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从吊索下来，松了口气。原先的缆车已经毁坏，而在污染源去除前，又绝无可能派人进来修缮。
顺着无人机探索的通道，两人端起枪-之--口，一前一后地走入。05突然停顿了下，03枪口扫过去，发问，“有状况？”
“无事”，05皱了皱眉，发觉植入芯片的地方微微发烫，应当是程序开启了。03主动接替了走在前面的角色，05看着对方的背影，心中升起些莫名情愫。
“你们要进入污染区了，”观看他们随身录影的人通过耳麦说，两人收到。话音刚落，一个裸白的小生物突然从黑暗中现身咬向03的腿，05枪口对准却没有开火，见03利落地抽出了军刀将那个东西切下身去。眼角白色一闪，05立马开火，将几只扑来的污染物扑杀在地上。03也腾出手来火力压制了袭向05的怪物。两人配合老道，不时便清干净了这小片苏醒的污染物。
“它们只是伴生物，”耳麦指示，“它们的核心在更里面。之前的资料显示前方被淹的岩道前有过多的冰蜘蛛，你们将打死的东西涂在防护服上遮掩气味。防护服大概能保证三小时的安全期，你们务必在此前完成任务。”
“收到。”两人随即便捡起尸首往身上涂抹。03的小臂之前任务受了伤，05自然地拿起血肉在它后背涂抹。
“你说，咱们还能一起出去抽平安牌的烟吗？”03略显沙哑的声音从私频传来。
05也开了私频，“也许吧。”它在任务前就已经知晓了最终的步骤，因此而烦恼的人，大概也只剩03了。也许是听出了03语气中的惶恐，切回公频前，“下次还是换黄鹤楼。”
浑身是血的两人轻手轻脚地路过了蜘蛛卵丛，打开氧泵就从水下潜入，水下的时间，显得如此漫长。05还记得，在别人说03闲话的时候，两人就躲在杂物间的窗台那抽平安牌的香烟，03喜欢吐槽上级，看似抱怨实则炫耀地说自己的未婚妻，05也不说什么，只是听着将烟头在藏起来的烟灰缸上磕一嗑。两人工作外交情仅止于此，一个炮灰，一个部长家的小辈，君子之交淡如水。只是05听久了，也想攒攒钱，在没有时间去多余喜欢什么的这辈子中，体验一下爱与被爱的甜蜜折磨。只是世事无常，05没攒到足够的钱，而03休整很长时间回来后，再也没有提起它的爱人。
泡沫升起，05从思绪中回神，突然发现03看着不远处的湖底，一动不动。它回头，探照灯打到的地方，地底的藻类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手，而空缺的地方在黑暗中形成了一种磅然的图案，似乎是亘古新鲜的伤口。
“3！”气泡升起，05忍不住用手捏住了03的胳膊。03吃痛回神，开始将背后的装置取下，与05的进行组装。这是一个80kg的炸弹，生物信息启动。03拖着装置，用自己的手指试了试，装置却并没有启动。03惊骇中突然想起了大伯临行前的言语敲打，什么功勋，什么逝者已矣。原来这次的高危行动，一开始就选好了牺牲...
05这次握了握03没受伤的那只手臂，脱离它手。05的浮力在03组装时就已经调升到了合适的水平，它缓慢下沉，向着那片悚然的
黑暗游去。03心中一痛，它下意识拉住了05装置的尾带。
05回过身来，静静看着03。两人都不知该如何道别了。05用眼神描摹过03潜水镜下模糊的眼睛，和水中张牙舞爪的碎发，它也不知道为什么额前探照灯还能开柔光。但在这黑暗的水下，它终于可以好好看看03。05被这地下暗河冻得浑身冰凉，但心口热热的，即便眨眼的时候，自己的目光依然落在了03身上。自己甚至想象可以像团建时播的水形物语里边那样在水下相拥着跳舞，反正心已经开始唱歌了。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05笑笑，可惜自己忙于生计，没学过跳舞。它抽回尾带，向03指了指发着荧光的手表，继续下潜。
直视渊谷而向里边游，05感到那种幸福的感觉逐渐被死亡的凝视所取代。它只好紧紧抓住那种看电影时为爱赴死的悲剧感，尽情体验宿命的悲恸。为此，它可存钱许久了。可是越接近水体底部，它越感到对方的庞然，自己的存在，也许对对方只是一个气泡的大小，而自己爆炸时骨骼筋膜血肉的破碎...05打了个寒战，止住了。那种突然空无一物的孤独紧紧攥住了它的心。即便我死在这，对于这个地区不再会因此而死的千千万万人来说，也不过是特殊事件处理部的一名基层员工。无论芯片如何发热，她的思维也逐渐划入一个深渊。安然赴死，古往今来几人能成？更何况它这一生都只是忙碌。
可事到如今，也绝无回到地面的可能。先说不炸掉污染源，光是出了水面那些冰蜘蛛就能将洗去了血衣的两人给活剥了，更别说之后要是地区沦陷，死亡不过早晚。可为了千万人，就要死我一个。我当初，又是怀着什么心情答应的呢？
一只手握住了05，将它的思绪从惶然中生生拉回。水下无法说话，03将探照灯调成柔光的近光，握了握05的手。两人携手向不可见的深处游去。水下万物生寒，可05却觉得握着03的手温热非常，它所有的感官都倾注在上面。时间流的更缓慢了，慢到足够回忆起它在地面上的一些细枝末节。它突然记起少数几次见到03未婚妻的时候，对方高兴地谈起它的植物和新发现的餐馆时那种神采。
交代任务时，03家人问，“临走你有什么心愿吗？你想你的父母有最好的护工，还是你的甥侄能进最好的小学？”
“都不用了”，05想，我为家人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想要，最昂贵和完整的遗念植入。”对于植入03未婚妻的遗念，05并不惊讶，毕竟所有人都想03活着。
05和03十指交握着。如果两人能再躲起来抽烟的话，05多想听03抱怨抱怨差事的苦，自己也借新电影谈谈永浴爱河的观后感。
什么东西被接近的生物稍微唤醒了，水流紊乱了起来。05眼神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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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爆炸后，浓--腥之血染红了整个水体。03爬上岸，见地上的冰蜘蛛幼体躲避自己沾了血的脚时又因为污染源去除后相继凋零死去。它踉跄地向吊索行走。
前方交火声传来，救援人员很快就将它裹入了保温毯中。外边的新闻已备好阵仗，往后便是鲜花似锦，烈火烹油。在这个漫野火光，在即将向着更高的权柄步步攀升的时刻，他回头看了眼那个沉黑的湖。
03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没注意眼内一根血丝般的异物。
荒谬，和其间人的爱情，是我对万事的兴趣来头。即便命运已定，人依然保有自己的情感体验和尊严抉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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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原是故人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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