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因为崇拜节度使来的我们这。倒却是可惜了，节度使一直想广纳良才，你这般聪慧，他看见你定然很开心！”
“娘！娘！瞧我今日做的文章，夫子夸我很厉害，是所有人里面写的最好的！”
“我们小棠这般聪慧，你爹瞧见了定然很开心！”
崔清棠脑中突然浮现幼时和娘亲的一番对话，原来她的记忆竟有那么多和他相关的，从前不曾觉得，近来倒是时常想起。
“说来惭愧。”柯永年突然放下笔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我从前曾对女子抱有偏见，认为她们只需要在家生养照看孩子便好。还是节度使骂了我一通，我才意识到我的思想狭隘。女子生来并不比男子差，只是因为所受教育不同，便被世人所误解。若给她们一个机会，也能大放异彩！”
柯永年突然又转话题，“副使自幼被节度使教导，对女子没有偏见，所以你可以放心！”
崔清棠微笑回应他，他这话题跳来跳去的，但却都不是崔清棠想要的回答，正想着要怎么引导一下，柯永年又开口了。
“说起来节度使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其夫人。崔姑娘不知道吧？我们节度使早已成婚。”
崔清棠配合地点点头。
“我们也不曾知道，一直以为节度使，因为忙于征战，从未娶妻，也无心于此，才收养了副使。也是前不久我才知道此事，大概是20年前，节度使还未参军时便已娶妻。后来也是在那位夫人的支持下，节度使进入了军营，之后那位夫人有了身孕。
但有一日节度使从军营返回家中时，却发现夫人不见了。家中一切照旧，衣服首饰都在，偏偏人不在了。节度使寻找了好几日，才得知有日夫人上街时被一群人带走了。”
崔清棠低下头，端起茶壶给柯永年倒水。
“自那之后，节度使一直在寻找，却始终没收到消息，因为节度使身处的位置，担心会对夫人和孩子不利，近些年只是私下派人寻找，连我们这些近臣也不知道此事。
直到大半月前，从节度使与其夫人相识的乐暨镇传来消息，找到了他们的女儿！节度使大喜，连忙派人去接她，若不是那时前线还在打战，节度使很可能自己去接人了。
战争比预想的要顺利，那之后没几日兰国败退，节度使先行返回了鞍州，副使继续留在前线。听节度使的亲兵说，节度使自从收到消息之后一直很兴奋，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好几倍。匆忙回到府后，又让人把全府上上下下修缮了一番。”
柯永年突然叹了口气，“谁知那女儿竟然是个假冒的！一见面她就扑倒在节度使怀里然后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上有剧毒，大夫都没来得及赶到，节度使便殒命了。”
崔清棠细细地听着，想再追问细节时，屋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拿起桌上纸，“柯长史，您看我这样写可行？”
“副使！”门外侍从行礼，梁千胥大步跨进门，看见崔清棠和柯永年正在议事。
两人也匆忙起身行礼，“副使！”
梁千胥点头，坐在上首，柯永年连忙上前汇报工作进度，崔清棠在一旁低着头当鹌鹑，不敢吸引梁千胥的注意，害怕他想起昨日之事。
起先还仔细听着，不一会崔清棠就开始走神，原来梁鸿之死有隐情，所以她一出现梁千胥他们就认定她是奸细。她浅浅叹了口气，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柯永年汇报完工作便回到座位，梁千胥坐在上首继续处理其他政务，他抬头看了眼崔清棠，第一次见面时，他刚把涉及义父之死的人带回来。
而她现身自称义父之女，当时他满心恨意，只当是义父寻人的消息走漏，又有不知好歹之人想来试探。
那时候他理智不剩多少，只想把他们都杀了为义父报仇。但她突然提到上冶围城之事，他还当她只是在想办法拖延，接着她又自称崔氏，自此整件事看起来特别怪异。
他们西南节度使府以及黑虎军和崔氏并无直接往来或者恩怨，她的出现是崔氏指使，还是有人故意将崔氏牵扯进来？
疑问太多，所以暂时饶了她一命，想看看她们背后到底是什么目的。
没想到她提出的建议倒真听起来有用，他很快就做出决定，要将她带来上冶，等待她的下步计划。途中遇到沈柔时，他就想果然出现了，一番试探后却并没有发现疑点。
直至到达上冶，他派出去调查的人带回消息说，她已嫁人，可所嫁之人却在新婚夜死亡了。而从她到达鞍州的时间算，她也是在新婚夜就跑出来了。
王家对外只宣布了王康齐的死讯，并没有说新娘之事，表面寻找凶手，私下却一直在找崔清棠，看起来认为她是凶手，或者说无故失踪的她肯定和凶杀案有关。
昨日在她和麻伊聊完后，他便知道，她到节度使府是早已计划好的，甚至提前关注了上冶的消息，但背后的目的他还没发现，昨日本想询问她一番，可她巧言善辩，后还……吐在他身上！难不成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还是该直接抓起来，打一顿，也许就能问出来了！梁千胥想起昨日之事，心头便涌上一股烦躁，让他想直接下手。
下首的柯永年正在焦虑上冶百姓往其他地方迁移之事，虽然之前颁布的条例有了一些改善，但是因为上冶所处的地界还是太危险，很多人不愿待在边境，总想搬去其他地方，以后城门大开了，这种情况肯定会更严重。
“上冶面积广，若是没有足够的百姓，经济发展会很艰难！”
“不止上冶，想来周边的城池都有这样的问题。比起一味想办法不让他们出去，不如多想想如何引人进来！”
“崔姑娘是说从鞍州、舒州等富庶之地迁移人过来？”
“不，这样迁来迁去不都是我们西南道的人吗？我是说，可以从旁边的安南道抢些人过来！”
“咳！”柯永年只当自己没听见，继续处理其他政务，安南道是西南道的友邻，去其他道抢人这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得闹到圣前，毕竟不是什么道义的事，至少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
不过这倒是和梁千胥意见一致。西南道因为常年处于战时，人口骤减，各地发展相较友邻来说确实比较差，之前节度使忧虑人口之事时，副使便提出过直接把相邻的几个富裕的县镇抢过来纳入西南道，只是这毕竟和国法不符，才没能成行。
而梁千胥此时也听见了她们的谈话，他虽未直接发表意见，但心里却是认同的，抢周边友邻或者兰国的他觉得都挺好的。
崔清棠这人确实聪慧，不过短短几日接触，梁千胥便觉得她的眼光毒辣，行事不拘小节，若是真的能收归麾下，倒也不错。
那便再观察观察，希望她背后的人最好也没什么坏心。
-
在上冶待了几日，有麻伊的帮助和崔清棠提出的意见，上冶百姓生活逐渐恢复正常，留下柯永年，梁千胥等人准备返回鞍州。
崔清棠自从那日吐了梁千胥一身之后，一直在担忧会被惩罚，好在他却没有再提起，直到回上冶的这天，她发现马车没有了。
“崔小姐曾说马车是个笼子，既然如此，便与我们一道骑马吧！”
崔清棠：“……”
“是，青棠谢副使体恤。”
李双玉在一旁有些自责，到达上冶后，她被副使喊去，询问了她和崔清棠相处的细节，副使因此才知道了她会骑马之事。
崔清棠冲她微笑，表示自己无碍。
但怎么可能无碍呢！崔清棠虽然会骑马，但也只是会，偶尔才骑上一次，和长途骑马赶路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过一日，崔清棠腿、手、腰背等各处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红肿或青紫。
李双玉一直在一旁陪着她，将自己骑马的心得教给她，还想去找军医帮她配些药。
不过崔清棠拒绝了，这大概是梁千胥对她吐在他身上的惩罚，还是让他出了气比较好，毕竟这种惩罚只是难受，而不是要命！她真的不想再被环首刀指着脑袋了！
到达鞍州，李双玉等人陆续归家，只剩崔清棠跟着梁千胥到了节度使府，这里依旧挂着白布。
众人在府前下马，崔清棠靠门口比较近，她慢腾腾地下马，双眉紧紧皱在一起。今日身子已到极限，再不停下来恐怕她又得晕一次。
她试探着踏出一步，一股剧痛从腿上传来，“啊！副使！”
梁千胥刚从崔清棠身边过，听到声音下意识转身，然后把崔清棠接个满怀。
梁千胥挑眉，语气有些冷，“你又想吐我一身？”
“不是！”崔清棠慌忙摇头，她现在的姿势斜着的，上半身被梁千胥接住，下面的脚离梁千胥却有好几步。她试图站直身，但却双腿使不上力。
梁千胥见状扶住她的腰，用力往上把她一提，两人距离离开拉近，梁千胥低头看她，崔清棠脸色有些尴尬，双眼躲闪着。
与往日见到的她有所不同，一下便让人想起来她是女子。说来崔氏女不就是最擅长联姻吗？
梁千胥语气更冷了，“站好。”便松开了崔清棠，自个走进府内。
崔清棠也试图慢慢挪进了府内，没人看见她隐晦地往左侧看了一眼。
刚刚，梁千胥应该没有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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