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之后。
我坐在窗边,阳光透过轻纱的窗帘拂过了我的面颊。
窗外的风景偶尔有几朵云彩飘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移动着,我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着它们,眼前是干净整洁的画纸,我拿右手紧握着画笔描绘着所有的景色。
甚至,为了完整地描述他们,我盯着太阳观察着它们许久,蘸好了调色盘上恰到好处的油彩,用笔尖轻触着那张薄薄的纸张,两边的两颊都涨红了,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与眼前的色彩和线条在对话,那些色彩或深或浅,或粗或细,它们逐渐在我的手中凝聚成形,画好了之后,我停下了手中的笔。
凝视着我的画作,思考着如何将它们画得更好。
“我真不敢相信,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昂贵的纸张。”
“这里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我将把画完的纸放下,低声且欣慰地称赞着。
这种纸张我摸着就觉得很贵,所以,我使用的时候非常地专心致志,我从没想过自己也能用到这种为了贵族专供的纸,像埃我这样级别较低的候选人只能得到高级候选人的剩余部分,其它的用途更是想都不要想。
以前,我根本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地画画。
“接下来要画什么呢?”
我连着画了很多张的花花草草,画累的时候,我往旁边的盘子里伸出了手,又拿了一个甜甜圈放进了嘴里。
甜甜圈的外壳很漂亮,而且很美味。
它们的圆形外层被黑色,或者是粉色的巧克力脆皮包裹着,咬下去的时候,巧克力非常香脆,配合着里面柔软的夹心,我感觉自己活在了仙境,这两个星期里厨房每天都会提供零食,所以,我可以想吃多少糖果就吃多少,我的性格随着相处的时间逐渐放开,对于吃饭和吃甜点的方面,我反倒是没有那么的顾及了。
在我意识到之前,我的身体还在增重。
我瞟了一眼四周,嘴里塞满了东西。
碰巧抓到了窗外的蝴蝶飞了进来,它在插满郁金香的花瓶上方飞舞着,翅膀煽动着阳光之下透明的粉尘。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发现即将需要绘画的目标。
只是还没有等我挥动水彩,准备画画的时候。
外面的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了起来。
听到了这个声音,我瞬间转过了头。
“谁在外面?”
“是我。”
门打开了,欧泊朗进入了我的房间。
他还随身携带着书本,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我将自己的画作往里面推了推,心里虽然不怎么乐意欧泊朗此时的到来,可是我还是得强撑着微笑迎接他。
他今天的穿着得体,依旧如往常那样有礼貌。
“欧泊朗少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走了过来,双手合十地迎接他。
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似乎我什么地方说错了。
“我不喜欢。”
“什么?”
他站起了身,深深地抱起双臂。
“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我咬着唇,假装弄不清楚他的话中暗指什么。
欧泊朗背对着阳光,身形被金色的光芒勾勒出了看似神圣的轮廓,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孤独剪影,阳光虽然明媚,却无法穿透他脸上密布的阴霾,他的眼眸低垂着看我,我居然从其中察觉出来了几分伤心的意味。
可是,他为什么要伤心呢?
我们这样的相处局面,不正是欧泊朗想要的吗?
我站在他的面前,距离近得足以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尴尬将我们两个包围,让我们无处遁形。
“你怎么不这样称呼阿尔维,为什么我就是少爷?。”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两只手交缠着。
“可是......”
“打住,这只是出于礼貌。”
“我也并不期待......你能真心地叫我。”
“不是这样的。”
不敢说他的想法让我为难,毕竟有阿尔维在前,我跟这对双胞胎兄弟见面的时候,好像跟他们之间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冲突,但是阿尔维还好,我们现在相处得非常融洽,只是欧泊朗我很少有见到他的时间,欧泊朗似乎对阿尔维很反感,因为他坚持要我叫他哥哥。
而我却不能这么轻易地称呼他。
只是,这不是区不区别的问题,两个我都无法正常地喊他们那个“哥哥”的称呼,我是有强烈的羞耻心的。
然而,在固执这方面,欧泊朗就像他的孪生兄弟。
“是的,欧泊朗......哥哥。”
我咬了咬牙,第二次的称呼对于我来说并不像以前那样具有挑战性,我想我会慢慢习惯的,时间长了,这种羞耻心也会转变的,也许,我可以试着和他们相处。
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欧泊朗的脸上绽放了笑容。
“安德薇尔,你以后就应该这么叫我。”
“以后,你不能只跟阿尔维互动了,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尽量和你聊天的。”
看着他如此执拗,我只能先答应他的请求,这真是非常稀奇的事情,我没有想到,欧泊朗居然也能说得出口这些听着像是在吃醋的话,这些话来得措不及防。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除了平时那份超乎寻常的淡然或温柔,此刻却多了几分我未曾预料到的真诚。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接受了他亲自上门的示好。
欧泊朗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摸摸我的头。
我稍微侧身,疑惑地闪开了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几分戒备与疑惑,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闪避,让我们之间的氛围更加不好了,我能感受到他的手滞留在了空中,那份温柔也随之消散在了我们之间的空隙里。
“怎么回事?”
他的眼神中闪过了失落。
然而,由于这个问题,他恢复了理智。
我们安静地站着,彼此之间没有言语。
“噢,我担心你无聊,所以我带来了喜欢的书。”
欧泊朗在桌前坐了下来,将书本放在了桌子上。
紧接着,他的目光自然地转向了散落的纸张。
“啊!先别看!”
我激动地弹了出来,捂住了那些刚才画的东西。
迅速地全部捡了起来,用双手牢牢地盖住。
“真是不错,那是你的画作吗?”
欧泊朗似乎找到了我的弱点,当我焦急的神情不经意之间展露无遗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了狡黠的笑意。
我停住了脚步,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
“随便画的而已。”
“原来,你喜欢画画吗?”
欧泊朗嘴角勾起的弧度加深,好奇地看着我。
“有点兴趣,但是不多。”
我抿紧了嘴唇,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好像我在做坏事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这个抓到我的人还是欧泊朗。
“安德薇尔,请你帮我也画一张,好吗?”
这是简单的请求,我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可是......我的画技不好。”
我只敢偷偷地画,曾经在教堂的时候,我也画过不少的东西,可是那些抢走我的画作拿去看的人,他们只会将我的画踩在脚下,他们嘲笑我,让我不要再妄想。
他们不知道这些话对我的伤害有多大,也不知道我连保留这种小爱好的自尊心,拿出来看的时候多么羞耻。
我不可置信,因为我担心会受到欧泊朗的嘲笑。
“放心好了,德珀,这里不是教堂。”
我正在犹豫,看着欧泊朗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
“我真的......很不会画画。”
“没关系,好看不是硬性的要求,只要是你画的。”
“那么......我先试着画你吧。”
我背对着他,鼓起勇气将画纸拿了出来。
欧泊朗点了点头,他笑得很灿烂。
他的笑容消除了我的犹豫,我挺直了身子,将画纸夹在了画架上,拿起了铅笔,仔细地端详着他俊朗的脸。
我率先在纸上描绘着粗略的草图,这是很重要的。
欧泊朗坐在了椅子上,跷起双腿,稳住了位置。
只是,他的高鼻梁需要更多的精力去画。
我专心致志地画他,而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我。
这种情景,仿佛是真的哥哥和妹妹的相处日常。
我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毫不拖延地画了出来。
画好草图之后,我首先展示给他看,欧泊朗抚摸着未完全成型的画,似乎有些惊讶于我清晰的手法和笔触。
令人吃惊的是,我并没有用多少的时间。
“安德薇尔,你真厉害。”
欧泊朗毫不吝啬地赞叹道,我羞涩地拿了回来。
“我就知道,你并不是平凡的女孩,你的眼睛看起来闪闪发光,应该自豪地展示出来自己的美貌和才华。”
“哈哈,我可能不行。”
“我说你是可以做到的。”
我的眼睛这个时候传来灼痛的感觉,我有点担心地偷看着欧泊朗,害怕他发现了我的异常,欧泊朗只是歪了歪头,他依旧是笑着的,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当然可以,你可是我的妹妹。”
那些充满恭维的话语不停地从他的嘴里说出,我的嘴角勾起了微笑,那仅仅只是对于礼貌的回应,其实他的话并未在我的心里激起太大的波澜,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些赞美之词如同清风拂过了平静的湖面。
“你看看,已经完成了。”
我停下了笔,呼出一口气。
我的注意力太集中了,导致额头上都出汗了。
“好快啊,我真希望这段时间可以延长。”
欧泊朗观察着我,遗憾地伸了伸懒腰。
在那之前,我先将画纸塞进了他的怀里。
欧泊朗展开了画作仔细地端详着,弄得我很紧张。
“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奇怪呢?”
嘴上说的不在意,但是,我还是紧张地捏住了裙子。
欧泊朗沉默的回答使我很烦恼,我第一次希望欧泊朗这个时候可以说很多的话出来,我非常焦急地看着他。
“应该不至于太难看吧。”
欧泊朗的态度让我的心脏提了起来,痛苦地跳着。
也许,我不该画的。
“安德薇尔,你画得很好,简直太棒了!”
“啊?”
他反转的态度,跟我想象的不太相同。
“我就说过,你是可以做到的!”
欧泊朗的眼睛闪出了兴奋的光芒,他在阳光之下举起了那张画纸,对我发出的惊叹声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接下来,轮到我惊讶了。
“可是,这样的画作很普通。”
“大部分的人都可以画成这个样子的。”
“他们在哪儿呢?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我摇了摇头,不习惯于赞美的脸颊逐渐泛起红晕。
“安德薇尔,这是上帝赐予你的祝福。”
我开始的时候还在怀疑,这种画是入不了欧泊朗的眼睛的,毕竟,欧泊朗有着极好的艺术意识,因为他从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接受艺术教育,比不得我这样的。
他看过许多的艺术作品,也有许多艺术珍品。
如此高贵的人,居然会称赞我的画作吗?
“这是真的吗?我擅长画画?”
我的眼睛里充满了问号,再次回应他意外的反应。
“不过,你是在教堂里学习的绘画吗?”
“不,我用不起这种画纸,之前想都不敢想。”
“看来是我想错了,你天生就有天赋。”
他举起大拇指,突如其来的赞扬让我的心颤动。
“不敢相信,我真的画得很好吗?”
“是的,我应该通知父亲,糟蹋这种天赋太浪费了。”
“可是......他们每个人都说我不会画画。”
想起了那些流言蜚语,我有些沮丧地回答。
欧泊朗的表情跟着冷漠了,他扶住我的肩膀问道。
“告诉我,谁说的你?”
“那些教堂里的人,他们就是这样说的我。”
我说着,数不清的辱骂话语涌上了心头。
“他们说,我的画作如同稀泥。”
那些人丑恶的嘴脸重新浮现于我的眼前,我的心随之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他们可以肆意地嘲笑我,仿佛我的心血之作不过是他们可以随意践踏的东西,那个时候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漫天的纸屑飞舞,我现在还能听见心跳愤怒的轰鸣,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不甘。
就是因为他们,我不再在众人的面前作画。
“别管他们,他们是坏人,只是嫉妒你的才华。”
欧泊朗握住了我的手腕,帮我松开了捏紧的拳头。
“我不喜欢你的眼睛流露出毫无希望的样子。”
“安德薇尔,你看着我。”
欧泊朗用友好的语气说话,他掰正了我的肩膀。
我陷入了沉思,别无选择,只能面对着欧泊朗。
“不要在意他们,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抵触的眼神终于松动了,感激地看着他。
在我走神的时候,他趁机抚摸着我的头发。
“喂!你怎么......”
我怒瞪着他,他大笑着,迅速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离开的时候,他将那幅画也带走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气急败坏地跺脚。
我迷茫地看着那扇门,心里很不清楚。
自从听到了称赞,我很难确定这是梦还是现实。
“擅长的事吗?”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阳光,这样的话,我原来还认为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兴许情况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这没有什么好的。
欧泊朗的赞美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他就像是说,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是有原因的,我不是毫无用处的人。
可笑的是,我的想法好像真的变得积极了。
因为,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某种决定逐渐动摇。
在我的潜意识里,不想死的想法开始形成。
“啧,真好,我想再次得到表扬。”
我小声嘟囔着,拨弄着头发。
只有我站在高处,他们会为无知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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