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泞在等林长舒。
入夜后的操场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那些暧昧的触碰和漫天的星屑都是只属于他们的,这是一场漫长的,残忍的,早有预谋的单方面沦陷。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林长舒始终没有出现在操场另一头,谢泞知道这不对劲,林长舒回来的点儿还算是固定,最晚也不会超过十点半,然而现在已经十一点了,门卫都要关门开始参瞌睡了。
怎么回事?
谢泞在不要多管闲事和管一下又能怎样之间纠结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直奔操场边缘。
矮墙的角落是棵柿子树,不太高,也不够结实,但谢泞动作很灵活,攀着树枝脚一蹬墙面就翻了过去,柿子树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摇晃了几下枝叶,发出不满的沙沙声。
他想去公交站台等着。
谢泞没怎么坐过公交,也不像林长舒那样熟悉小路,他裹紧了外套,慢慢晃悠在大马路上,头顶的路灯年久失修,照出来的光都是枯的,树影沉沉垂下,像个唉声叹气的小老头。
风声里裹挟着拳脚相加的钝声,谢泞耳朵好的很,隔着一栋楼也能听见,他没来由的心下一紧,猛的拧身朝那伸手不见五指的窄巷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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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舒能打,一个两个能打,三个四个也能勉强招架,五个六个周旋一会儿可以趁机逃跑,可是在这样的窄巷里面对十几个手上拿着棍棒的流氓,被堵住前后路而且赤手空拳的林长舒做了个很明智的决定,直接蹲下双手抱头做好挨打的准备。
他想起唐明说的话,只恨自己没放在心上,而且蠢到爆的挑了个逃都没地儿逃的小道。
也不是不疼,只是他从臂膀的缝隙里瞥见了那块大屏幕,谢泞的脸好像有奇妙的安定作用,让落在身上的棍子都变得轻飘飘的,林长舒知道自己专注挨打的时候不该走神,但他没控制住。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林长舒只走神了一小会儿,逮住机会猛握住一个人的脚踝,用力一拖一拽。
他臂力惊人,那人居然直接被拽翻了,连着带倒了好几个人,林长舒勾着腰往前滚了一截,姿势狼狈,还滚了一身脏水,但他不在意,看准地上掉落的短棍,一把抄了起来,看都没看就往旁边一个人的两腿中间敲了下去。
这一敲配合着一声悦耳的惨叫,林长舒顺势滚了几个圈儿,这时候站起来就是活靶子,已经顾不上仪态不仪态了,一路滚到了墙根,棍棒擦着头皮敲在墙上,他抬起一脚把一个人踹出老远,生平第一次庆幸自己遗传了老爹的怪力。
这两下无疑激怒了混混们,他们嘴里骂着含糊不清的脏话,落在林长舒身上的拳脚就更多了,他护着头,只把小腿和侧腰留在外面。
泥水浸湿了他的外套,喘息和心跳声都被放大了,紧紧攀附着他的血管,扼住他的咽喉。
大屏幕的光从缝隙里透过来,从林长舒的角度可以勉强窥见谢泞的下巴……嗯?
怎么好像是真下巴?
谢泞的脸只要有一点光反衬就能白的亮眼,在漆黑的窄巷里像一轮新出炉的月亮……
饿了。林长舒想。
“愣什么?”
谢泞踹开离的最近的那人,一把薅起他,推出了窄巷:“跑啊!”
跑,跑进浓稠的夜色里,跑到无人的大街上,把喧嚣的风声都甩在身后。
那堵矮墙甚至都没有林长舒高,只到他额头,他抬手攀住顶端,脚一蹬就翻了上去,跨坐在墙头对谢泞伸出手,露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几近温柔的笑容。
“过来,泞泞。”林长舒说:“到我这里来。”
谢泞伸手,被林长舒握住,那双臂膀好像蕴藏着无法想象的力量,轻而易举把他拉上了墙头。
月光在这一刻破云而出,沉甸甸的落在肩头和发梢。
林长舒俯身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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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艺鸣今天请了假。”唐明拧着眉:“应该就是怕你回来报复他。”
“他有本事就永远不上学。”林长舒龇牙咧嘴的让谢淙把药酒倒在腿上揉开了。
谢淙在生气,抿着唇一句话不说,手上的力道也重,把林长舒揉的一直在抽凉气。
“疼疼疼疼疼疼……”
谢淙好像刚从梦里惊醒似的猛的停了动作,甩了甩头,眼神恢复了清明。
“你也是,大路不走非要走小道做什么。”唐明叹了口气:“监控都没一个,这不是上赶着被打吗,下午那会儿我就给你提过醒了。”
“急着回。”林长舒说:“那孙子……”
“你不能把他怎么样。”唐明说:“只要还在校内。”
林长舒磨了磨后牙槽。
谢淙手凉,搓热了才敢往林长舒侧腰上贴,这里挨了好几棒子,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一按一个窝,皮肉都绷在一起,肿了起来。
“我没事儿。”林长舒看着谢淙说:“都是皮外伤。”
谢淙嗯了一声,埋首不语。
“淙儿急死了。”唐明说:“你再晚点儿回来他就要冲出去找人了。”
也就晚了这一点儿,冲出去的人变成了谢泞。
“我这两天可能会被堵。”林长舒沉思了一会儿:“没忍住踹了几个人。”
他想起来那个被他一棍子甩在腿间的男人,登时觉得自己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我到时候去站台接你。”
唐明情况特殊,申请了出入的牌子,方便他在假期也能住在寝室,晚上出校门也用不着翻墙,可以大大方方走正门。
林长舒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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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恋爱是什么感觉,林长舒以前从没肖想过,现在却感受到了。
隔着人群也能一眼瞧见,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撞上的目光,夜里溜出去偷偷隐在墙角接吻,人潮中牵上后又迅速松开的手。
这些微不足道的点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把林长舒一颗心占据的满满当当的,甜的发腻,从前他在学校里看见黏糊的小情侣还会和谢淙调侃两句,没想到现在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这感觉还真是奇妙。
只有一件事,谢泞不想告诉哥哥,林长舒觉得完全能理解,毕竟在谢淙那种老妈子似的压力下,早恋似乎是个很值得隐藏的事情,何况这种偷摸搞地下情的感觉太美妙,太有意思了。
林长舒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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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到了冬天。
H城靠近北方,冬天冷的特别快,也格外漫长,林长舒打心底儿不喜欢冬天,因为在臃肿的棉服外面穿校服看起来很傻逼。
就连谢泞这种玉娃娃也没能逃过校服的制裁,谢淙是不允许他耍单的,现在整个人裹成了一只球,看起来憨憨的。
林长舒用天冷做借口,不让他脱外套,按着人坐在自己腿上,把胖乎乎软绵绵的球抱在怀里箍着。
老妈出院了,理论上他不用再三头跑,但他惦记着那片刻温存的时光,在班主任那边打了个马虎眼,多请了一段时间假。
谢泞胳膊没地儿放,只能环着林长舒的脖子,这个姿势终于让他比林长舒高出了一点,嘴唇可以碰到对方的额头。
城市的夜晚没有漫天繁星,只有一弯孤月冷冷清清悬着,拢在纱似的薄云里,不太亮,不过也足够让林长舒看清谢泞的眉眼,好看的很。
几个月前谢泞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说喜欢好看的,这话实打实的真,林长舒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肤浅的人,只要长得好看,他那颗俗气的心都会很没出息的动两下。
不过和谢泞正式在一起后他就没对别的脸皮动过心了,因为谢泞是真好看,一骑绝尘的好看,林长舒以前觉得谢泞和谢淙长得像,现在倒不这么想了,谢泞是冷玉,他的美不需要揣摩,一眼就能瞧见,神秘的谢淙滤镜已经彻底从他身上褪下了,攒下的华光都是独一份儿的。
谢泞垂眼看着他,睫毛拖下一片翅膀似的阴影:“怎么了?”
“喜欢你。”
林长舒把头埋在谢泞肩膀里,膨胀的衣料裹着他的脸:“泞泞。”
谢泞没说话,抓起林长舒一小撮头发把玩着,这个人一天恨不得洗三次头,就为了让头发时时刻刻保持干爽,是个超级注意形象的人。
林长舒看着凶,顺毛捋好了就跟狗儿似的,听话又黏人。
比如这会儿,就在他肩膀里不断蹭着,嘴里念叨着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话,锋利的犬齿不断徘徊着,寻找谢泞露在外面的肌肤。
“你穿太多了。”林长舒闷闷的说。
“你刚刚还不让我脱。”谢泞有点无奈。
林长舒用鼻尖拱开碍事的衣领,叼着谢泞的侧颈轻轻舔吻。
“叫你狗哥吧。”谢泞说:“不叫林哥了。”
林长舒闻言咬了他一口,不太重,随后似乎又后悔了,舔了舔自己留下的齿痕,似乎是在抚慰。
更像狗了啊。
谢泞有心报复他,一口咬在耳朵上,把冰凉的耳骨含进嘴里,林长舒嘶了一声。
“你才是小狗崽子。”
谢泞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垂眼在林长舒耳边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说:“林哥,打个耳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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