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率先出声:“胡闹,下次可不兴这样了!”
“都说了不能惯着她!这要惯成什么样了?”苏璐又气又急,“流清,请戒尺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周亚不同意,“孩子过得开——”
苏璐一记眼刀甩过去,再也没人敢说话了。
最后周溪不出意外的被请上了家法——巴掌宽的戒尺抽了十下掌心。
周溪不哭不闹,把红肿的手心藏在背后,被姜媛牵着另一只手走了,一离开众人视线,周溪小嘴一瘪,掉下两颗豆大的眼泪来,“呜呜呜,哥哥不是说我将来要成为擒龙伏虎,力挽狂澜的大将军吗,怎么他也跟着罚我!”
姜媛心疼的给她擦了擦眼泪,刮了下她通红的鼻尖,说:“该。大将军是大人做的事情。你现在就应该好好吃饭,乖乖睡觉,快快长大。”
“那我做小将军也不行吗。”
“行行行。”姜媛对几个丫鬟招手,一面哄着周溪说:“那小将军快去上药去吧,早点睡觉好不好?不然长不高啊。”
周溪在明灭的烛火中坐下,小鹿拿了药过来给她擦手,周溪看着姜媛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狂风挂过,一片青瓦可能是被大风刮了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沉闷的雷声听不真切,几滴硕大的雨滴率先砸了下来。
酝酿了一天的大雨终于下了起来。
“小溪,小溪!”一道和熟悉但格外急切的声音响起。
周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抬起来的手还没来及揉揉看不清的眼睛,就被一只柔软冰凉而湿润的手抓住了,是姜媛。身后跟着一脸急切和惊恐的小鹿和几个丫鬟。
没等周溪反应过来,已经被姜媛拉着起了身,周溪不明所以,鞋子都来不及穿齐整就被带着出了屋。
姜媛手很凉,发鬓也滴着水,像是淋着雨过来的,周溪一边跟着跑,一边抬头去看她那张温良美丽的脸。
姜媛死死咬着下唇,雨丝划过,渗出一点点红色的血丝,眼神惊惧交加,周溪这才感觉到,姜媛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直在抖。
“没事的,没事的小溪。”姜媛察觉到她的视线,安慰的话语很惨白,脚步不停,飞快的往后院走去,“镇定一点,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知道了吗?”
半夜的寒风衬着一点细密的雨丝,吹得周溪浑身发凉,浓重而低沉的阴云盖在心头,周溪突然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憋着一口气,也不敢向姜媛吐露,她已经感知姜媛身上透出的那一抹灰败而不详的绝望气息。
直到看见前院熊熊燃起的火光,周溪愣了一瞬,下意识的学着姜媛的动作咬死了下唇,才没有出声。
阿爹呢,阿娘呢,哥哥在哪里?
后院的灯盏点的少,比前院安静许多,姜媛突然停住脚步,把周溪往后推了一把,朝着后门的方向,低声说:“小溪,跑。”
跟在俩人身后的小鹿一把接住了周溪,刚想揽着她往那方向跑,雪亮的长剑仿佛被黑夜染了色,在黑夜中行动的轨迹快得简直看不清楚,小鹿脖颈喷发出的血液浇了周溪一身,小鹿捂着周溪的嘴,抱着她向前倒下,这缓缓一息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周溪在倒下前,把面前姜媛惊恐的表情和雪白的脖颈喷出的鲜血看了个真切,姜媛还在凄凄地看着她,嘴唇张张合合,最后是一点雪亮的剑锋从姜媛微微隆起的小腹穿出。
长剑被抽出,然后抖了抖,甩掉了剑身的血。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痛呼。
周溪仿佛也跟着呼声的消散停止了呼吸,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胸腔被重物压迫,口鼻也被堵住,四肢更是像是挂上无数沉重的枷锁一般,怎么挣扎也无法撼动半分。
“周溪。周溪。”又有人在叫她。
周溪眼睫似乎随着这声轻轻的呼喊有了反应,左丘生又试探着喊了一声,“师姐?”
面前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左丘生动作迅速的拉过周溪的手腕,并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周溪眯了眯眼,她眼前的是一些大大小小或明亮或暗淡的光斑,她抬起手摸了摸眼睛,再睁开眼,发现视线又清晰了些许,已经能看见左丘生模糊的身影和侧脸了。
左丘生神色凝重,好半晌才放下手来,问:“师姐,你,”他犹豫了一瞬,“内息紊乱严重,内府也有了裂痕,这样下去修为不无跌落境界的可能。”
“我心里清楚。”周溪宽慰的笑笑,脸色不怎么好看,头疼得厉害。
这是梦魇的后遗症。
她坐起身来,问:“我睡了多久?”
“整整十八个时辰。”左丘生担心的盯着她。
周溪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安慰左丘生,说:“等灵力恢复就好了,”她睁开眼睛,又肯定地低声说了一遍,“等灵力恢复了就好了。”
左丘生也奇怪地不再说话了,他往外定定地看了一眼,良久才转过头,扯出一个笑容,“师姐,外面风光不错,要不要出去坐会。”
周溪只是沉默的点点头,左丘生小心地扶着她往外头走。
屋外有一小片西竹林,屋后是遍山的松柏和高大的乔木,不大的院子洒扫得很干净,中间摆着一张竹木的躺椅,铺了一层毛毡,看上去很舒服。
左丘生跟着周溪转了两圈,一点一点的给她介绍,“这竹椅原先还缺了条腿,刚修好的,师姐,你坐下试试。”
周溪顺从的躺在了竹椅上,山内的风很凉快,周溪惬意的笑了,“师弟,咱又多了一门挣钱的活计,前途不可限量啊。”
左丘生坐在门槛上,一手撑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片墨绿色的光斑渐渐变得清晰,周溪按了按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能够看清模糊的竹叶形状了。
周溪心里估算着,大概再过一刻钟,眼睛就能恢复了。
“淅淅——”屋前的草丛里传来一点响动。
“谁?”周溪反应很快,立即扫视过去。
又是一阵衣服摩擦的响动,几个小孩推推搡搡的站出来。
左丘生在后面说:“师姐,没事,他们是山下村里的孩子。昨日也来过,没有恶意的。”
几个小孩先前还怵着周溪,听到左丘生的话,顿时活跃起来。
两个圆头圆脑的小孩举着手里的草编蚂蚱直奔左丘生,“哥哥,这个怎么编的呀,你再教教我吧!”
“我也要我也要!”
一个小女孩手里攥着几朵黄色的野花,站到左丘生身侧,探着头仔细地看着左丘生手里的动作。
左丘生笑得温良,慢慢的拆解着动作,一步一步教的很仔细。
一个落单的小孩慢慢的挪到周溪两步远的地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看周溪,又小心地偏头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像是在犹豫往哪边走。
最后她迈着微小的步子,走到周溪旁边,小心翼翼地在她手边放了一朵拇指大小的花。
周溪扭头看着她,对上周溪的目光,她羞涩的露出一个漏风的笑容——这孩子掉了颗门牙。
见小孩没有准备走的意思,周溪挑眉,问道:“还有事吗?”
“姐姐,泥真好看。”她磕磕绊绊的用官话说完,自顾自的捂着一张红透的脸跑到了另外一个小女孩身后。
周溪摸起那朵小花,颇为得意的对着她的背影说:“谢谢啊,这事我知道。”
视线越来越清晰,周溪能感受到筋脉内府躁动的灵气也有渐渐平息从良的意思。
心情好得没忍住吹出两声清亮的口哨来。
见异思迁的小孩一听这动静,又大着胆子叽叽喳喳的跑过来找她学怎么吹口哨。
左丘生捏着两个草蚂蚱,身边一下子清净下来,随手把东西放在一旁,看着周溪果真一脸正色的教着几个小孩怎么吹口哨。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似乎也很不错。
周溪又示范了两遍那混不吝的口哨声,对着左丘生眨眨眼,然后身边响起一阵“嘘嘘嘘”的气声。
她噗地哈哈大笑起来。
左丘生弯弯眉眼,真心地笑了出来。
周溪抹了抹眼睛,再次睁开。
已经完全恢复了。
她四下望了望,金黄的阳光把微尘染成金色,翠绿的竹叶脉络清晰可见,还有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孩围城一团。
一个扎着小辫的孩童躲在另一人身后,露出一点眼睛偷偷地盯着她看。
周溪笑笑,对她招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女孩又往后躲了躲,对上周溪含笑的眼睛,这才慢慢的往前走了出来。
看清女孩面貌的那一刻,周溪的手反而定住了,脸色也几乎一同凝固住。
这孩子面目清秀,眼睛大而清澈。
眉间有一点红痣让人见之难忘。
前不久周溪才折断一个眉间有同样红痣的女子的颈骨。
周溪勉力压下又变得躁动的灵气,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孩子说:“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小左,”周溪对着左丘生说,“你送他们下山吧。”
左丘生回来得很快,周溪端坐在竹椅上,双手捂着脸,看不清神色。
“师姐,怎么了?”左丘生走近了,小心地问。
周溪抬起脸,神色有些痛苦,“是我错了。”
左丘生听见她说,声音里带着一点沮丧,“心魔并非我的本心可以对抗,先前是我自大了。”
她定定地望着左丘生,轻轻皱起眉,辩白道:“我当时并非想置她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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