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谢泞抱着兔子坐在床的正中央,那只小音箱就在他手边静静播放着那首熟悉的乐曲。
“Don't wanna but I think about you,You know that I'm never gonna do……”
哥哥会来吗?什么时候会来?根据以往的经验谢淙在知道地址后从没让他的等待超过两天,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他总是愿意无条件的相信哥哥。
此时此刻林长舒又在做什么呢……
.
“给我拿一罐!”
林长舒仰着头冲着谢淙招招手,谢淙就蹲在高大的礁石上丢下一罐啤酒,随后人也拎着袋子跳了下去,落在林长舒身边。
“是海啊——”林长舒展开双臂感受了一下腥咸的海风:“真好!”
“你头发是不是该剪了啊。”
谢淙看着林长舒已经够到耳朵的头发,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一下。
“不剪。”林长舒把两侧的头发别到耳后:“留长了扎起来,我想尝试一下新发型,多好,年轻人要勇于创新。”
他的长相本来就偏清秀,头发长了之后身上的凌厉气质就又被削了一层,加上下颌线不似大部分男生有明显的转折,似乎是一条弧度就上去了,看起来就更加柔和了。
谢淙时常会想起学校里那些“校霸”“超能打”“一个人干翻六个高三学长”的传言,每每都觉得和眼前这个人完全联系不起来,林长舒骨子里明明就是个温柔至极的人。
而且很久都没看过这个人打架了。
林长舒高一的时候是典型的火爆刺头,三两句话不对付都能随时随地抡起椅子跟人干架,拎起拳头时眉眼中的狠厉会盖过原有的温和,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错觉,但是高二之后就好了不少,甚至被常艺鸣找人打了那一顿也能忍了整整半年没有发作。
长大了啊小林同学。
冰凉的啤酒顺着食道滑到胃里,激的林长舒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忍不住砸吧着嘴,发出“嘶”的声音,抬手揉了揉嗓子。
“太冰就别喝了。”谢淙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哎,那可不行,多破坏气氛。”林长舒把啤酒换了只手拿着,另一只手掌心向外对着谢淙:“看海不就得有冰啤酒和烧烤吗,给我来两串。”
于是二人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礁石坐下了,把买来的烧烤饮料都堆放在一起,一人拿了一串烤五花吃着。
夜晚的海面仍不算平静,灰白色的浪花就扑在几尺开外的石堆上,撞出细小的碎末,勾起的湿气被风裹挟着刮向面庞,墨蓝的海面一直延伸至遥远的天穹下,那是没有被霓虹灯强行唤醒的隐域。
“我说你这也太不着急了。”林长舒边吃边说:“你亲爱的弟弟不会可怜巴巴的等着你解救吗?我们就这样在海边撸串儿喝啤酒?”
“我爸又不会亏待他。”谢淙咬下一块肉:“再说了不是你跟我说的我不是作为谢泞的哥哥活着的吗,那我就为我自己考虑一下,该享受生活的时候就该享受生活。”
“活学活用。”林长舒竖起大拇指。
谢淙笑了笑。
“哎我发现你怎么都没几件儿带花的衣服啊。”
过了一会儿,林长舒暂缓了吃东西的节奏,手臂向后撑着,半仰着脑袋偏过脸看着谢淙:“你这T恤穿好几天了吧?”
“不是啊。”谢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宽松的纯色白T:“这个我买了二十件,换着穿的,怎么了?”
林长舒沉默了一会儿。
以他的臭美性格实在很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买二十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每天穿,甚至他不用问就能知道下面那条运动裤应该也是……批发的。
有钱是这么用的吗?
明明长了张帅脸,又有衣服架子的身材比例,每天这么穿简直在暴殄天物。
“去买衣服吧。”林长舒说:“把你的倒霉弟弟救出来之后。”
“好啊。”
虽然没什么兴趣,但既然林长舒开了口,谢淙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倒不是没想过在着装打扮上多花点心思,但是那实在是太麻烦了,还不如看林长舒来的有趣,专注于这个对他来说简直是自我折磨。
反正他对除了林长舒和弟弟以外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没有兴趣,甚至对谢泞都是责任心大于其他杂七杂八的感情。
我真是个无聊的人啊,谢淙想。
大概林长舒是除了弟弟唯一不会觉得他无聊的人了,不会觉得他的行事作风老气,看他自己和自己下棋也不会觉得他奇怪,知道他的心思还能一直容忍着他各种越界的举动,甚至不怕麻烦陪着他跨越了这么长的距离过来找弟弟……
也许在外人看来是他照顾林长舒多一些,但谢淙一直觉得是林长舒在拉着他前行。
烤串很好吃,不过在海风里滚了一圈就粘上了那股特殊的腥咸,被啤酒一泡又冲出了诡异的混合口味来。
谢淙还没忘林长舒在自己杂货铺喝啤酒喝醉的事儿,没敢让他多喝,一罐之后就换成了橙汁,选择性无视了对方略幽怨的目光。
“哎对了你那个哑巴弟弟……”
“你挺关注他的啊。”谢淙瞥了林长舒一眼:“这才多久就换了三个称呼了。”
“什么?”林长舒一愣:“哪三个?”
“亲爱的弟弟,倒霉弟弟,哑巴弟弟。”谢淙掰着手指:“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担心他?”
“……哪有。”林长舒借着擦嘴的动作抹去了自己那点儿慌乱:“就是觉得挺刺激的,像在演电影一样,很酷。”
“十七岁啊……”谢淙感叹道:“中二的好时候。”
谢淙发现林长舒对“电影桥段”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大概是因为自己所有未施展的抱负和那些不为人知的绮丽幻想都只能在这些艺术作品里看见吧。
他被困在现实里。
B市的夜晚还是略凉的,在林长舒连打了两个喷嚏后谢淙就立刻终止了吹海风活动,强行拉着他要上岸了。
“海就在这里,又不会跑。”谢淙说:“你感冒了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我哪有那么脆弱。”林长舒不满的捡起地上的空瓶捏在手里,四处寻找着垃圾桶:“对了,我们晚上分开住吧?就两个酒店我们分开也方便点儿,能早点知道他在哪儿最好。”
这个安排挺合理的,谢淙点头同意了。
这样就有一半的几率可以单独相处一晚上,林长舒想,我真聪明。
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的缘分让我能见到谢泞泞……
谢泞泞,哈哈。
林长舒突然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呢。”谢淙略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跟个傻子似的。”
“我开心啊。”林长舒扭过头和谢淙对视:“大海啊大海——是我生活的地方——”
“你是b市人吗就生活的地方了。”谢淙无奈的摇摇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长舒哈哈大笑:“我是美人鱼,海的王子——”
“好好好。”谢淙乐得惯着他,毕竟这样稚气的林长舒还是挺少见的:“那人鱼王子要给我唱首歌吗?”
“那可不行。”林长舒突然一脸神秘的凑近了谢淙的脸,用那双黑亮的眸子专注的盯着他,眼中流转着谢淙看不懂的情绪:“你没听说过吗?我们人鱼王子的歌声都有魔力,听了就会被蛊惑的。”
“……你是不是喝多了?”
海风卷过心跳,谢淙完全无法直视林长舒的眼神,只能认命似的别开脸。
我已经……被蛊惑了啊。
“没喝多!”林长舒又后撤一步远离了他:“我就是太兴奋了——哈哈!”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明明只喝了一罐啤酒,脑子却晕晕乎乎的,大概是被海风给吹傻了吧,谢淙那张脸在他面前晃啊晃的,老是和另一张看似冷漠的脸不断交替着,扰乱他的心绪。
我连光明正大的担心你都不敢。
林长舒委屈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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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那边。”谢淙说:“我这边住的是一家三口。”
“你不会是蠢到直接去敲人家门了吧?”林长舒举着电话疑惑道。
“怎么可能。”谢淙笑了:“只是把他们门口的请勿打扰的牌子翻成了需要保洁而已……清洁工去的时候顺便听了一耳朵。泞泞应该是在里面那个小套间里——既然我爸铁了心要关他的话。”
“你就不怕人家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挂的请勿打扰的牌子啊?”林长舒摇摇头:“怎么干这缺德事呢。”
“我看了一眼这酒店牌子都是挂外面的。”谢淙回答:“真有什么我也只能在心里忏悔我的罪行了……再说人家又不傻,真有事不开门不就好了。”
“行行行。”林长舒咬着烟走到了小套间:“我不跟你说了,我来侦查一下敌情。”
“注意安全,有事叫我,千万、千万不要莽撞,确定位置之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谢淙叮嘱着。
林长舒压根没听谢淙的叨叨叨,反正用膝盖想也知道就是那两句,于是只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嗯嗯嗯知道了,我挂了啊。”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露台。
“操了……”
林长舒扒着露台的扶手往下张望着。
这他妈也太高了,和他平时爬爬家里的天台玩儿时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这个高度往下看,似乎一个不留神就能摔的粉身碎骨。
而且这次也不是“玩”或者别的什么目的,他要把谢泞安全带回来。
在游乐场时他说恐高并不是单纯想糊弄唐明,他是真的有点怕,这会儿从上往下看去小腿都开始不自觉的打颤,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一想到等会儿要站到扶手上去,指尖都开始发麻发凉,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掉下去,摔进夜风里,被撕的粉碎。
扶手很宽,但也没到能让人放心站在上面的地步,恐惧让林长舒不得不暂时退回了房间,一屁股跌坐在床上,丢掉烟大口大口喘着气。
原来想跳下去和敢跳下去的之间还隔了这样老大一段距离。
林长舒闭了闭眼,悲哀的发现自己实在是缺乏勇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轻而易举克服心理上的障碍的,光是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就控制不住的双腿发软了。
电影情节是很酷炫也很帅气,但人家演电影的还有安全措施呢!
深呼吸,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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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ke water all across the road”
[灼热夏日,似真似幻的水浪在道路上肆意流淌...]
“It's gone now, the night has come, but”
[但现在热浪褪去,夜幕已经降临...]
谢泞觉得自己隐约听见了海浪的声音。
这个酒店确实是可以看到海的,只不过很遥远,海面掩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里,只能断断续续的被窥见,并不太真切,自然也无法向他传达些什么。
可他分明闻见了海风。
房间里的燥热早已褪的一干二净,又被沉沉的夜色灌满了,塞的鼓鼓囊囊,寂静化为实质,眼看就要满溢出去。
他听见打火机的啪嗒声,很明显,在这沉静的夜里像一个突兀的到访者,奇怪的是老爸一向是不抽烟的,也总是教育他和哥哥不要抽烟……虽然没人把老爸的话当回事。
不过林长舒倒是挺爱抽烟的。
只是自从和他“在一起”后,抽烟的次数就骤降了,兜里也会时常备着口香糖,很少会把烟味留在嘴里。
……
谢泞盘腿坐在床中央,垂眼看着窝在他腿间昏昏欲睡的兔子。
这兔子是真的乖巧,在他怀里从来不挣扎,永远都是放松的窝着,好像是全身心信任着他一样。只是对除了他之外的人都怀着极强的戒备心,有外人在的时候总是奋力的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到底为什么会起名叫阿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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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的砸窗声响起的时候,谢泞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只是茫然的扭头,循声看向窗外。
歌声仍在流淌。
“Sometimes all I think about is you.”
[有时我的脑海里全是你的身影]
从天而降的林长舒半蹲在露台的扶手上,手里捏着不明形状的硬块冲他笑了一下。
Late nights in the middle of June
[六月中旬,夜色正浓]
林长舒披着月光。
“Heat waves been freakin' me out.”
[热浪翻涌,戴上假面掩饰情绪]
谢泞看见林长舒做了个口型。
“Surprise.”
这一刻他突然就理解了林长舒看到那个剧里桥段时的心情了。
[很心动吗?]
[超级——心动的。]
双脚似乎是被一种奇妙的魔力牵扯着,谢泞抱起兔子走下床,一步一步靠近了露台,离那个人越来越近,那张清俊的面庞也越来越清晰,成了朦胧月色中唯一亮眼的景色。
隐约又闻到了海风。
今晚的风确实是挺大的,林长舒的头发都被刮得在脸上到处乱飞,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想凹出一个帅气的姿势,连月光都在努力帮衬着,勾出了一个清隽的轮廓,和他润秀的眉眼异常相衬。
就算是谢泞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林长舒确实漂亮的不像话,像是个偶然经过的小神仙,突然降落在他的窗台。
和很久之前的一个身影慢慢重合。
风动了。
小神仙朝他伸出手。
“过来,泞泞。”林长舒说:“到我这里来。”
歌是Heat Waves :-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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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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