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泞倒不是故意只带一把伞的,他也就那唯一一把伞,虽然大,四个人挤在一起还是挺局促的。
“我操……”林长舒顶着雨声:“这他妈还不如不打呢!我鞋子里全是水!”
“你别往外跑。”谢淙一把把他拉回伞下,脱了外套罩在他头上:“挡一点儿总比没有强!”
谢泞把着伞,一个劲往他哥那边倾斜,唐明站在边缘直接被浇了个透彻,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儿干燥的地方了,有苦说不出。
要回寝室得穿过操场,红色的塑胶跑道在大雨的冲刷下居然隐约有了浮沉的姿态,晃出了波浪型的褶皱。
“这他妈什么鬼操场!”林长舒大喊,一脚踩飞了一圈水花,彻底甩开谢淙闯进雨幕里:“别打了都别打了,湿透了打什么打。”
他说的是实话,暴雨配大风,雨丝都是斜着刮的,谢泞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大伞勉强遮下了,但四个人挤在一起就不是那回事儿了,也就是湿的均不均匀的问题了。
于是谢泞收了伞,四个人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
“他妈的好歹给一个人打啊。”唐明无奈道:“林长舒你个傻逼!”
“这叫——青春——”
林长舒说这话的时候恰好一道惊雷落下,惨亮的光映衬着他被雨打湿的面孔,乌黑的眸子隐隐闪出华光。
“跟你妈鬼一样。”唐明无情评价:“快再来道雷给他劈了吧。”
谢淙一张嘴雨水就往嘴里飘,眼睛也被抽打的完全睁不开,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还能这么开心的嬉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一把,直到谢泞在他头顶把伞撑开才缓过来一口气。
“哥。”谢泞担忧地问:“还好吧?”
“你真想我好刚刚收伞干什么。”谢淙瞟了他一眼:“你林哥性子野,跟你野一块儿去了?”
谢泞笑了笑,没说话。
林长舒和唐明像是玩儿上了,奋力踩着水坑,就为了溅对方一身泥水,谢淙觉得他俩跟狗似的,就差往地上一趟开始打滚了。
谢泞还没见过林长舒这么放肆大笑的时候,林长舒和谢淙唐明一样,十七八岁的年龄早熟的不行,虽然平时展示的不多,但一个人的气质是很难掩住的,林长舒的眉眼里总是沉甸甸的,没有一丝少年气,谢泞知道他家里开了个小杂货铺,听谢淙说平时店里的账都是林长舒看着,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这种事儿居然要让一个高中生来管,谢泞觉得挺奇怪的,林家的大人都去哪儿了?
谢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长舒,这样大的雨反而修饰了那个人,也似乎只有借着这瓢泼大雨的遮掩,他才能暂时卸下满身负担,做一回正儿八经的少年。
各家都有各家难,林长舒家里出了事,老爹早几年就带着钱和人跑了,唐明从小没爹妈,寄养在远亲家里,为了少受几分白眼连平常假期都住在宿舍,谢淙自己家里的关系也是摇摇欲坠,在场除了谢泞,都埋着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成熟。
所以谢泞没拦着林长舒撒野,少年心滚烫,大雨浇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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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得喝感冒药,泞泞你上楼洗个澡再下来。”
谢淙一进门就推着林长舒和唐明去浴室洗澡,自己一身湿都没管,趟着雨水翻出烧水用的壶,又找出四包感冒药,等那两人都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了干衣服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林长舒被吓着了,连抱带推的给他弄进了浴室,嘱咐了一句不把寒气洗掉别出来。
谢淙自己默默靠着门笑了一会儿。
“那孙子呢?”林长舒大大咧咧坐下了,问唐明。
唐明知道他问的是常艺鸣,摇了摇头:“下午就不在教室,好像请假了。”
“挺好。”林长舒拍了拍巴掌:“免得我看见他那张脸就想打。”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唐明说:“忍忍就过去了。”
“是他自己说的要我等着。”林长舒冷笑:“我可不就是在等着吗。”
“你们俩八字不合吧。”唐明说:“也是他那个人忒死心眼了,老咬着你不放。”
林长舒还想再说什么,谢泞就下来敲门了,他只能先站起来给谢泞开了门。
“你哥在洗澡。”林长舒垂眼看着谢泞,几个小时前二人还曾交换过呼吸,这会儿撞上了暧昧不减反增,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唐明抬头看了一眼。
谢泞目光如水,清亮透彻,扫过林长舒还湿润的短发,侧身从他身边进了屋,坐到了谢淙的位置上:“嗯。”
林长舒被那一眼看的心里痒痒,转过身咳嗽一声:“桌上的药给你留的,趁热喝了。”
谢泞捧着杯子喝药,雾气氤氲了那双澄澈的眼睛,幻化出一点缥缈的情意。
林长舒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谢泞刚刚那个眼神分明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暗送秋波。
可谢泞已经垂下了眼。
唐明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一双笑眼弯的更明显了:“打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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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淙刚从浴室出来,就看见三个人蹲在地上,林长舒一把拍下手里的牌,大喝一声:“王炸!”
谢淙:“……”
谢泞听见动静回过头,脸上已经贴了四五道纸条,眉毛边上两道,人中两道,下巴一道,样子滑稽的不行。
谢淙:“……欺负我弟弟呢?”
“天地良心。”林长舒笑的快背过气了,举起双手:“他牌技太臭了,运气也差。”
“是真的。”唐明一脸惨不忍睹的点点头:“淙儿,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打牌比我还臭的人。”
谢淙摸了摸下巴,把弟弟拉到一边:“我来。”
二十分钟后。
“别贴了,别贴了!没地儿了!真没地儿了!”
林长舒连连后退,被谢淙逮着胳膊拽了回来,啪的一声往他额头上拍了张纸条。
“怎么了长舒?”谢淙笑眯眯的问:“刚刚不是挺带劲吗。”
“操……”林长舒满脸的纸条,都快看不清面前的东西了:“你太狠了,这犊子护的,跟老母鸡似的。”
“亲弟弟嘛。”谢淙用脚勾过凳子坐下了:“你们俩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不关我事啊。”唐明看着大家都没了那意思,就把牌收了起来,他脸上也有条,不过只有两道,一左一右:“我只是墙头草。”
“你是傻逼。”林长舒踹了他屁股一脚:“滚起来。”
窗外暴雨依旧,寝室过了十一点就熄灯,刹那间屋里黑的像被浸在黑水里,林长舒刚想出声,嘴唇就被含住,温柔的舔舐一番后那人退开,熟悉的轮廓再次没入黑暗,只剩那双清澈眼眸闪过一抹惊心动魄的光。
谢泞?
他这么大胆?
小鬼玩儿这么花呢?
谢淙开了台灯,晃花了四个人的眼,林长舒闭了闭眼再睁开,才发现开灯的不是谢淙,是谢泞。
“我上楼了。”谢泞说。
“明天再喝趟药,我给你带饭回来,就别跑外头吹风了。”谢淙叮嘱他。
“好。”谢泞回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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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一连下了三天,林长舒担心老妈的腰腿受不了寒气,找班主任借了电话打回去让老妈这两天别去店里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气温一下子降了下去,林长舒早早在校服里面叠了厚卫衣,裤子也换厚了点,老妈就是年轻的时候膝盖受了风,到现在一碰上吹风或阴雨天就疼的直叫唤,林长舒看在眼里,对自己的身体格外上心。
毕竟要是他的身体垮了,这个家就是真的撑不起来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月。
高一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出了,谢泞考的相当不错,这次月考是八校联考,分量很足,他被叫到主席台上颁奖的时候,年级主任的慷慨激昂顺着话筒线传遍了整栋高二楼。
“真是亲兄弟啊。”林长舒说。
“泞泞从小聪明。”谢淙笑笑:“不拿第一才奇怪。”
“你也不差啊。”林长舒趴在桌子上偏过头看着谢淙:“要没有唐明压着你也……”
“我不行。”谢淙摇摇头:“我能靠前,但不能拔尖,泞泞长这么大还没拿过第二……说起来唐明是不是想争那个出国的名额。”
“可不是嘛。”林长舒说:“他当然是迫不及待想飞出去,而且他那也不叫争吧,人那是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啊。”
“他要是走了还真挺寂寞的。”
谢淙转了转笔,在自己画的格子上画了个叉,林长舒凑过去一看,居然是在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已经下了满满一页,奇妙的是居然还各有输赢。
“你好无聊啊。”林长舒说。
“让你跟我玩你又不玩。”谢淙笑着说:“就这么怕我?”
林长舒还存在着上次打牌被烙下的心理阴影,从那天起就拒绝和谢淙一起参加任何游戏,从斗地主到五子棋,宁愿和班上的女生玩都不跟他玩。
“玩儿嘛。”谢淙轻声细语的哄他:“玩儿一轮,赢了给你好东西。”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啊。”林长舒看着他。
“还没想好。”谢淙笑了笑:“一个香吻?”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林长舒就想起了谢泞,发烧时被摁在床上的那个吻,阴暗楼道里的那个吻,杂物间那个吻,再到那个雨夜,漆黑一片的寝室里骤然贴上来的嘴唇……
好像很久没和谢泞单独相处过了。
“长舒?”
听到谢淙叫他,林长舒才回过神:“嗯?”
谢淙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面前,那双眼睛居然和谢泞的一样透亮,林长舒下意识扫了一眼教室,他俩位置在角落,和前桌距离都远的要命,还在垃圾桶前边儿,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你怎么一脸心虚啊。”谢淙问:“搞得好像我们在偷情一样。”
偷情,又是偷情,这话一个月前他才调侃过谢泞,转眼间就被人亲哥抛了回来,算不算天道好轮回?
林长舒想都没想,抱着谢淙的头冲着脑门就亲了两口,亲的极其响亮:“来来来我们来偷情。”
这动静把前排几个人都吸引的回过了头,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纷纷笑出声。
谢淙被亲懵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茫然地看着林长舒。
林长舒挑眉看着他,目光里都是呼之欲出的挑衅。
谢淙可喜欢他这个表情了,笑着摇摇头:“你别乱撩我,早晚要后悔。”
林长舒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低头开始玩贪吃蛇,一遍一遍冲击唐明留下了一个多月的那个纪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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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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