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宇最不喜欢的事就是被迫承担过强的感情。有人因此唾骂过他,认为他是一个不敢承担的肤浅骗子。但他们不知道,沈彦宇只是讨厌过于强烈,强烈到动摇内心的感情,那让他觉得不堪重负,最后只能因为烦躁而发生争吵。
即便是展露出的风情,也只是他的一种伪装。他真正上心的事少之又少,不过通常情况下他都十分善于伪装自己,将一切包装得不露马脚。即便是身处恋爱关系中,他也有时候不免装一装。
说这个人不体贴不关心对方也不是,只是偶尔有心思很细微的,能看穿他层层伪装。有一位好友就是这样的人,他对自己和沈彦宇关系的描述是:“不如说正因为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你关系最好的朋友吧。”
感到疲倦的时候,和这位好友喝上一杯就是最好的放松了。
——
眼下,沈彦宇早已到了后山祖坟处,抱着胳臂静静等待被他喊上来的入殓师和抬棺伙计处理遗体。因为沈彦宇开的价钱很大方,这些人都没有多做打听就跟了过来。
他们只知道面前这身着红纹白衣的仙长虽然面上笑呵呵的,但不是好惹的主。
做白事的,这帮人也知道不该在主顾面前多嘴,因此都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交谈也只是低声细语。
沈彦宇在蒲团上闭目打坐,内心到底还是挂念贺晨风,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原地待着。尽管剑气激发肯定会被师父们察觉,但闭关中的修士若非突破不会轻易出关,因此师父能否伸出援手还是另一回事。
他越想越乱,险些连气息都无法保持平稳。于是他刚坐下不多一会又烦躁地抓抓头发站了起来,叉腰瞧着那些来来回回忙碌的伙计。
“还要多久?”沈彦宇压抑着心中的火气,不想莫名迁怒于人。雨后潮湿的空气还算怡人,这让他心情终于有了些许好转。
一人紧张地斟酌用词,仓皇回话道:“禀告仙长,还需要约莫半个时辰,手下人已经抓紧在干活了。”
沈彦宇了然点点头,说道:“有劳”,示意他去忙自己的。
他刚才只顾着操心贺家的事,这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有一大堆伤没治疗——因为他心思实在静不下来,索性先吃了点丹药顶着,叫伤口自个先慢慢修复着。
闭眼稍微放空大脑,他才忽的想起自己还给贺晨风套了个保护罩,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知道,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再说贺晨风没有坚持跟来,可能也是想自己静一静,等对方做好心理准备自己再带他来也不迟。
哎,怎么又想这些了?琢磨了太多事情的沈彦宇头脑发胀,连忙摇了摇头,像是要把杂冗的事情甩出去。
好在伙计们手脚利索,不多会就提前完成了所有活计。也是因为贺晨风有一切从简的意思,这些东西置办起来不算困难,也不消花费太多工夫。
“仙长,恕老夫多嘴,”年长的领队蹒跚着脚步来到沈彦宇面前,照常恭敬地行了一礼,“贺家老爷夫人向来贤德仁义,您若是得空,还望寻位高僧为灵魂超度一番,送其往生极乐。”
沈彦宇连忙扶起老者,眼中满是认真:“我会的,前辈,感谢您的建议。”
见这位年轻的仙长虽然眉间有郁结之气,但不因内心焦躁而施怒于他人,老者十分欣慰,便领了工钱,带那些伙计下山去了。
沈彦宇放轻脚步走到墓前,不禁在哀悼时也泛起种种感慨。
贺晨风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尽管他本人从来没有明说过,但沈彦宇能从他每一次拼尽全力完成的测验与考核中都看得出,这人有着怎样坚韧不拔的性子和胜负欲。
如今遭此变故,贺晨风内心的压力一定到了几乎不可负荷的地步。
这般想着,沈彦宇开口对贺家二老轻声安慰道:“请二老放心,晨风一定会有一日回来祭拜您的。”
他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沈彦宇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回去时贺晨风不见人影,邪魔修所说“天魔”之类的话让他忧心忡忡,难以放下。
因此他以来时那般最快的速度再度赶回,待瞧见贺晨风还好端端坐在原地后总算舒了口气。
……但也没完全放下心来。
沈彦宇最担心的情况没发生,但第二担心的情况倒是发生了。那就是贺晨风现在身子虚弱,身心俱疲的情况下还淋了大雨——不出意料的,他发起了高烧。
沈彦宇连连叫了他好几声,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看样子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似乎相当严重。
感觉到不妙的同时,沈彦宇飞快思考了该把贺晨风带到哪里修养的可能更为可行。贺家遭灭门之祸的事情早已经由昨日一场大火传遍街坊邻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问讯赶来,要是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可是在这座城里他能信任的也只有刘家的人,给他们继续添麻烦也并不恰当。
思量半天,沈彦宇原本打算采取的“灯下黑”策略也被他否决——继续待在这里未必对贺晨风心灵恢复有什么好处。
既然如此,他只能另寻一处隐居地,与贺晨风暂作休息。
他打算陪贺晨风到他差不多康复为止,而且相信凭借二人身份buff的加持,不久就能遇到“神医”一类的人物出现。
乐观的想法支撑着他,背起贺晨风的沈彦宇此时感觉又有了些干劲。尽管烂摊子没有减少的迹象,沈彦宇倒觉得心灵上有些慰藉,可能是因为贺晨风就在他身边吧,比起之前那种心脏高悬的感觉好多了。
“嗯……”背着贺晨风躲进某座山中的宽敞洞穴,贺晨风终于在沈彦宇将他放在石床上时有了些反应。
他无意识地抓着胸口的衣料扯了扯,似乎觉得闷热,想扇风的手被沈彦宇无奈地捉住按了下去。
人生经历尚浅的沈彦宇觉得自己不太擅长照顾人。
“该怎么办,想办法拿毛巾之类的物理降温吗……”他碎碎念着,给贺晨风身子下面铺了一层蓬松的干草,出门打了些水回来。
好在水源不远,他也摘了些常见的野果回来。不知道该不该给这个状态的贺晨风用什么药,他现在无比希望有手机那种方便通信的设备存在。
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动手搓了间小屋,将贺晨风也安顿到了这个比山洞像样些的地方。
“是不是该换身衣服呢……”即便用火气烘干了衣裳,沈彦宇也意识到两人这模样实在有点不堪入目了。他苦笑着用打湿的毛巾擦着贺晨风的脸颊、脖颈和掌心,“什么时候醒了,我和你一起去买衣服,现在暂时相信一下我的审美吧。”
待贺晨风睡得熟了,沈彦宇想办法抽调了周围的热意,让本就阴凉的此地多了几分冷气。
布置了类似的保护阵,沈彦宇趁还有些时间,遁光去了趟市集。
凭借记忆,沈彦宇很快找到了熟人的店铺。
“呀,是沈钰公子来了!”看见来客原本笑逐颜开的店主人忽然变了神色,转而成了担忧的语气,急急忙忙拉过沈彦宇到后室,压低声音,“您这是怎么了?”
因为伤口已经差不多好了,所以没有损伤的身体在破烂的衣衫下看起来格外奇怪。
“啊哈哈哈,”看起来自己也出现在贺家那场事件的事并没有得到广泛传播,沈彦宇佯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遁光飞行的时候元力失控不小心摔倒了,还正好落在林子里野兽的尸体上 就这样了……”
闻言,店主人才稍稍放心下来。年过四十的她展现出长辈的慈爱,不由得招待沈彦宇坐下,感叹道:“修仙真不容易啊。那这么说,你一定是来买新衣裳的了,虽然感觉可能跑了很远……但我还是很高兴老主顾常来的哦。”
“陈姨的手艺和眼光我最喜欢了,跑多久也不嫌远啊。”沈彦宇毫不犹豫地顺着接下去,笑嘻嘻地作出少年人应有的神态,“这身衣服也是在陈姨这买的,如今都有些小了呢。”
闻言,陈姨也笑弯了尾部有些细纹的双眼:“无妨,我再给你拿几身刚到的,你挑合眼的拿走就是。”
她素来喜欢这个讲话好听态度温和的小伙子,又甚少跟她过分讲价,自然就每次都悉心招待了。
“有劳陈姨了。”外面的日光让沈彦宇觉得刺眼,因此光线温和的室内让他的眼睛好受了不少。
陈列架旁传来陈姨翻动布料的声音:“说起来,你和贺家的孩子还常在一起玩吗?”
她似乎是考虑到沈彦宇和贺晨风的关系,如邻里寒暄时一般随口问的。
“啊,晨风吗?他好像在闭关,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跟他差不多时间闭关的来着。”沈彦宇尽量控制着语速和语气。
“原来你还没听说吗?贺家前两天遭了祸,听说有贼人上门,还有魔修什么的,烧了好一场大火呢!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他家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听说遍地都是……”
“哎呀……虽然听起来吓人,但说不定也有人活下来呢……那一家人都是好人,连下人都管得好,怎么会遭这样的事呢。”说着说着,陈姨猛然停下来自己的话,打起圆场,“算了不说了,我也是想起你们两个关系好才忍不住问的。你们关系那么好,听这些肯定担心坏了吧?”
沈彦宇喉头哽咽,轻咳了一声,尽量将面色摆得平静,以面对抱着衣裳回来的陈姨:“那我一会就去看看。”
陈姨的眼光向来对他的口味,因此沈彦宇很快选了合适的衣服,喊陈姨去结账。
“啪嗒啪嗒”店主人扒拉算盘的声音在店里回荡。
挨套衣服检查过了之后,陈姨有些惊讶地拿起其中一套:“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拿来了,没想到你也会尝试这种色系的衣裳啊?”
“啊,”已经换上新衣服的沈彦宇慌忙赔笑道,“毕竟我也想尝试新事物。”
“那么一共三两银子,请拿好。”陈姨将打包好的衣服交到沈彦宇手里,“对了,我还配了同料的发带,感谢一直以来的光顾哦。”
面对陈姨的笑脸,沈彦宇也向她报以完美的微笑:“多谢陈姨了,我还会再来的。”
二人在店铺门口道别。沈彦宇四处逛了逛,买了些……生活必需品?
也有熟悉他的人问起贺晨风的事,但沈彦宇统一决定装作不清楚敷衍过去。
不知道贺晨风要休养多久,下次再来的时候人们应该多少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吧。
这样想着,沈彦宇走到角落,打算结束这趟采购。
“哎?”
不小心撞了个满怀的……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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