。”
伯子衿故作姿态地轻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悠悠道:“唉,徐道长啊徐道长,你这人,还是这般不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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