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舒终于排到队出来的时候他们年级的人基本都已经开始爬山了,能看见的最慢的一个也已经爬出去了好几十级台阶。
“这东西多高啊。”林长舒压了压帽子,问。
“九百五十四阶。”谢淙说:“也就五六七八十层高左右?”
“这样一听好像也不是很高……”林长舒嘀咕着。
谢淙揉了揉肚子,淡笑着:“快爬吧,不然等我们爬到了人都休整完了准备下山了。”
爬台阶对他们俩倒不是什么负担——如果没有走那十几公里的话。
刚刚一直在走路肌肉还来不及反应,休息一会儿后突然开始爬山时,腿上的酸软和脚底的疼痛刹那间都苏醒了,没爬几步二人就累的气喘吁吁。
看着身边坐在宽阔扶手上飞驰而下还尖叫着的小孩儿,林长舒只觉得羡慕。
“哎,我们下来的时候也这么滑吧?”他用胳膊撞了撞谢淙。
“好啊。”谢淙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你不怕丢人就行。”
“我怕什……我操!”
轰鸣声几乎是瞬间就贴到了耳畔,林长舒一把把谢淙拽到了身后,下一秒一辆纯黑的摩托从二人身旁掠过,带起的风掀起林长舒的刘海,尾气更是甩了他一脸。
“他妈的不要命了!”林长舒对着摩托车逐渐缩小的背影喊。
“没撞着你吧!?”谢淙紧张的抓着他的胳膊把人翻了个面儿面朝自己,仔仔细细打量着。
“没事。”
林长舒的脸色还是有点难看:“有病吧上这地方飙车,撞死个人他都赔不起。”
“大概就是爱找刺激。”谢淙说:“先到旁边歇一会儿。”
二人又爬了几级台阶,在平台边缘坐下了,惊魂未定的谢淙依然不放心的打量着林长舒,似乎是害怕他伤着了却不说。
“真没事。”林长舒从书包里摸出软糖:“就这个速度我要是真被蹭一下肯定直接滚下去了,还能搁这儿生龙活虎的跟你聊天呢。”
说完他看见谢淙脸都白了不少,就顺手撕出一颗糖塞到了谢淙嘴里,开玩笑似的说:“吓傻了?”
谢淙却罕见的并没有顺着他的语气往下说,而是严肃的看着他:“我很害怕。”
“怕什么?”林长舒不解。
“怕你出事。”谢淙说:“你有没有想过刚刚万一真的摔下去了怎么办?”
“……不会的。”
林长舒垂下眼,往自己嘴里丢了颗糖。
他倒是不怕摔下去,他怕的是没摔死,或者死的不利索白受罪,最恐怖的是到时候落个半身不遂要人照顾,医药费就是老大一笔负担了。
死了多好啊,死了就不用每天想着那个傻逼老爹和倒霉老妈,也不用为了谢淙谢泞那两兄弟的事情烦心,一边哄着谢泞一边时时刻刻观察谢淙的心情,天天累都累死了。
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老妈,舍不得谢淙和唐明,也舍不得谢泞。
要努力生活啊!林长舒想着,再努力一点,也许一切情况都会好转了。
谢淙一手按着肚子,一只手伸到太阳底下拢了拢。
“干嘛呢?”林长舒问。
用影子摸摸你。谢淙在心里回答。
“抓一下光。”谢淙嘴上这么说着。
阳光穿透他的指缝潺潺流淌,谢淙的手很好看,又细又长,骨节分明,应该说是他身上最好看的部位就是这双手,林长舒一度觉得这个人不去做手模真的很可惜。
困了。
林长舒打了个哈欠。
“快走吧。”谢淙站了起来:“我们得快点儿了,都看不到穿校服的人了……上头好像有卖吊床的,可以去租一个睡会儿。”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林长舒慢吞吞的站起来,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
因为你很期待啊。
谢淙摇摇头:“之前听说过——快走吧。”
.
山顶上乌泱泱的一片人头,但他们学校的校服还挺显眼的,尤其是在人多的情况在,林长舒随便抓了个穿校服的问了一句,才发现过场都已经走完了,现在直接进入了休息阶段,只等着晚点儿到时间了就能下山原路返回。
“早知道就在下面等着了!”林长舒忿忿道。
谢淙蹲在地摊旁边看着,买的都是些小孩儿爱玩的东西,花里胡哨的假翅膀,奥特曼的变身器,里面塞着各种动物模型的弹力球……
谢淙买了两个竹蜻蜓。
他对这些小玩意不怎么感兴趣,但是据他所知林长舒对这种小玩意尤其感兴趣。
果不其然,林长舒拿到竹蜻蜓后笑的嘴角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再买一个!”林长舒说。
“两个不够你玩吗?”谢淙问。
“你不懂……”林长舒蹲在地上挑了一个青色的:“笔借我用一下。”
谢淙看着林长舒在扇叶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拉着走向了后山。
一直走到无路可走,前面就是看起来就不怎么结实的栏杆和一眼望去就头晕目眩的陡峭山崖。
“你回来点儿。”
谢淙拉了拉林长舒,这一下却没拉动,林长舒像着魔了一样趴在栏杆上朝下望去。
这山其实不算太高,但肯定能摔死人,层叠的草木延伸出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似乎只要掉下去转瞬间就能不见踪影。
“回来!”谢淙直接勒住了脖子把他往后一带:“你他妈愣什么呢!”
“我……”林长舒像是惊醒一样,迷茫的看着谢淙。
“你想干嘛?”谢淙看着他,骤然抬高了音量:“你他妈刚刚想干嘛!”
绝对不是错觉,绝对不是小题大做或者多心了,他刚刚从林长舒眼里分明看见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灰败,和一种诡异的期待和向往糅合在一起,看的人遍体生寒。
他敢肯定,林长舒刚刚起码有一瞬间是真的想跳下去。
谢淙懂得那种眼神。
“我就想放个竹蜻蜓。”林长舒笑着拨开了谢淙的手:“你想什么呢。”
说着他就拿出那支写着自己名字的竹蜻蜓,放在掌间轻轻一搓,那竹蜻蜓就带着他的名字奔赴了貌似深不见底的山崖之下。
谢淙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抓。
“飞走啦。”林长舒一手插兜,看着逐渐消失的竹蜻蜓:“飞走啦……”
早知道……
早知道……
谢淙心想,早知道刚刚应该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上去,这样无论林长舒要去哪里,好歹都能有他作陪。
“长舒,我……”
林长舒转身看着他的一瞬间,谢淙本来想说的话突然堵在了嗓子眼儿。
“怎么了?”林长舒问。
“……”谢淙错开目光看向远方绵延的山脉:“太晚了,回去吃饭吧。”
.
所谓吃饭,其实也就是铺了几张报纸在地上各吃各的零食,林长舒本来还带了泡面,但这山头上根本没有开水供他泡面。
为了避免去那个传说中堆满蛆的厕所,林长舒连水都没敢多喝。
唐明咬着一片芝士夹心吐司蹭了过来,被林长舒逮住机会撕了一半塞到了自己嘴里,算是报了之前奶茶的仇,被唐明追着赶了小半个山头。
零食不填肚子,塞的慌,不过林长舒还真找到了租吊床的地儿,绑好后躺在上面,一条长腿垂在地上自己推自己,一晃一晃的消食。
真惬意啊。
恍然间居然有了“生活很美好”的错觉。
谢淙站在不远处和唐明一起靠在树上聊着什么,嘴角带笑。
林长舒感觉谢淙很久都没在自己面前露出那种真正放松下来的笑容了。
虽然都是朋友,但是他俩都知道唐明是不一样的,唐明是个极度理性的人,本身就不会给别人“暧昧”的机会,待在他身边能感受到特别明确的界限感。
如果你有事,唐明一般都嫌麻烦绝对不会主动问,但只要你要和他说,他就会认真听,然后给出建议,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会很放松,因为他从来不说也懒得说多余的话,听到了不该听的也会自动屏蔽。
和谢淙那种细致体贴的人倒是挺般配的。
不知道唐明以后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不对,唐明那种性格不谈恋爱的可能性比较大,要谈也是谈个对自己有用的能一起赚钱的……唐明这种人会有真心吗?一看就是渣男的面相啊……
前途堪忧啊!
“……那小子的眼神好像在骂我。”唐明眯着眼说。
唐明绝对在说我坏话,林长舒想。
唐明那双笑眼一般来讲叫风情万种,在林长舒眼里就是纯粹犯贱。
“你们俩啊……”谢淙一边摇头一边按了按肚子。
唐明瞟了他的手一眼,没说话。
林长舒就这样吊着,晃悠了小二十分钟后就睡着了,直到谢淙把他摇醒。
“嗯?嗯?”林长舒起身的时候忘了自己在吊床上,一下子没起来,茫然的伸手在空中捞了一把。
谢淙被他扯着领子拽了一个踉跄,没处着力的手撑在了树干上,自上而下俯视着林长舒,衣领被扯开一个巨大的弧度,露出了锁骨往下大片肌肤。
“……”
林长舒彻底清醒了,讪讪收回了手:“衣服弹性挺好的哈。”
“……嗯。”谢淙看着他:“要走了,快点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林长舒还有点晃悠,没脚踏实地的感觉,腿脚打着飘,谢淙扶了他一把,不过很快收回了手。
集合的时候看见所有人都一瘸一拐的像约好了一样,林长舒差点儿笑出声。
“哎。”
唐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你傻逼吗?”
“我操?”林长舒震惊的回头:“我他妈还没骂你呢你先骂我了?”
唐明不接他的话茬,看了一眼几米之外捂着肚子的谢淙低声说:“你瞎了吧?淙儿从刚刚开始就不舒服了,脸都疼白了你没发现?”
林长舒马上去看谢淙,果然那人脸嘴唇都丧失了最后一抹血色,只不过面部表情非常自然,要不是他抓着衣服的手已经攥的发白了,林长舒差点要以为唐明在开玩笑。
“操……”林长舒拧眉朝谢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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