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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寒玉

龙池畔日脚正浓,灼得琉璃瓦顶一片灿金,晃得人眼晕。宫苑深处,几株百年古槐枝叶繁茂,在炽烈天光下投出滞涩的树影,沉沉压在水榭朱栏上。

池中莲叶田田,那原本鲜碧欲滴的翠色,此刻显出疲态,蔫蔫地垂着边角。微风掠过,满池莲叶便如老妪额前推搡不开的皱纹,层层叠叠,在波光间铺展开。

他斜倚着临水的白玉栏杆,眼帘低垂,目光似乎落在栏外那片漾动不息的水色上。

蝉鸣在浓荫里嘶哑地叫着,更添几分燥闷。

“珩王……”他忽而开口,又顿了顿,像在咀嚼这个名字,“他素来性子孤僻清冷,便是幼时在宫中,对着近身服侍的宫婢,也难得抬一抬眼,多说半句。”

他微微侧首,目光扫过侍立在不远处的内侍,又落回水面:“这般脾性……怎地忽地就起了兴致,要纳人进他那冷清宅邸了?”

贵妃眼波流转,将他眉宇间那抹沉凝尽收眼底,唇边绽开一朵娇艳的笑:“珩王素性寡淡,如今竟也有好物能入他的眼,岂不是一桩可喜之事?”

他目光投向侍立一旁的高力士:“着人细查,那女子自入京始,所经之地、所遇之人,前前后后,务要详明。”

“喏!”高力士躬身应诺,快步退下。

贵妃眨了眨眼,纤纤玉指轻轻搭上他的袍袖,声音放得更柔,带着试探:“大家……可是忧心那女子来历,恐其别有用意?”

他目光越过粼粼水波,投向水榭对岸那片在微燥夏末风中摇曳的竹林。静默了片刻,才开口:“孤雏野鸟,无根无萍,偏生他愿收羽翼于金笼之内……叫人不生疑窦,倒是难了。”

他踱步回榻侧,嘴角牵起一丝嗤笑:“况且,她还是擅琴的。”

“擅琴?”贵妃微侧螓首,一缕珠钗流苏随之轻晃,“这……有何不妥?”

“琴者,善听音。善听音者,最易见心。”他手指一松,那卷轴轻轻叩在案上,“他既藏了个懂音律的妙人,寡人,也该听听这曲子,到底是奏与谁人听的。”

他眼帘低垂,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光:“宣韩国夫人觐见。寡人记得,前次她曾提及,清河崔氏有一嫡女,于珩王颇有慕艾之意。”

帘外蝉声愈盛,风也沉了几分。

“自然无妨。”裴少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珩王神姿玉貌,若绘于轴素,恐世间丹青亦难拟其三分,但……”

梅雨想起初见李聿那天。

最后一个泛音飘然而起,如骤雪初融,如暮鼓轻敲,如万里归舟渐泊岸边,如风中微曳的灯火,轻轻掠过听众的心头,在余韵未散之际戛然而止。

整条街巷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风声都止步不前,唯有远处旗亭的酒幡仍在微微颤动。

静默之中,一男子率先掷出一锭金铤。

“此非人间调!”

人群瞬间沸腾。波斯商人随即解下颈间瑟瑟项圈,投入琴盒,那银质的链环在金铤与铜钱间滚动,泛起一抹幽冷的光泽。紧接着,铜钱、碎银、丝帕、香囊……纷纷投入琴盒之中。

人流原本熙攘拥挤,嘈杂的人声交错回荡,但不知是谁最先停下了脚步,接着,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最前方的人下意识地退开一步,带动了周围的众人也缓缓向两侧散去,像潮水退却,露出一道干净的通路。

尘埃在阳光下微微浮动,人们屏息凝神,不约而同地望向缓缓走来的身影。

这位身着鹄白长袍的青年,步履从容,仿佛从烟云中漫步而来。他的衣袍轻薄如烟,纹饰若隐若现,仿佛夜色中微光点点的流云。阳光透过层层人影洒落,在他肩头略带暗纹的织锦上泛起细腻的光泽,像月华游走于肌理之间,朦胧而悠远。他腰间束着一条蹀躞带,线条利落,低调而不失锋芒,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有人已然低头回避,不敢直视。有人则猛然瞪大双眼,似乎认出了这人,却又不敢轻易言说,慌忙低下头去。几名妇人忍不住低声窃语,神色惊疑不定,而站在边缘的人们则望着那人,眼中带着隐隐的好奇与惶然,像是见到了某个传闻中的人物。

整个街道渐渐沉静下来,只余下那鹄白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步步向前。他的发束高高挽起,乌黑的发丝间点缀着一圈素雅的银环,恰到好处地压住鬓边的几缕碎发,衬得眉眼越发干净。五官精致清冷,眉峰微挑,眼眸深邃却含着点未褪尽的青涩。唇色淡雅,偏薄的唇形透着一丝冷漠,唯有微微垂眸时,才露出几分不经意的暧昧意味。

他像是晨雾中的寒玉,纯白无瑕,却在光影变幻间透出难以言喻的性感。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生出一丝怯意,仿佛稍有逾越,便会惊扰这场朦胧的梦境。他站在那里,微微偏首时,颈侧的弧度流畅如一抹皎洁的月色,令人目眩神迷。

最终在琴声余韵尚未散尽的空气里,他微微作揖,唇角含笑,缓缓开口——

“梅娘子意下如何?”

提问把梅雨拉回茶香四溢的房间。梅雨回过神来,立刻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轻咳几声后慌乱应答道:“确实如此。”

裴少卿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语气比方才更柔些:“梅娘子若觉不适,今事可缓。只盼他日有缘,再闻一曲。”

他从案头堆积的卷宗中抽出一张素笺,解释道:按大唐旧例,外邦人士滞留境内,需凭公验为凭。此表一式两份,一份存于鸿胪寺档,一份呈送尚书省备案。娘子只需提交您的文牒、签注与过所,再据实填写姓名、籍贯、身份、入境时日、所经路线、预计停驻之期,以及——”

他话音微顿,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滞留之目的。填写妥当后,即可核发公验。滞留期间,鸿胪寺自会为您在鸿胪客馆安排一间房舍。”

“没问题,”梅雨爽快应声,自怀中取出文牒、玉牌和那份小函放在案上,轻轻一推,“我没有签注与过所。但李聿跟我说,出示此小函与这块玉牌,便可替代,是真的吗?”

裴少卿原本正欲研墨,闻言动作一滞。他放下手中那锭光滑的松烟墨,目光落在案上那块玉牌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他抬眼看向梅雨,笑意虽不减,眼神却暗了几分。他并未碰触文牒与小函,而是极其谨慎地将那枚青玉螭纹佩轻轻拨转,稳稳推回梅雨面前。

“娘子若持此物,所有规程,自然皆可免去。鸿胪寺上下,无不为您行方便之门。”

“太好了,那我——”梅雨闻言眼前一亮,直接站起来开始整理衣物。

“但此物一用,”裴少卿话锋一转,慢慢道,“便意味着自此与珩王宅绑定。来日无论谁再相召、何家再延揽,娘子都需得回头先问一问珩王愿不愿放人。”他语气仍旧温雅从容,“此路虽快,却也是唯一的路。”

“元夕,那日我将她直接带回宅邸,是不是欠妥?”

街角风动旌旗,元夕立在马车旁,左手搭在剑柄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李聿的声音自帘后传来,像极了细雨落在瓦檐,听不出情绪。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拱手低声道:“聿郎此举,确有其考量。但恕属下直言,您现今如履薄冰,一个不慎,便是前功尽弃、自身难保。不妥。”

车厢内一时无声。元夕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他是否越矩了?是否言重了?

忽而,帘后车内,一声轻笑逸出。

轻盈至极,却宛若一声春雷,蓦地击在他心头。元夕整个人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搭在佩刀上的指节瞬间绷紧。

他从未听过李聿这般笑。

没有一丝冷冽寒意,也寻不到半分应有的矜持喜悦,甚至……那根本称不上是真正的笑。它突兀、怪异,像是一张绷紧到极致、冷硬了多年的弦,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骤然断裂,迸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近乎失控的震颤。那余韵里裹挟着一种放纵后的空落与轻狂,陌生得让元夕脊背陡然窜起一股寒意。

帘帐轻摇,阳光恰好落在台阶上,梅雨手里攥着什么东西从鸿胪寺出来了。

她忽然脚下猛地一沉,像是踩空了台阶,紧接着一声闷雷从地底滚过。世界在刹那间分崩离析。地面被无形的巨手撕得七零八落,天空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脸上,封死了所有光亮和声音。她想动动手指,却什么也感觉不到,胳膊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思绪像泡在冷水里的纸张,一点点散开,却拼不出轮廓。

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仿佛连光也被埋进了地缝。她仰面躺着,却感觉自己是头朝下悬空倒挂着的。身上每一寸肌肉都被死死压着,骨头像被石头砸进了肉里,痛、麻、沉,分不清彼此。在这绝对的禁锢与死寂里,连微弱的心跳都成了擂鼓般的巨响,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中回荡着。

“梅雨——”

那声音起初轻得像幻觉。但下一瞬,它像水面上的涟漪,被什么击中了心中央,一层层荡开,越来越近,越来越真。

“梅雨?”

她的意识猛然撞上那个名字。是她的名字。是人,是声音,是外面的世界。眼泪没预兆地涌了出来,她从麻木的深渊中忽然找回了最原始的求生欲。整个世界还在不断坍塌,只有那一点声音像一线光,刺进她的意识。

她几乎耗尽所有力气才终于吸了口气,发出的声音像声带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嘶哑,带着哭腔挣扎着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那人说了一句“抱歉”。

她忽然觉得身体轻了一些,那股沉甸甸的、要将她碾进地心的力量消失了。背后那堵要命的石墙也撤开了一角,空气顺着缝隙灌进肺里。不过意识还没完全归位,只觉得有双手托住她的背和肩,缓缓将她扶坐起来。

窒息感、重压感、肢体的失控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身冷汗,和脱壳般的虚浮感。

背后倚上了软垫,有水凑近她唇边——她才发现自己干得要命,连咽一下都艰难。

她沉重的眼皮慢慢掀开一条缝,光缓缓涌进来,还好不算刺眼。帷帐轻垂,日光从朝西的小窗斜射进来,被帐布裁成细长一线,在屋里铺开淡金色的静寂。

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坐在床沿,外头光线照不进他眼底,只映得他轮廓清朗。他一只手还轻轻抵着她的肩,像怕她一歪又倒回去。眼尾轻轻收着,神情极淡,却又有种肉眼难辨的压抑与紧绷。他身上极淡的檀香与衣角残留的草药气息混在一处,像暴雨将至前最后一缕干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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