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他们英语老师从楼梯口走过来，竺乐南才回了教室。
英语老师的气场十分强大，一进门，班里立刻安静下来了，不在自己座位上的也猫着腰回去了。
兴许是看他们太吵了，这位更年期女教师的表情非常不好，等他们一个个都没了动静，暴风雨来临了。
“一个二个的考得很好是吧，昨天没上课让你们逃过一劫。看看自己的成绩，但凡动点脑子都不至于考这点分。平时聊这聊那的怎么不聊聊学习，把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往学习上放一放，你那成绩还能上不了一百二？”
“别一天到晚整那有的没的，现在不好好学习到时候后悔的是你，人家上个985，211，你上个民办三本，甚至连本科都考不上，说出去不丢人吗？不觉得脸上发烫吗？”
“跟你们没关系的事少管，亏得咱们还是个强化班，还不如楼下那些普通班听话呢，别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使劲作，下次要是再考不好你们就等着吧。”
这话听得竺乐南一愣一愣的，英语老师的嘴就像机关枪一样没停下过。正因如此，他们班专门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快嘴大妈”。
起初竺乐南是从班里一个特别闹腾的男生那里听来了这个外号。那会儿男生刚挨完一顿骂，心里憋着一股气急需发泄一下，于是揽过一旁的好哥们，喊了一嗓子：“MD，那快嘴大妈怎么不去参加说唱节目呢。”
当然竺乐南就在他俩旁边，听见这个称呼，差点没憋住笑。
不过他还是习惯叫英语老师的名字，因为她名字还挺好听的，叫夏梦。
夏梦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讲课的质量很高，能学到不少干货，竺乐南也是没想到自己的英语成绩还能再提几分。
英语课从来都不以教训学生为主，夏梦也只是象征性地骂了几句，接着就开始讲考试的卷子。
但很显然，每个人的心里都装了点事，听得心不在焉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夏梦提问，只是站着的人比平时更多了。
当一个问题问了十个人却仍然没有答案时，夏梦终于忍不住了。她把手里的卷子一扔，吼道：“一个个的都不想学了是吧，我看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大家纷纷向后门看去，只见辛野正不紧不慢的领着包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夏梦这火想发也发不动了，只能冷着脸说：“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想看平时都干了些什么。”
“竺乐南。”
原本还在思考今天该如何刷存在感的竺乐南突然被点名，他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夏梦。
“告诉你后面那位咱们现在在干什么。”
收到命令的竺乐南转过头去，对上了辛野那张写满了“无所谓”的脸，小声说道：“在挨骂。”
“嗯？”不知辛野是没听清还是不懂竺乐南在说什么，他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声音。
“在讲试卷。”这次竺乐南好好回答了。
辛野“嗯”了一声，低下头找卷子去了。
竺乐南见状，也不再自找没趣，回过头去继续听课了。
“叮咚，恭喜宿主，在校霸心中存在感增加2%，继续加油哦～”
刚回过头去，竺乐南就听见这样一道声音。果然呐，坐得近就是有好处，回头说句话就能刷到存在感。
一帮人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那些坐不住的一窝蜂窜出去了，教室里只剩下几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了。
竺乐南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只是没有朋友可找，只能坐着发呆。
他后面那位也是，每天手机不离手，根本就没心思关注这些与他无关的事。
过了个三四分钟，第一批人回来了，其中就有竺乐南前面这个女生。
她把其他的好姐妹都叫过来了，一脸神秘地说：“快快快，快过来，我打听到了。”
几个人立刻凑过来，那求知若渴的眼神上课都没见到过。
女生开始讲：“跟你们说啊，那人是楼下十一班的，成绩挺好的，在强化班都能排得上名次。”
“那他怎么去普通班了？”其中一个人问。
“听说是当时期末考试的时候突然生病了，少考了两科，所以就没分到强化班。”
“那还挺可惜的。”
“对，这就是根导火索。后来考了两次试，他在年级里的成绩都很靠前，所以就申请了转班。”
普通班的学生如果连续两次考试都是班里第一，并且成绩在一本线以上，就可以申请转到强化班，这是年级里的规定。
“但是申请了好长时间，年级里一直不让，主任也没解释，所以他就一直在十一班待着。”
“十一班嘛，你们肯定也都知道点，就挺乱的。而且他们班那谁，就那个又黑又壮的，好像是霸凌他。但就他们班班主任那个德性，肯定是不管的，所以那谁就三天两头地堵他，抢他的钱，还把他拖进厕所里。他跟老师讲过，但是完全没用。”
“那这跟转班有什么关系。”一个短发女生打断她。
“哎呀，听我说完嘛。就是十一班的那谁好像跟咱年级主任沾点亲戚关系，可能是怕那人乱说，所以一直压着，不给他转。”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听那人的朋友说，他回家以后跟他爸妈讲过这个事，但他们都没当回事，应该也是工作忙吧，就说让他跟同学好好相处，肯定是他的问题，不然人家怎么光欺负他不欺负别人呢。”
听完这话，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种情况他们只在网上看到过，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能遇到。
竺乐南心里一阵唏嘘，他回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班里有几个男生专门逮着他欺负，说他不男不女，在他的书本上乱涂乱画，最过分的一次甚至把他推进女厕所。
那时竺乐南还小，嘴也笨，跟老师说，老师也只是让他离那帮人远一点。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找过他们，是他们无缘无故地来欺负自己。
后来，竺乐南忍不了了，他回家以后哭着跟他妈妈说，妈妈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她知道了。
竺乐南原以为这件事没希望了，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学时，妈妈没有送完他就走，而且牵起他的手，说：“不能让咱们家南南受别人欺负，走，妈妈帮你教训他们。”
那天，他妈妈找了他们班主任和那些人的家长，竺乐南就拉着她的手躲在她身后，偷偷看着班主任和那几个家长道歉的样子，突然觉得妈妈的背影变得十分坚实，足以为他挡下所有风浪。
这一幕，竺乐南一直记到现在。每当听见有人吐槽自己的父母时，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天的情形，让他因为自己有个好妈妈而感到无比庆幸。
一个课间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全班知道事情的原委。
一些人有点兴奋，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大，说不定要换年级主任了，他们早就看那秃驴不顺眼了。
不过现在暂时没有结果，需要等学校上层定的处分下来才能知道。
因为那人留下了遗书，所以霸凌他的人指定跑不了了，但很多细节还需要继续调查。
竺乐南总觉得那什么又黑又胖的人他好像见过类似的，后来他才想起来就是期中考试时找茬的那个人。
第二节课上了一半，外面突然闹哄哄的，竺乐南稍稍回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有两个警察站在外面。
估计是来调查十一班那件事的，不过为什么要来他们这层楼呢？
班里其他人也很好奇，纷纷向后面探头，老师不得不暂停讲课，敲了两下黑板来唤回他们的注意力。
不过没什么用，因为有一个警察敲了敲门，进来了。
所有人都很惊讶，他们都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没关系。
警察进来后，对讲台上的老师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需要了解一下最近那件事的情况。”
老师也有点紧张，赶忙点了点头，道：“好的好的，我们一定积极配合。”
警察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他没多说什么，直接问道：“谁是竺乐南？”
就在那一瞬间，竺乐南感觉班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身上，他自己也愣住了。过了两三秒，竺乐南缓缓举起了手。
警察看到了，便朝他招了招手，说：“你先出来一下，有点事要问你。”
所有人，包括老师，全部目送着他出门，说不定已经开始脑补门外的画面了。
其实竺乐南本人倒不怎么紧张，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没干什么坏事。
来到走廊上，竺乐南发现林姐也在，她正跟另一名警察说话。叫竺乐南出来了，便对他说：“警察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用太紧张。”
竺乐南点点头，看向叫自己出来的那名警察。
警察问道：“你认识十一班的苏嘉辉吗？”
竺乐南有些疑惑，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名，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林姐。林姐提醒他，说：“就是期中考试时和你起冲突的那个男生。”
这么一说，竺乐南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又黑又高的胖子，想起来那人是谁了。
他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和他起冲突？”
“因为他推前面的同学，我扶了一把，他就开始说我们两个。教室里有监控，可以查一下。”竺乐南再一次看向林姐。
林姐明白他的意思，打开手机，找出了当时的监控录像。
警察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后，还给林姐，又问竺乐南。
“你当时跟她说了什么？”录像里的杂音太多，实在是听不清。
“我说，我有心脏病，而且那个地方监控能拍到，大体上是这个意思，相当于吓唬他。”
警察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跟被推的那个男生关系很好吗？”
“没有，只是见过几次面，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他是几班的？”
“二班，就在隔壁。”
“好。”警察停顿了一下，问：“那你还记得苏嘉辉当时说了什么吗？”
“抱歉，我不太想说。”竺乐南犹豫了，这种话真的很恶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复述。
好在警察也没再问什么，估计是了解得差不多了，跟竺乐南解释了一番：“你们学校的学生自杀这件事，涉及到了校园霸凌的问题，所以我们就来调查一下。”随后，他转过头去跟林姐说：“打扰了，林老师。”
林姐摇摇头，说：“能帮上忙就好，不用客气。”
等两名警察走进二班的教室，林姐拍了拍竺乐南的肩膀，说：“没事了，回去上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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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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