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声猎猎,宋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捏紧了被角一动不动。
宽敞的床里边,谢怀溓盖着另一条被子安静入睡,呼吸均匀得似乎是睡着了。
谢怀溓所说的同床,竟就是真的同床而眠,方才故意说得暧昧作弄她的!
应当又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吧。宋嫣这般想着,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上床前她还曾想过,若是谢怀溓真要对她做什么,她要如何反应。
白天睡了太久,加之不适应与人同睡,她现下了无睡意,转动眼珠打量起了谢怀溓的寝屋。
微弱的烛光透过床幔,映照出了帘上精细的绣纹。
她不自觉地偏过头,悄悄看了看身边的人,依稀看得到他模糊的轮廓。
就这么让自己睡在他身边,难道就不怕她意图不轨,携带凶器伤他吗?
“看着我做什么?”昏暗中,谢怀溓闭着眼睛道。
宋嫣一惊,霍地回正了头,“殿下还没睡着吗?”
熄灯到现在约莫快一个时辰了,想来他也是不习惯有人在旁边吧。
“你再看来看去,天亮了也睡不着。”
“那,”宋嫣犹豫道,“那不然我去外间的榻上睡,省得打搅殿下。”
谢怀溓心中莫名冒起一股恼意。在他面前,宋嫣似乎总是如此,扮着乖顺的模样说对他绝无二心,实则心中处处与他相左。
须臾,他启唇道:“住嘴,睡觉。”
宋嫣噤声,这下真不敢再乱动了,规规矩矩地躺在右半边床上。
……
翌日,宋嫣是被茹喜的声音唤醒的。
“姑娘,时辰不早了,该起来了。”
宋嫣惺忪地睁开眼,梦里懵懂片刻后,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谢怀溓早就人去床空,而她不知怎的滚到了他那半边铺上,身上还卷着他的被子。她瞬间清醒,坐起身,对着站在床下的茹喜道:“什么时辰了?”
茹喜打起帘子,道:“快巳时了。”
“已经这么晚了。”宋嫣嘟囔着掀开被子,冬日的凉气立即将她包裹起来。
茹喜拿过衣裳披在她身上,笑道:“太子殿下担心你劳累,特意让我们晚些再叫醒你。”她边为宋嫣系好衣带,话语忐忑道:“姑娘,昨晚你……”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宋嫣心知其意,羞红了脸:“昨晚什么也没有。”
白净的脸上染了红晕,仿若春日里含苞的桃花,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一副女儿家羞赧的神态。
茹喜弯了弯眼,正想与她玩笑几句,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女子出阁本是件开心的事,但宋嫣不同。进了东宫便不是清白之身,往后若三皇子真除掉了太子,那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姑娘受苦了。”
宋嫣整理衣衫,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这有什么苦的,只要能活着,让我做什么都行。”
陆陆续续有宫女进来,主仆二人止住话,穿戴齐整后便出去了。
宫规森严,宋嫣担心惹乱子,所以少有去东宫外的地方走动,最多到东宫右边的御花园逛逛。
“姑娘,这宫里的东西果真与外面不一样,就连梅花也要好看许多,不如我们折一些回去插瓶子里吧。”
宋嫣踟躇道:“御花园的花能随便折吗?会不会有违宫规?”
先前徐总管教导过她许多规矩,只是她没全部记住。
“姑娘若是喜欢,不必想那么多。”
冷清的园子里兀然响起另一男子的声音,宋嫣回过身,见一名男子站在不远处。
是谢怀煜。
宋嫣正经行了一礼,“三殿下。”
“宋三姑娘不必多礼。”谢怀煜走来,在她几步外停下,“昨日听闻姑娘在松涛苑受委屈了,实在是我照顾不周,在此向姑娘赔罪了。”
堂堂一名皇子向自己赔罪,宋嫣委实觉得受不起,“不,是我酒量太差,不算委屈,三殿下言重了。”
谢怀煜笑了笑,“皇兄一向性子温和,在外从不失态,昨日动气,定是为了三姑娘。”
这人果然上了谢怀溓的当。宋嫣不好多说,无所适从地道:“害得太子早早离席,扫了殿下的兴,是我不好。”
面对谢怀煜,她实在不知如何应对。一面要小心不被他套话,另一面又要按谢怀溓的意思,要他以为谢怀溓从未对她生疑。
这般费神功夫,她可不像谢怀溓那样信手拈来。
“三姑娘为我挑选的生辰礼我很喜欢,还未来得及道谢,何谈扫兴?”
“殿下喜欢就好。”
像是瞧出了她的心思,谢怀煜不再与她谈空说有,开门见山道:“让三姑娘待在皇兄身边,实在是辛苦了。”
宋嫣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一眼,依谢怀溓的吩咐道:“其实太子对我不错,我不是很辛苦。”
“救命之恩,皇兄想来也不会薄待了你。”言毕,谢怀煜话音一转,“不过三姑娘也应当多为自己打算,自古家族荣辱是一体的,三姑娘是个纯孝之人,想来也会为宋大人解忧是吧?”
宋嫣虽然不聪明,却也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进宫前父亲和二姐姐都嘱咐过我,我明白殿下的意思。”
谢怀煜直言道:“有一事我想问三姑娘。”
“殿下请讲。”
“户部贪污一案,太子是怎么查出来的?”
贪污案?宋嫣心下一动,苦索如何作答。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告诉的谢怀溓,才让他这么快破了案。少顷,她斟酌答道:“我刚进宫不久,查案这样机密的事,太子未对我提及过。”
也是,谢怀溓处事规整,即便喜爱宋嫣,也不见得会让她插手朝中之事。谢怀煜道:“无事,来日方长,三姑娘现在好好待在太子身边,不叫他起疑便好。以后,或许还有劳累三姑娘的地方。”
宋嫣胡乱点头应承。
忽地,园外传来脚步声,随即几人出现在御花园口。
远远望去,为首的女子穿着不俗,身后跟着两名宫女,莫不是妃嫔,也必定是位公主。
她亦瞧见了他们,挥了挥手扬声喊了“三哥”,跟着提起裙摆跑过来。
待她走近,谢怀煜开口道:“这满宫里,也只有你这般行事没有规矩,也不怕摔着。”
“穿得这样厚,摔了也不疼。”女子对他笑道,注意到了一旁的宋嫣,“这位姑娘怎么没见过?”
“这是皇兄宫里的宋三姑娘。”谢怀煜说完,又对宋嫣道:“这是安乐公主。”
“原来这位就是皇兄心心念念的嫣娘啊!”谢玲脱口便道,想来是从他人口中听到过那些不着边际的流言。她好奇地看了看她,颔首道:“果真生得好看。”
“公主谬赞了。”宋嫣行礼问安:“公主安好。”
“你来这做什么?”谢怀煜问谢玲。
“我是来找嫣娘的。”
谢怀煜无心他们这些女子间的事,道了一声还有事忙便先走了。
等他离开,宋嫣方道:“公主找我有事?”
这位安乐公主看上去比她小两岁,性子俏皮,与这人人心眼多如筛的皇宫有些不衬。
谢玲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在了宋嫣面前,“这是冯将军家的瑞姝姐姐托我转交给你的。”
“瑞姝姐姐!”宋嫣欣喜不已,自她进宫后,便没见过冯瑞姝了,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自己。她接过来一看,是一张请帖。
“冯家每到年下都会举办一次宴会,今年我也会去,我们可以同路去。”
宋嫣脸上的笑淡了淡,“我不知那日得不得空……”
“怎会不得空?”谢玲不解,继而恍然道:“你是不是怕皇兄不让你去?”
宋嫣没说话。昨日赴宴才出了乱子,谢怀溓恐怕不会再轻易让她出宫了。
“你放心吧,皇兄最好说话了,况且他那么在意你,一定会答应的。”
告别了谢玲,宋嫣还是折了一把红梅才回东宫。
……
入夜,谢怀溓回到殿内,第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一束梅枝。
他略微一挑眉,看向站在一旁的人,“今夜你不必睡在这里。”
听他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宋嫣解释道:“殿下,我来是有事要说。”
“什么事?”谢怀溓自顾自解下披风,随意问道。
“今日三皇子来找我了。”
谢怀溓并不是很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他都说了什么?”
“三殿下没说多少,只是让我好好待在你身边,还问了贪污案一事,问我你是如何查到的。”宋嫣如实道,“不过我什么都没说。”
谢怀溓身形稍顿,“你之前说贪污案的祸首是从谢怀煜那知道的,初次以外,你可知他与此案是否还有别的关系?”
宋嫣摇了摇头,“不知道了。”
谢怀溓不作声,凝神思索着什么。
宋嫣候了良久,忍不住出声:“殿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谢怀溓说完,侧头见她还站在原地,“还有什么?”
宋嫣半低下头,声若蚊呐:“过两日冯将军家有宴,我想出宫一日。”
原来那束梅花是为了这个。谢怀溓面色不善,“昨日出宫才惹了这么多事,你又想出去?”
“殿下,我这次保证不喝酒了,一定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她抬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希冀,好似他说一个“不”,她便要立即哭出来。
谢怀溓将披风扔到她怀里,大步进了里屋,“天黑之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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