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不知道真正的朋友之间究竟可以对对方有多好。
岑净总觉得,池城对她,真的太好了。好到轻易间便模糊了边界,让人忍不住滋生僭越、放肆的冲动。
她当时手里捧着一个防晒。眼睛一行行地逡巡着,像是在仔细研究它的使用说明,可安静了没一会儿,她忽然听到自己故作自然的声音问池城:“你那会儿在教室里……是想说路娜小时候怎么了。你们之前……是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从听到池城的话开始,到现在,无数种猜想和可能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池城和路娜小时候一起玩闹亲密无间的样子……
池城耸耸肩,“哦,那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四岁,还是五岁?她非要玩隔壁家养的狗,解开绳,结果把狗弄丢了,人儿子能干?哭天抢地去告状,她转身赖我头上,说我搞的,害我被我家那好面子的老子不分青红皂白暴揍一顿。”
她被惊到真情实感“啊”了声,“那然后呢?你……”
池城沉默一瞬,似乎有些害羞,声音都变小了:“那我当然是……还回去了。”
笑话,他当时也就是个四五岁小屁孩,懂个屁的绅士风度,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人栽赃还得了顿老爹熟悉的竹笋炒肉,从此幼儿园那个星期他都没让路娜那丫头好过。
虽然每到直接动手把人揍回去的程度,但也把她折腾的叫苦连天。
不打人主要也是因为打了熟人家的小孩,被告状找家长,自己又免不了来一顿。
……
岑净从没想过事情的走向居然可以这样残暴。
自己天马行空瞎鸡儿幻想的什么温馨甜蜜的青梅竹马童年都是不存在的。
但不得不说,并不算太意料之外。
这样的回应,才是典型的“池城”式风格。
但她就喜欢这样的他。
岑净噗嗤一笑,就见对面的人明显松了口气。
他低声嘀咕了句“谢天谢地”,虽然声音小,但还是被她听到了。
“?”她问:“什么?”
“每次一碰到她或者谈到和她相关的话题,你都不太对劲。幸好这次没又生气。”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她也喜欢你啊,傻子。
她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咕哝道:“看不出来,你观察得还挺细致。”
听到这话,他连连摆手,一幅惊恐的受之不及的表情,“别别别。我可没那本事,全靠你表现得直白。”
“?!”
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
岑净刚要质问,就听见他轻笑了声:
“对。就像今天这样,生气也好,不开心也好,有什么就说,有想知道的就问,这样我才能懂你真正在想什么啊。”
她本以为那句话就是这次事件的结局。
但没想到,等到周日下午时,池城一脸神秘地把她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一家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很平平无奇的小店,一条不太热闹的街道,默默无闻的巷尾。
推门而入时,风铃和“慢寄时光”的招牌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里面,却别有洞天。
一排绿色的邮箱在室内蜿蜒排开,上方挂着不同的年份,由远及近,从过去到未来。
再往里的柜台,像民国时期的老式当铺。
出示凭据,才能在时间到了后取回自己寄留在此的回忆。
池城骄傲又兴奋地向她宣布,他已经给她包了往后十年的VIP寄存服务,之后有什么不开心就写下来吧,如果不想或者不好对他说出口的话。
别把自己给憋死了。
他当时跟她这样玩笑。
又说,等十年后,我要来看看,你到底生了我多少回莫名其妙的气。
年少时的爱,总是赤诚而浓烈,轻易就能模糊时间的界限。
十年、一辈子,永远……
都能脱口而出,不以为然。
万般笃定一切都不会变,到那时,身边也依然是这个人。
可是后来,他们的故事却没能走完第一个十年,就像汇入大海的两滴水,被时光的洪流冲散,背道而驰,无疾而终。
可局中人却没有预知的能力。
当时的她是真的很开心,为自己微不足道的情绪,会被人这样重视、在乎,哪怕是以一种笨拙到近乎有些傻的方式守护。
岑净曾经反复思考的所有问题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他究竟为什么对她这样好?
他喜不喜欢自己?
他们是什么关系?
她真的配得上这样自由如风的耀眼少年吗?
……
可她此刻却突然不再纠结。
她只知道,池城至少现在,是在乎她的。
那这份在乎里,究竟有多少的喜欢,源自于何,又掺杂了几分的同情、一时兴起,都不再那么重要。
如果他的喜欢少一点点,那她就多靠近他一点点。
比起过去一味的自怨自艾、自我否定,岑净现在突然想努力一次试试,靠自己的努力,尽可能地弥合俩人之间的差距。
如果她觉得自己不够好看,那她会变得更好看。
如果她觉得自己不够优秀,那她会变得更优秀。
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
她渴望能坦然地和他并肩而立,能更有底气地承接与回应他的感情,能成为一个众人眼中更大方、更耀眼的女孩。
而不是永远被人说:“她有什么可被喜欢的。”
·
岑净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能从小渔村走到省城最好的高中之一,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后,一定不遗余力。
经过几次的考试,她很清楚,目前最不稳定的、最拖后腿的就是数学那两道压轴题,能不能做出来全靠出卷人慈悲与否。
之前不是没有尝试过题海战术,但始终思路不清晰,导致这成了她向前发起冲刺的最大阻力。
那天当她在教室偶然听见江荷和班长讨论自主招生学科培训时,向来对这种收费昂贵又不实用的短期培训嗤之以鼻的岑净第一次动了心。
据说请的是省城名牌大学的教授,经验丰富,培训时间在周末,一个月,八天,5000块。
价格对她来说很不便宜了。
换之前,张嘴问岑伟国要钱是对她而言最艰难的事。
但这次,岑净在心里打了八百个来回腹稿,甚至在纸上推演了各种会面临的回应后,终于还是鼓起劲,在回家的那天晚上,开了口。
果不其然,一听那个数字,岑伟国立刻眉头紧锁,“什么培训要这么多钱?师大附中老师已经很好了,你不会你就上课认真听,私下多去问,花这冤枉钱做什么?”
岑净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这就是她预演时第一个想到的回应。
“爸爸,几千块拿来培训会比拿去给岑嘉佳换手机更有收益。”
“怎么说话呢?做老子的都没死,你这个当女儿的就开始惦记我的钱怎么用给谁用——”
她打断岑伟国:“不是的,爸爸,请你想一想。给她换新手机她拿到了能做什么。无非是更方便谈恋爱看漫画玩游戏。可这个钱你给我,我学到了知识,能提分,能上更好的大学,就能有更好的工作,更多的收入。”
岑净平静地向他陈述事实:“投资时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爸爸,我和她都是你的女儿,这是我们的共同点。不同点在于,我的成绩比她要好得多。我从不求你一碗水端平,但我只想要你在我最需要最关键的时候哪怕分出一点点给我,可以吗?”
“哪怕,就当这是为你之后的养老投一份保险呢?”
在这种时候,岑伟国终于显示出他作为商人的精明来。
他忖度片刻后,忽然问道:“你上次考试是班里第十,花了这个钱,下次能进步多少?”
一语成谶。
这下真像拉投资人时才会有的对话。
她其实很想反问一句你给岑嘉佳换新手机她能给你兑现什么回报,但她慢慢呼吸一口气,还是压下了这股没必要的冲动,仔细思索过后才谨慎给投资人画饼:“我只能保证短期内只能尽力争八保十。”
看他撇撇嘴,并不算太满意的样子,又补了句:“到了这个阶段,保住不退就很不容易了,每往前进步一名都很难。爸爸你可以去搜搜看文科去年年纪前五十录取的学校,都是很好的985。”
其实她有把握上完这个课效果不错的话,能进步更大,也许第五页不难。
但前期,谨慎给投资人画饼降低心理预期总没错。
岑伟国抽着烟,一边回复手机消息,一边看也没看她,只说“知道了”。
虽然他没直接表态,但岑净知道,自己那番“养老保险”的论调,奏效了。
跟分离多年且有了新家的人扯感情十有**没用。
但“养儿防老”的思想,依旧在许多传统父母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虽然这样说来,好像她更可笑了。
从监护人手里拿钱,都得先用自己不确定的未来去赊账。
但不论如何,结局最终如她所愿。
下一个周末,她已经坐在了校外酒店的多功能会议厅——临时的培训教室。
这次因为是两校一起请的老师,所以南礼附中的学生也报名不少。
她遇见了熟人——程麦。
不同于上次的是,这回她身后没了那个如影随形的男孩子,自己却换上当时池砚同款的“生无可恋”脸。
俩人在数学拔高班碰上时,互相挤出了个苦笑。
在这里,她也遇见了一个不熟的人。
一个后来对她很重要,但也引发了她和池城几次矛盾冲突的人。
张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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