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定位器在哪?”林一屿感觉他们俩的状态已经很不美妙了,再耽搁下去,只怕是真要变成两具海底丧尸了。
“……章鱼……石头……嗬……”
章鱼?
林一屿往方才跟章怪打斗的地方跑了过去,果然在海床的一块灰石头上发现了一个疑似电路板的定位器。
霉霉跟着他飞过去又飞回来,林一屿把定位器给司衍,司衍却说:“我来背她,这样走得快些,你没有被腐蚀,不要跟我们接触,就拿着定位器带路吧。”
林一屿看了一眼定位器上正在闪烁的红点,旁边居然还有数字显示距离仅剩两千四百五十八米,看着比司衍那个高级多了。
不过他为什么没有被这里的海水腐蚀?
“可能是因为我皮糙肉厚吧……”
林一屿沉默了一会儿,道。
刚把血人背起来的司衍闻言蓦地抬头,字字铿锵有力,把林一屿都吓了一跳: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明明又白又好看,哪里皮糙肉厚了?难道他们都是一块地皮吗?
不是,他到底在强调什么?
林一屿搞不懂司衍的关注点,但人命关天,他马上加快脚步跟着定位器指定的方向走了过去:“我们快走吧。”
霉霉着实是被吓得不轻,方才惊醒过来,现在就跟一座木头桩子似的杵在林一屿左肩上,耳朵还竖着呢,半点不敢往后看。
你说这通关助手没用吧,它确实能给林一屿招来司衍救命,但你说它有用吧,胆子比林一屿还小,估计就它眼睛那么大。
“嗬……老娘也肤白貌美……好吗……”血人枯草似的焉巴在司衍背上,一张嘴却仍旧硬得跟石头似的。
“对了,我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林一屿一边走着,一边问。
“苏小雅……嗬……我是行者……他爹的……嗬……我在沙丘上支了个帐篷……嗬……虫母一下给我干出一个洞……嗬……我还睡着呢……库嚓一下掉里了……”
苏小雅原本打算保存体力少说话,但这口恶气她实在咽不下,忍不住开始激进吐槽。
“嗬……那只天杀的章鱼……嗬……一脑门给我撞飞五千米……否则老娘早上去了……嗬……我走得皮都没了才走回去一半……嗬……我要杀了它……嗬……把它们都杀了……剁成泥……嗬……”
这番血泪控诉离谱又合理,把林一屿和司衍都给听沉默了。
这简直是六月飞雪。
太造孽了。
林一屿只得安慰道:“没事,背你的也是行者,超厉害的那种,还有两千米就能出去了,我们一定可以的。”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苏小雅和她的帐篷。
“嗬……怎么回事……嗬……我嗓子好像漏风了……嗬……”
她的声音一下变得撕裂了起来,像一台破烂的旧风箱,呼呼地拉着杆。
林一屿听得头皮都麻了,忙扭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
却不想眼前的景象更加可怕,司衍身上的作战服不知不觉已经被腐蚀了一半,被迫裸露在外的身体开始泛红,渐渐溃烂成一块一块,像被一具硫酸灼烧的尸体,在黄泥里慢慢开出了一朵腐烂的花。
还有两千米,半个小时,出得去吗?
林一屿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加快了。
四周的海水已经变得血红,模糊得看不清前路,浓烈的血腥气充斥在鼻尖,告诉他们死期将至。
不知走了多久,司衍的速度越来越慢,整个人变得跟之前的苏小雅没什么分别,但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仿佛成了一具机械的尸体,只会跟随着林一屿的脚步前进。
他背上的苏小雅则更为严重,原本还有几块的脸皮现在也掉光了,浑身上下就剩两颗眼珠子还在突兀地转动。
林一屿心里急得很,却又不敢加快速度往前跑,因为他怕司衍下一刻就跟不上来,一回头只剩两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快点吧。
快点吧。
人们总说绝境逢生,希望就藏在绝望背后。
终于,林一屿看见了一束亮光。
一束与四周恐怖的深红格格不入的,从顶上照射下来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希望的白光。
“嗬……就是这里……嗬……我掉下来的地方……有隔离带……嗬……快……抓紧时间……嗬……”
那束光是她掉下来的时候眼疾手快甩出的一颗膨胀球,能根据四周物体的位置和摆放迅速膨胀出离子光幕支撑在一切物体中间形成隔离带,防止封闭性死亡,就算在水里也能用。
此时那颗膨胀球正卡在外面的洞口上,形成了一个连接着沙丘和血海的出口,但是它本来应该发出的是绿光,现在是白光,说明它的能量快消耗完了,一次性用具。
生门就在前方,苏小雅也顾不得自己的破烂嗓子了,激动得恨不能从司衍背上跳下来百米跨栏冲刺过去。
但人们还有一句总说的话,叫乐极生悲。
在苏小雅没注意的出口底下,那只被他们击退的章怪正霸占着那束仅有的光源,像是在好奇,又像是在晒太阳,它被斩断的丑陋触手已经重新长了出来,此刻正悠哉悠哉地划着水,好不惬意。
反观另一边,全员负伤,包括霉霉。两个行者作为主战斗力现在已经差不多成了两具尸体,林一屿虽说还是个健全人,但他不会打怪,更何况是面对一个满血复活,或许还带着复仇怒火的八条触手的章鱼。
出不去了。
沉默地坚持了许久的司衍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林一屿身旁,苏小雅随之跌落了下来,这才看见那条熟悉的章怪盘踞在出口。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沉了下来。
他们等不起了。
“司衍……”
林一屿心急了一瞬,想弯腰把他扶起来,却不想司衍拼着最后一点气力躲开了他完好无损的手掌。
“别碰我。”
直到最后一刻,他也还是怕他染上海水的腐蚀。
林一屿怔在原地。
为什么他不会被腐蚀?
为什么他明明还好好站着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你走吧,我帮你引开它,什么也别想,一直往上游就可以了。”
司衍倒在地上,看着他,轻描淡写道。
苏小雅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
必要时牺牲自己,以保全同伴,这是成为行者必须宣誓的话,也是人类为了种族的生存不得不践行的教条。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一屿看着他,蠕动着嘴唇,轻声问道。
“如果你能回到基地,记得给我烧一张画着星星的纸,我想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
司衍没有回答他,而是留下了一句像是遗言的话。
末世也流行烧纸钱吗。
可林一屿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盯着那个比章怪还大上一圈的近在咫尺的出口,忽然后退了一步,道:“想看自己看,我不会画。”
随即,林一屿转身朝那条章鱼跑了过去。
霉霉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也渐渐被模糊的血色吞没。
死亡将至,苏小雅漏风的嗓子悠悠地发出一道声音:“嗬……他要自投罗网吗……”
司衍强撑着站了起来,却又因为关节的松动摔了下去,如此反复好几遍,固执又逞强,没了皮肤的阻隔,连海床上的细沙都一点一点嵌进了他的血肉里。
他还想去救他吗?
马上就要彻底与海床融为一体把自己埋了的苏小雅有些惊讶地想。
但林一屿并不是要自投罗网。
他只是想赌一场生机。
不为随时能脱离游戏的自己,而是为了仅这个世界存在的司衍。
怎么说都是睡过一张床“和平分手”的前男友,还是日行一善帮一帮吧。
林一屿右手覆上了自己先前被划开一条刀口的左手手心,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好不容易黏合在一起的伤口又剥开了,鲜血再次顺着掌心涌进海水,没有丝毫痛感。
不远处的章怪敏锐地嗅到一股熟悉的甜美血腥气,顿时怒火中烧,齐刷刷伸出八条粗壮的触手,破开海水精准无比地朝林一屿袭击了过来。
弥散着混乱血色的海水在眼前漾动,司衍第四次倒下时,本该去到洞口的林一屿却不知怎么的又往他们这边跑了回来。
平时在学校里跑个一千米都费劲的脆弱大学生此刻堪比脚底下踩了两只风火轮,不顾一切朝司衍和苏小雅冲了过来。
“都别动!”
林一屿大喊一声,紧随其后的恶心触手瞬间卷上了他的腰腹。
剩下的几根触手蓦地察觉到旁边更为浓烈的食物香味,三下五除二就把司衍和苏小雅两个血人一起卷走了。
触手疾速回收的瞬间,被困住动弹不得的林一屿突然朝着出口的方向大喊了一声:“霉霉!”
只见一只相较于章怪来说极小的黑色毛球拼尽吃奶的力气,扇动着翅膀,从章鱼浑浊的眼珠子面前一闪而过,像是某种挑衅,垂直向正上方的洞口飞去。
咸鱼能忍,章鱼不能忍。
下一刻,那只红色章怪的触手底下便蓦地喷出了一大片血红的墨汁,巨大的动力推动着它庞大的身躯向上冲去,带着被触手卷住的三人追着霉霉直奔洞口而去。
膨胀球白色的光幕被霉霉绚丽至极的七彩蝶翼穿透的瞬间,那只章怪也追着它一鼓作气冲出了洞口。过山车般高速攀升下,林一屿杂乱的视线在膨胀球形成的隔离带里飞速扫过。
他这才发现,原来沙丘底下的海面是沙虫卵孵化的温床。
那些白色的黏腻的虫卵如同一颗又一颗白色沙粒,漂浮着铺盖在不断荡漾的红色海面上,十层,百层,千层,几乎有十几米高,已经孵化出来的黄色的沙虫幼崽又继续堆叠在卵巢上,密密匝匝地堆砌出一堵看不到尽头的恐怖高墙。
这就是沙丘,是海洋孕育出来的沙漠,是食人沙虫繁殖的巢穴。
好多虫……他不配待在这么超前的世界里。
林一屿更想死了。
章怪冲出虫洞的瞬间,对他而言过于干旱的热风和虫沙就迎面扑来,将它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要变成章鱼干了。
极端的环境切换让章怪察觉到危险,它瞬间放弃一切蜷缩起了身体,像一颗丑陋的肉球,又从半空中重新落了下来。
但就在这两秒钟里,那颗已经透支了能量的膨胀球骤然碎裂,被隔离开的无数沙虫顿时倾泻下来,犹如大厦将倾,瞬间将那片隔离出来的空洞填满得不留一丝缝隙。
章怪回不去了。
被抛弃的林一屿三人从半空中摔下,却没有掉在虫海里,而是正好落在一片倒塌的帐篷上。
这是苏小雅的厨房,林一屿一屁股坐到了帐篷底下的铁盆里。
得救了吗?
天空突然变得更加阴暗。
林一屿被摔得头昏脑涨,恍惚间抬头向上看,却发现那只章怪不知何时跳到了三人头顶,正犹如一把遮天蔽日的巨网笼罩而下。
原来它肿胀的脑袋底下是一张巨大的,布满血红密齿的进食口。
深海怪物的愤怒,就是要把他们全部吞吃入腹,撕碎嚼烂,连骨头渣子也不会放过。
终于要死了吗?
这章……差不多算逃出生天了吧,只是还没逃出章鱼天而已(真诚)。
这几章主角太忙了一直在打怪,一些剧情方面的疑惑等下章主角空下来就会复盘解释哈,啾咪~
[下章预告:他可不想干跟有妇之夫再续前缘这种缺德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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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呼吸过度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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