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高一照常军训,缺掉的假期被调到了迎新晚会之后,于是周六下午放学的时候谢淙直接陪着林长舒去换了药。
“这次没哭啊。”
从牙医那儿走出来,谢淙掰着指头说:“我还以为能有幸见第三次呢。”
“废话,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林长舒得意的哼哼两声:“还能每次都让你逮着。”
“太可惜了。”谢淙笑了:“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拍下来了。”
“你敢。”林长舒示威似的挥了挥拳头:“今天天气好,去中央广场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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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舒打心底儿觉得和谢淙待一起比和谢泞处着舒服多了,起码不用废脑子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会被莫名其妙啃一口。
明明是亲兄弟,这两人差别也太大了。
这头林长舒还在走神,谢淙已经买了炸酥肉回来,用签子戳起一块儿送到他嘴边:“尝尝,新开的店,闻着还不错。”
林长舒张嘴咬下那块儿肉,嚼了几下,竖起大拇指。
谢淙撤了签子,不动声色地放在唇边舔了舔。
林长舒对他来说像一块软嫩可口的点心,光是循着味儿都能回味很久,谢淙并不急着把那个人占为己有,回回只是浅尝辄止,浑然不知这块点心早就被他弟弟品了个大概。
中央广场在周末人尤其多,这个点儿也刚好是散步的最佳时候,一眼望过去人头遍地,草地上卧着的多是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和三两成群的小孩儿,林长舒走到直饮水笼头旁边,张嘴直接喝了两口。
水花溅在他下巴上,顺着脖颈的线条往里滴,划向更隐秘的地带,谢淙只看了一眼就错开了目光。
“去喂鸽子吧。”林长舒抹了抹嘴,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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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舒半跪在地上,手心里躺着一把干玉米,谢淙提着一袋鸽粮站在他身边,垂眼看着两只鸽子在那人手心间啄来啄去。
那乌黑亮丽的头发看的谢淙心痒痒,很想揉一把。
林长舒喂鸽子喂的入迷,抬手想抚摸一下那看起来极为柔顺的羽毛,没想到那两只鸽子一下子受了惊,扑棱着翅膀飞远了,扇了他一脸的憋屈劲儿。
“靠。”林长舒站起来,从谢淙手里抓了一把干玉米撒在地上,满广场乱跑的鸽子顿时像鸡崽似的围在他脚边,疯狂埋头啄啄啄。
“小白眼儿狼,光吃东西不给摸。”林长舒恨恨的说。
谢淙“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牛肉干递给林长舒,看着对方莫名其妙但是挺自然的吃下后才说:“给我摸一下。”
“什么?”林长舒一愣:“淙儿你终于疯啦?”
“你不也是小白眼狼。”谢淙露齿一笑:“吃了我的东西还不给摸?”
林长舒觉得谢淙的逻辑很诡异,毕竟他又不是鸽子,但是这话他自己才说过,要反驳就是扇自己嘴巴子,于是暗自郁闷了一会儿,抬眼瞧着谢淙:“你想摸哪儿?”
谢淙没想到他真会答应,挑了挑眉。
谢淙不笑的时候和谢泞起码有八分相似,不好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林长舒啧了一声,转身坐到了石凳上。
“气了?”
谢淙凑上前,终究还是没忍住把手搭在了那毛茸茸的脑袋上,触感和他想象的一样好,柔软,顺滑,混合着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
“摸完了?”林长舒没好气的甩甩头:“谢淙你摸狗儿呢?”
林长舒很少叫他全名,谢淙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笑了笑就挨着林长舒坐下了,用大腿碰了碰林长舒的大腿:“真气了啊?”
林长舒绷着脸,维持了几秒严肃的状态,然后突然笑出了声:“淙儿,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话说的,”谢淙漫不经心的捏了捏装玉米的袋子,看着地上蹦蹦跳跳的一群鸽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上我了,舍不得生我气呢。”
“呸呸呸。”林长舒说:“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我之前没想过你也是……那什么,现在知道了反而觉得更舒坦了。”
“是吗?”谢淙说:“为什么?”
“除了我妈,我见到女人就害怕。”林长舒咂咂嘴:“之前还在想要是你哪天谈了个女朋友怎么办,不过现在好了,没那顾虑了。”
“哦?”谢淙低低笑了几声,眯缝这眼望向远方:“我这么贴心,你要怎么感谢我。”
林长舒没说话,只是突然抬手放到了谢淙脑袋上,大力揉搓了几把,把原本柔顺的短发揉的乱成一团才收回手:“谢谢啊。”
谢淙没想到他来这手,一时间呆住了,老半天才怔怔的嗯了一声。
青白的天空泛出霞光,余晖都被风扯碎了,散落在广场大块的石砖上,云缎自西边儿开始燃烧,映在林长舒瞳孔里,漾开了一圈金橘色的波痕。
谢淙心里,很少有人跟“美”这个字沾的上边,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就是林长舒。
无论是当年还是此刻,一眼惊艳。
广场上有人耍陀螺,几米长的大鞭子甩的啪啪作响,谢淙觉得那鞭子抽的不是陀螺,是自己的心,他的心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着,转的他头脑发昏,目光沉甸甸的落在那被夕阳侵染成蜜色的唇瓣上。
“走吧。”
林长舒突然站了起来,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转一圈儿回家了。”
那诱人的唇瓣突然从眼前消失,谢淙差点要忍不住扑上去,还好晚风清凉,灌进脑子里强行唤醒了他的理智。
谢淙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提起嘴角:“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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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泞泞没回来?”
老爸的目光从镜片后面透出来,谢淙慢慢回望了过去:“他军训,周末在学校,你不知道吗?”
老爸一直更喜欢谢泞,谢淙是知道这点的,所以总是更亲近老妈一些,和老爸的话少的可怜。
只可惜谢泞从小到大都只会黏在哥哥身后,对父母都没什么好脸色,老爸的喜欢显得那么一厢情愿,偶尔谢淙都会觉得他可怜,上赶着讨好小儿子,结果人家避他避的跟什么似的。
这个家从来都不像个家,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脆弱的像一块薄冰,一掰就碎,如果要拿到阳光下仔细观看,转瞬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淙儿,坐。”老爸说。
于是谢淙脱了外套递给刘妈,顺从地走了过去,坐在了老爸左手的单人沙发上,身体靠着外侧,无形中拉开了和老爸之间的最大距离。
“如果我和你妈离婚,你会跟谁?”老爸问。
谢淙思考了不到一秒就悟出了老爸的意思,眯起眼:“泞泞已经长大了,不一定就会跟着我走,老爸,你在担心吗?不要这么没自信。”
“……”老爸看着他:“淙儿,你早熟的过分,太不像个孩子了。”
“你们也没教我怎么做孩子。”
谢淙垂眼盯着自己的指甲盖:“泞泞才是孩子,一个家只需要一个孩子。”
老爸叹了口气:“淙儿,你也是我的儿子,在我心里和泞泞没什么不同,老爸能给你们的、将要给你们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叛逆呢。”
谢淙其实还挺不喜欢老爸叫他淙儿的,老爸叫的时候会把重音落在后一个字上,怎么听都像在唤狗,林长舒就不一样,弱化了儿字,听着更像在叫他“淙”,只不过多了个他自以为暧昧的尾音。
“我不是叛逆。”谢淙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关节:“我是有自知之明……我还有事儿,上楼了。”
“淙儿。”老爸叫住他:“你还没回答我。”
谢淙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掐出一道半月型的沟壑:“……谁也不跟,老爸,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带着泞泞走,你尽管放心,只要他一天还是我弟弟,我把自己卖了都不会少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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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夜里腰疼醒了两次,憋着气声儿自己翻腾着,林长舒是个眠浅的人,马上下床摸到了老妈房里,一巴掌拍开了灯。
“去医院看看呗。”林长舒一边往手心倒精油一边说:“您还真指望我妙手回春给揉好啊?真有这手艺我们娘俩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穿啦。”
“就你会贫。”
老妈额间已经疼出了冷汗,还有心情笑,闭着眼睛喃喃到:“长舒,是老妈拖累你了。”
“说什么鬼话。”林长舒皱眉:“你是我亲妈,以后要跟着我荣华富贵的,好歹也理直气壮一点儿,你儿子是做大事的人。”
“你这小子。”老妈又唠叨上了:“你以后是要娶媳妇儿的,荣华富贵要跟你的妻子分享,知道吗?到时候可不能亏待了人家姑娘,可不能和你老爹一样搞那些东西,害人害己呐……”
林长舒闻言收了脸上的笑意,垂下的眼睫堪堪遮住了满目凄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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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
林长舒的声音顺着电话线镀上了一层很奇妙的磁性,穿到谢淙耳朵里像只小勾子,勾的他心里直痒痒。
“你也睡不着?”谢淙问。
“你知道的。”林长舒说。
是了,他眠浅,夜里有一点动静都会马上惊醒,这个点醒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谢淙知道他在想什么事,于是放轻了声音,缓缓说:“长舒,有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发生了就发生了。”
“我知道。”林长舒沉声说:“但是伤痕存在的意义就是要我看着它,看着它无法愈合,看着它丑陋狰狞,才能让我记住它曾经有多疼。”
痛感也是美感,谢淙呼吸一滞。
“起码有我在这里。”谢淙说:“任何一个深夜。”
林长舒似乎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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