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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毒

裴风没有骗人,梅雨这十五天确实忙得脚不沾地。

形式性纳采、形式性问名、纳吉、纳徴、请期——这一整套繁复庄重的皇家五礼,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急促地推搡着,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在几日间便尘埃落定,快得连一丝回旋的余地也容不下。

翟衣与九树花钗冠刚送至宅邸,李聿的亲笔信函便已追着后脚跟送抵——信上言明,圣人恩旨兴庆宫行嘉礼,设御宴以昭殊荣;以及翌日清晨他便将亲赴家庙告祭先祖。

册封礼的香尘甫落,依制入宫谢恩的仪仗刚回宅门,尚宫局派来的五位女官已如同铁律的化身静候。

每日寅卯之交,天色还沉在墨蓝里,雍也纯便催请起身。紧接着,司衣一丝不苟地掌控着她的梳洗穿戴。发丝要拢得纹丝不乱,钗环需端正得毫厘不差。

膳食是另一重枷锁。尚食局按“正一品命妇”的规制送来餐食,司膳还要冷眼再验:粟米碾去三层麸皮只剩芯子;菹菜滤尽了酱汁;炙羊肉去脂去皮……调味更是摒弃了一切辛香,只用蜜与酥,说是“避五辛以正妇德”。

这还不够。每日晨妆罢、午膳前、就寝前,司药会捧着鎏金托盘出现:雪蛤燕窝羹炖得胶汁浓稠,入口黏腻如涎;阿胶固元膏切成了方方正正的小锭,甜腻中裹着挥之不去的腥气,干噎至极;太医署秘制的“十全大补汤”熬得浓如膏糊、泛着黑褐色,党参、鹿茸的药味直冲脑门,喝到第三口便胃里翻江倒海。

她的嘴没有一刻得闲,腹中却始终鸣响着空虚的饥饿。

膳后稍歇,便是陀螺般不得停歇的课业。觐见礼、起居礼、宴飨礼、受命与传达礼……梅雨常在司赞的监督下为一个肃拜动作反复练习数十次,直至膝盖酸痛、头晕眼花,只为达到那“分毫不差”的标准。稍有差池,“失仪”、“不敬”的斥责便当头落下。

而角落里,司记总是沉默地手捧“**”,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事无巨细地记录在册。

虽十分不满,反正只有十天出头,梅雨也懒得去争。能偷吃点就偷着吃,能趁人不备和雍也纯切磋片刻便抓紧时机,总归能找到些空隙透口气。

大婚当日天还未透亮,梅雨便被雍也纯从床上“挖”起“扔进”汤屋沐浴。随后便是持续到亲迎的酷刑:沉重的九翚四凤冠压得脖颈生疼,镶满的珠翠在眼前晃成一片金光;里三层外三层的厚重翟衣裹得密不透风,几乎令人窒息。

整整大半日过去,别说饭,便是清水也只能小口啜饮。女官们如临大敌,严防死守,唯恐她“饮食不洁,有损皇家威仪”。

终于坐进驶往兴庆宫的厌翟车时,她只觉身体和灵魂都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

跨鞍、传毡、奠雁、沃盥……一桩桩繁复的礼仪靠练过无数遍的肌肉记忆熬过,梅雨眼前描金绘彩的宫殿飞檐、喧阗震耳的喜乐、影影绰绰晃动的人影,都开始扭曲、旋转,视野里更是迸出无数细碎的金星,乱舞不休。

终于行至李聿身侧,他侧首瞥见她那张在浓重脂粉下仍难掩清瘦憔悴的脸,趁着礼官拖长调子唱喏的间隙,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道:“王妃何以清减至此?莫不是……在行绝食抗婚之举?”

梅雨眼前的金星骤然一滞。

她气若游丝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十天没吃过正经东西,今天甚至什么都没吃,我都怕一会儿跪下去就起不来了。”

移步内殿行同牢合卺之礼时,梅雨如同提线木偶,在礼官抑扬顿挫的唱喏声与女官精准的指引下,将每个动作做到分毫不差。

回到宅邸,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她终于得以卸下那几乎压扁头的花钗和博鬓,剥去一层层沉重如甲的翟衣,温热的浴汤洗去她身上厚重的脂粉与疲惫。

待出浴换上绣着交颈鸳鸯纹的杏色中衣,梅雨只觉得浑身轻盈,恍若重生。

方踏入布置成婚殿的李聿寝殿,雍也纯便捧着朱漆食盒趋步而来。十来个白玉小碟在案上依次排开:炙鹿脩、蒸羊腩、莲蓉羹……琳琅满目,却每样都只得一口之量。梅雨只夹一箸便已碟底朝天,这些精致茶食对她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随后便是那最后的礼仪——结发为盟。

李聿执起那柄象征性的金剪,梅雨却抬手挡住了他的手。

她指尖一绕,直接从自己头上连根拔下几根发丝递到他面前:“用这个,我看你技术不怎么样,别把我发型剪坏了。”

“随你。”李聿从善如流地接过那缕绚丽的发丝,与自己的几缕墨黑长发仔细缠绕在一起。

两种截然不同的发色紧密相绕,宛如一道被时光巧妙编织的契约,既古怪又郑重。

他将这缕特殊的结发收入小巧的木匣中封存,转身走向外室:“你先更衣吧。”

夜色渐浓,宫灯摇曳。

雍也纯臂弯搭着梅雨换下的杏色中衣,悄步退至外室。

她目光仔细扫过案几、坐榻、门侧……每一个预想的角落,却都落了空。最终,她在角落里的那面铜镜前找到了李聿——他正望着镜中自己的身影出神,仿佛在端详一个久未谋面的故人。

“大王,”雍也纯走近轻声禀报,“王妃说有些头晕,喘气也不顺,妾身便擅自将苏合香熄了,龙凤烛也挪远了些。”

李聿回过神,目光从镜中移开,却并未回头:“无妨。你在此处守着,元夕就在门外,若有事,唤他便是。”

说罢,他绕过那面矗立的双鹤衔芝鎏金屏风,抬手推开了内室的门。

门扉轻启,五色丝缠绕合欢铃悬于门楣随之轻颤,发出轻柔的叮铃声响。

银釭灯盏上雕琢的繁复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流淌着暖金色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暖而旖旎的光华。

他继续向内走去,青绫绣并蒂莲纹合欢帐自床榻四角垂落。帐顶四角悬垂的赤金镂花薰球,幽幽逸散出夜和香沉静的暖意,与残存的苏合香清冽交融,丝丝缕缕,缠绕着鼻息,点燃一丝隐秘的期待。

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幔如烟似雾,低垂着,隔开内外。

李聿抬手拂开最外那层。

梅雨只着寝衣侧身躺在床榻外侧,姿态倒是安详平稳,只是连被子也未及盖上,身下还压着寸许帘帐。

李聿俯身扯出帘帐,又替她拉上合欢被。

烛光下,她的脸颊泛着一层红晕,看上去睡得正熟。他想起来她曾坦荡地说“我就是单纯很能睡”,心中失笑。

当他视线不经意掠过被子边缘时,却猛地顿住了。

她搭在锦被外的那只手透着与脸上如出一辙的红色,还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小如粟米的疹子,在烛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李聿的心脏骤然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顾不得任何避讳,一把抓起那只手——入手处肌肤灼热,红疹摸上去粗糙硌手。

他立刻探身,指尖贴上她颈侧的脉搏。指下的跳动虽然存在,却显得急促而无力。他屏住呼吸,凑近她的口鼻,那原本应清浅规律的呼吸声,此刻细若游丝。

李聿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帘帐严实拉拢,随即向门外唤道:“元夕、雍也纯,即刻进来。”

门扉应声而开。两人刚踏入门槛,询问尚未出口——

“雍也纯,你即刻去传太医。同时,将王妃今日接触过的所有人、物,入口的所有食物饮品,无论巨细,详实记录在案,不得有半分遗漏。”

“元夕,立刻封锁整座宅邸。所有人原地待命,擅离岗位或试图传递消息者,立斩不赦。再飞鸽传令舒颜:宣阳坊宅院即刻同步封锁。王妃今日在彼处所用过的一切器物、饮食,尽数封存,命专人逐一细查检验,不得有误。”

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殿宇,并迅速向外蔓延。沉重的宅门轰然关闭、落锁,巡夜的灯火骤然增多,如游动的火蛇,将偌大的王宅映照得如同白昼,也映照出无数张惊惶失措的脸孔。

太医被雍也纯急促地引着踉跄趋入,官袍下摆沾了些尘泥,冠缨微散却仍勉强束着,进门便对着榻边的李聿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未平的喘息:“大王,臣……臣来迟了!”

雍也纯将梅雨的手从帐隙中托出,腕上覆着一方素白绫帕。太医指尖搭上帕面,三指凝神片刻,脸色骤然收紧,比李聿的铁青更添几分惊惶。

只一个眼神,侍立一旁的女医连忙上前,依他吩咐配合雍也纯的动作隔着帐幔细看,低声回禀:“眼睑泛红,气息急促,手臂红疹已漫至颈项,摸之灼热。”

太医听完,额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重重叩首于地:“大王!王妃脉象浮数如奔马,气血翻涌如沸汤,邪热炽盛而发于肌表,毒性酷烈,恐已入血,来势凶厉,务须速治!”

宅邸外,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静立在转角处。他捕捉到那王宅深处不同寻常地骤然密集亮起的灯火,以及隐约传来府墙内压抑不住的骚动与呼喊声,放飞了手中的信鸽。

信鸽划破沉沉夜幕,精准地落入城内另一处幽静宅院半开的轩窗。窗边,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身影伸出手臂,熟练地解下鸽腿上的细小竹筒。他抽出筒内卷得极紧的纸条,合上窗,就着榻旁的油灯展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将那纸条凑近油灯,火舌瞬间舔舐而上,贪婪地吞噬了纸上的墨迹。最后一星火光熄灭,他随即吹熄了灯芯,没有任何迟疑,拉过锦被翻身躺下。几乎是顷刻间,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便在这寂静的室内响起——仿佛他等待的仅仅是一个可以安然入眠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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