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不下,最终两相并立。
崔山嘉居左为尊,安筹为右相。
自然而然的也就分了南北,安家根基在北地,卫观北上平乱时,龟缩的安氏终于冒出头来,倾尽全力襄助卫观,等到卫观回到中都,安氏也就随之崛起。
卫观一系的官员开始上书要求小皇帝禅位。
小皇帝被吓得瑟瑟发抖,太后也只是咬牙强撑,本来有了金羽营之后,她已经感觉到局势在好转,可是崔丞相一去,卫观就显露出了野心。
她向崔山嘉求助,崔山嘉问她:“你认为谁做这个皇帝对国朝有益呢?”
这几乎就是在表态她支持卫观了。
太后的心跌到了谷底,她道:“可是我儿才是正统。如若继位以贤,岂非乱国之基也?”
她岂会看不出来谁做这个皇帝对国家更有益处。
卫观年轻力壮,又有夺回国都和平定北地的功勋,谁都看得出来,他比小皇帝更适合这个位置。
但国家要长久的治理下去,就要考虑到更长远的地方。
如果因为卫观更加贤能就让他做皇帝,那么将来怎么办呢?
彻底颠覆血脉正统不成?
这是亡国的前奏啊。
崔丞相就是有这方面的考量才坚持拥立了先帝的儿子。
可是继承崔丞相意志的崔山嘉并不这样想。
小皇帝在前朝根本没有强有力的支持,才将将敢开口说话的人越发一个字不肯往外吐。
“如若你们坚持的话,他难道就不能登基吗?”崔山嘉反问太后。
太后头发都要竖起来:“那他是想要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她抱紧了小皇帝,小皇帝也想明白了崔山嘉话里的意思。
卫观完全可以省掉禅位的步骤,直接杀掉他,然后登基。
他是戾太子之后,一旦小皇帝死了,他的血脉最近,又有何人敢与他相争呢?
“如果他要杀了我们……”太后声音发颤,“崔郡君……崔相!”
太后眼里流露出哀求之色,崔山嘉对他们有怜悯之意,若能求得她心软,也许会有改变。
人都是自私的,谁也不愿放弃握在手里的利益,太后和小皇帝是这样,卫观也是这样。
这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她甚至不能对太后说出你不要争这样的话来,毕竟她自己就在争权。
“我不看好你的儿子。”崔山嘉诚恳道,“他不是一个能担得起责任的人,更何况去做一个皇帝呢?”
她并不想自己头顶上压着一个随时随地可能会出昏招的蠢货。
太后找寻着崔山嘉可能会在乎的东西:“如若我儿是皇帝,你的位置将无人可以撼动。皇帝愚钝些对你难道不是好事吗?国家大权皆在你手,你想如何便如何,无人能掠你锋芒,这是吴王不可能给你的东西。”
“两相并立多么憋屈啊。”太后找到了切入点,“那安家如何能与你崔家相比,安筹竟然也敢在朝堂上与你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孤以为,丞相之位只能属于你一个人。”
太后将小皇帝推出来,朝崔山嘉保证:“如若崔相保我儿皇位,便当拜崔相为义母,奉你为虞国第一人。”
崔山嘉情绪没有半分起伏,她说:“您忘了。”
“忘了?”太后有了两分茫然,她忘了什么?
崔山嘉说:“高翎古燕在侧,虞国还没有到可以安枕的时候。”
太后再站不住,她往后坐下去,梨园里那场刺杀让崔山嘉彻底放弃了小皇帝。
崔山嘉要的是国朝一统,不论是在哪个皇帝手上丢掉的国土,她都要拿回来。
她并不在意自己有多少权势,只是她要做的事需要绝对的权利,于是她才要争这个相位。
她若是要保小皇帝,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朝堂争斗中去,如何再能腾出手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而卫观和她有着同样的意志,他们在收复国土这件事上有着天然的默契。
如果小皇帝足够有志气,或许她还会愿意帮他们一把。
“可是我有什么错呢?”太后颓然道,“这本来就是我该得的,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她知道了崔山嘉的志向,也找到了她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的根本原因,她想要豪言壮语地告诉崔山嘉,她也可以支持她去做她想要做的每一件事。
然而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承诺压根就一文不值。
卫观能给她的支持远比自己能给的要多的多。
崔山嘉不是朝堂上那些汲汲营营的人,收复国土不是她用来为自己堆砌名利的噱头,那是她真心想要去做的事情。
也因此,她不能骂她趋炎附势左右逢源。
崔山嘉问她:“当初卫观的母亲死在匪寇手里,你们做了什么?”
太后立刻就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就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崔山嘉道:“就是因为你们什么都没有做。”
不论卫观是谁的儿子还是谁的孙子,他都是卫家的子孙。
可是坐拥天下的同族人对于他母亲的惨死无动于衷。
太后辩解:“那时候天下烽烟四起,我们哪里管得到那么远的地方。”
崔山嘉无意探究他们究竟是管不到还是不想管,事情已经过去,说再多的话都已经无用。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要谋夺皇位的吗?”太后道。
这件事她原本并不放在心上,是后来卫观掌权之后,她反复回忆,才在宫女的提醒下想起来这桩早已被淡忘的陈年旧事。
崔山嘉不再说话,太后并不认为自己当初做的有何不对,卫观那个时候无权无势,又因是戾太子之后,这个身份很是膈应人,尤其对于登基为帝的她的丈夫来说。
毕竟如果没有废太子的说法与厉帝夺位的事情,皇帝的位置也轮不到他们。
她坐在重重宫墙之内,好像再也找不到可以留住眼前这一切的办法。
崔山嘉乘车回府,丞相府那块匾额还挂在崔府的门上,她提前下了车,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往来丞相府的人们有了一定的变化,有从前跟随崔丞相的人,也有跟随崔山嘉的人。
等候办事的人见了崔山嘉也不敢上前来,只是远远揖拜。
崔若木今日归来,正好遇到崔山嘉对着崔府的大门发呆。
她站到她身边去,道:“这是祖父的字。”
崔府被燕帝破坏之后,崔丞相重新写了这幅字,苍茫沉重,威压迫人。
崔若木又道:“燕国那位长公主明日就要抵达中都了。”
燕国离得远,高翎国离得近,只是燕国长公主说祭拜父皇之心迫切,一路急赶,便先高翎皇后一步抵达中都。
“听说是位美人。”崔山嘉说,“你想去看看吗?我给你安排。”
崔若木问:“你不去吗?”
崔山嘉道:“不去。”
“那谁去呢?”她们俩站在崔府门口说话,也不想着进门去再说。
“永安去。”崔山嘉道。
燕国来的长公主,虞国也派一位长公主去迎接。
本来定的是崔山嘉,那时候她只是大行令,现在她是虞国左相,她去了,那么安筹是不是也要去呢?百官是不是都得到场呢?
虞国毕竟是战胜国,用这样的规模地迎接战败国使臣,有些自降身份了。
崔若木道:“长公主迎接长公主,那谁去迎接高翎皇后呢?”
虞国现在可没有皇后,就算有,年岁也不会和小皇帝相差太多,一个孩子撑不住这样的场面。
“吴王去。”崔山嘉说。
他们是老朋友了,去迎接一下也不过分。
崔山嘉提出来的时候,卫观一派一个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就差直接骂崔山嘉居心叵测,不怀好意了。
倒是卫观笑着应了,一点也不介意宣告自己是如何从死人高调回到中都这件事的始末。
“他还不登基吗?”崔若木问得寻常。
崔山嘉也回答得寻常:“快了。”
“进去吧。”崔山嘉说,她站在这里没什么,却要考虑崔若木的脚。
崔若木与她相携进府,门上等着的人们都低头避让。
他们在习惯着崔家姐妹这样自若地进出崔府。
几个崔府的小辈等着给崔山嘉回事情,见了崔若木也一起进来,就有些迟疑。
崔山嘉道:“回禀给她。”
崔若木看着崔山嘉扬长而去,缓缓叹了口气,总算不再那么无视这群孩子了。
她离开这段时间,崔山嘉就开始把崔府里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这是个好的开头。
丞相府这样大,他们在崔山嘉身边耳濡目染的长大,会比其他人更早的见到权势,看见官场,那么将来……
崔若木轻轻一笑,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她自己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是她站着整个崔府的最前方。
永安长公主在得知自己要去迎接燕国长公主之后便十分紧张。
直到她要成婚了,宗正寺才想起来她还没有晋为长公主。
可见这些年她宛如隐形般的存在。
中都里对这位公主的知之甚少,上一次知道这个公主就是她成婚的时候,皇家的婚事一向奢华,只是相隔不久的崔若木的大婚更为浩大,紧接着就是崔丞相的离世,这位公主也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永安站在最前方,透过城门洞已经能看见燕国的仪仗队伍。
她知道这位长公主。
说她国色无双,说她天人下凡。
她更知道,她以公主之身掌燕国之权,斗倒了皇叔,扶持幼弟上位,监国摄政。
她对她好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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