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泞第一次有了手脚发麻全身被人钉在原地的感觉,很奇妙,明明谢淙的目光依然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但他的指尖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舌根一阵阵发麻,几次张嘴都像被厚厚的保鲜膜缠住了口鼻,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我开玩笑的。”
谢淙开口的一瞬间,凝固的空气突然开始窜动,谢泞很想大口喘息,最终还是忍住了。
“哥就逗逗你。”谢淙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脖子:“怎么还出汗了。”
“……别开这种玩笑啊。”谢泞强撑着笑了一下:“哥。”
“我知道了。”谢淙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你不是有事吗?赶紧弄完回去睡觉,不早了。”
谢泞抬头仔细观察着哥哥的脸,谢淙连眼尾都没红,面上是贯有的温和,情绪收的仔细,分毫不外露。
谢泞不喜欢这样的谢淙。
谢淙和林长舒都有在短时间内收拾好自己的本事,谢泞不喜欢这样,这样的谢淙向他透露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自己在哥哥眼里不是值得依赖的人。
因为信不过,所以不想在他面前脆弱。
谢泞有时候会觉得哥哥和林长舒很多地方如出一辙,尽管这二人的性格天差地别,那种超出了同龄人的成熟和骨子里闪闪发亮的韧性却同样茂盛,会让人产生一种“这两个人在一起才叫般配”的错觉。
谢泞不喜欢这样。
他才十六岁,在哥哥无微不至的关怀中长大,本能的依恋和占有欲让他警惕着一切靠近哥哥的人,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谢淙身边从来没出现过固定的朋友,也从来没有跟谁走的特别近过,可是自从他上了高中,这些都变了。
那个总是温和中带着一点疏离的哥哥,永远温柔注视着他的哥哥,也会用全部的目光去追逐另一个人的身影,就好像,就好像……
任何人和林长舒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那些不加掩饰的柔情让谢泞嫉妒的要发狂。
谢淙待他再怎么贴心温柔,都只是出于“哥哥”的立场,更像一种义务,源自谢淙内心的责任感,然而谢泞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要更多属于哥哥的东西,想要那个儿时抱着他哄他入睡的哥哥永远都只守在自己身边,谁也抢不走。
林长舒和谢淙是两头可以互相舔舐伤口的困兽,但谢泞只想给哥哥打伞,用他并不宽阔的肩膀替哥哥撑起一片栖息之地。
只有他和哥哥。
“泞泞?”
谢淙伸手在弟弟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没有。”谢泞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的脸。
“我回去了啊。”谢淙指了指寝室的方向。
快到林长舒睡觉的时间了,谢淙不想吵醒那个浅眠的人,得赶快回去。
谢淙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喜欢林长舒的本能已经抢先一步超过了大脑思考,尽管刚刚被甩,自己还是下意识的想照顾着那人,尽管以后可能都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借着朋友之名做某些事了。
一厢情愿还甘之如饴。
谢淙是真难过,难过的他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心痛的要死掉了,也许谢泞不在他会多流一会儿眼泪,但是在谢泞面前不行,他得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不能让弟弟觉得哥哥是个软弱的人。
谢泞好像他的开关,只要按下去就可以随时随地把自己武装起来,不露一丝破绽。
其实谢淙小时候经常哭。
他毕竟也就比弟弟大了一岁,谢泞害怕的他也会害怕,谢泞惶恐的他也会惶恐,但他永远不能像谢泞那样嚎啕大哭,因为他没有一个会随时把自己揽在怀里的兄长。
谢泞学不会的他都要学会,谢泞扛不住的都得他来扛。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被林长舒一眼吸引,就像一只独自穿梭在荒漠里的孤兽突然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于是拼了命的渴求靠近。
况且林长舒这个人好像生来就对他有着绝对的吸引力,谢淙一度觉得如果每个女生心目中都会有一个类似白马王子的角色的话,林长舒就是他心里那个完美无缺的人,颇有点“命中注定我爱你”的意味。
他已经走到了这么近的位置,怎么可能回头。
.
回寝室的时候已经熄灯了,林长舒没睡,反而是坐在凳子上,他一进门就扭过了身体,安静的瞧着。
谢淙轻轻关上了门,走过来:“怎么没睡?”
“你还好吧?”林长舒问。
黑夜淹没了他的表情,不过谢淙大概可以想象出来那张脸上一定是混合了担忧和忐忑的,于是很轻的笑了一下:“挺好的,我没事儿。”
“就……有事儿跟我说。”林长舒艰涩的开口。
“跟你说?”谢淙有点好笑的看着他:“傻了?”
“我……操。”
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多傻逼的话,林长舒伸出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把,企图把那句话给“抓”回去。
林长舒你没事吧!刚把人家甩了转头居然要人跟你谈心!
“好了。”谢淙靠在梯子上冲他笑了笑:“快睡觉吧,我真没事。”
“那我上去了啊。”林长舒指了指床:“就,嗯……”
“快上去吧。”谢淙说:“你再说下去我要误会了。”
林长舒果然马上闭了嘴,爬上床盖好被子一动不动了。
谢淙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
今晚的月光好像格外明亮,谢淙靠墙坐着,借了一点点昏黄的光线看着林长舒熟睡的脸。
林长舒睡得不好,眉毛都快拧成一条了,这人只要不是在夜里不是在床上,睡眠质量就出乎意料的好,然而一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就往往噩梦缠身,辗转难安。
林长舒是个心事很重的人,越是安静的环境越容易让他精神紧绷。
能这样看着他的时间还有多久呢?
谢淙忍不住伸手虚虚描摹了一下那人的轮廓,让手指的影子代替他去抚摸那张脸。
高二已经快结束了,能在一起的时间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年了。
毕业的话……会考上同一所大学吗?会进同一个专业吗?能分到一个班吗?还能住在一个寝室吗?还能像这样床挨着床吗?还能……
如果连这样看着你都会成为一种奢望,我要靠着什么继续前行呢。
我那么喜欢你。
我甚至都没有机会郑重的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谢淙摸了摸脸,错愕的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
“薯片就别拿了吧?占地方还不顶饱。”
“但是好吃啊。”林长舒重新把薯片从谢淙手里拿回来:“开个口把气儿放了就不占了。”
“背着放不下别的东西的时候你就不觉得了。”谢淙又把薯片放回了货架。
林长舒憋着一口气,和谢淙瞪视了几秒,最终在对方温和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好吧……”林长舒撇撇嘴,放弃了。
谢淙没有再多说。
明天就是去扫墓的日子了,说是扫墓,其实就是步行到烈士塔,从山脚爬到山顶,吃个午饭就返程了,林长舒心里雀跃,总有一种类似小学生春游的情绪,看到什么都想买,看到什么都觉得用的上,要不是现在还在学校里,他恨不得去买一套锅碗瓢盆带着。
相比起来谢淙和唐明就没什么太大的期待值了,唐明甚至想申请留在寝室写题,只不过被驳回了。
“拿点儿软糖。”谢淙从收银台旁边抽出一支酸味糖果:“这个够酸,能止吐。”
“就爬个山还能吐了?”林长舒不解。
“你知道来回不算爬山多远吗?”谢淙瞟他一眼:“三十五公里。”
“啊。”林长舒摸了摸后脑勺:“没概念。”
“就是很累的意思。”谢淙说:“吃着玩也行。”
“哦。”林长舒点点头,一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的样子。
谢淙看他这个有点傻气的样子本想开口调侃两句,话都滚到舌尖了又给吞了回去,心里忍不住开始一阵阵儿的难受。
要是没说就好了。
起码现在不用这样处处小心翼翼。
“发什么呆呢?”林长舒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前面人走了。”
“哦,好。”
谢淙这才发现收银台已经空空如也,连忙抱着刚买的东西往前走了两步。
林长舒轻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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