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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滚烫的热雨下了一整夜，光洁皎白的月亮沿着太阳落下的路线缓缓上升，在晨光乍破天际时骤然光芒大盛，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又重新变成了太阳，高高悬挂在天顶。
林一屿睡醒的时候，司衍和苏小雅已经一人喝了一支背包里的高蛋白营养液当做早餐了。昨天经历了一整天诡异的天象，他们现在只想早点找到镜城中心的灯塔，没空再起锅做饭。
苏小雅把那支玻璃管装的绿莹莹的营养液递过来时，林一屿忽地想起她来这儿的目的，随口问道：“你不是说跟你一起被基地派来镜城的还有一个队友吗？他在哪？你能找到她吗？”
“不知道，昨天发现司衍的定位器失效后我就没再看过自己的定位仪了，”苏小雅说，“除此以外，我们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了——基地用来通讯的电磁波已经很先进了，基本可以涵盖所有的领域，镜城是个意外，现在这种情况我跟他只能有缘再见了。”
“希望他还能好好活着吧。”她叹了口气。
“你们一定会再见的。”林一屿一边安慰她，一边打开营养液的玻璃瓶盖，闭着眼睛把那管绿色不明液体一饮而尽了。
弥漫在口腔里的味道非常难以形容，虽然不酸也不苦，但足以让人的味觉感受到食物的“混乱”。
“趁现在的太阳还没到半空，我们快些赶路，越靠近傍晚气温越低，为了防止更多的变数，我们得抓紧有利时间。”司衍将视线从酒店破碎的小窗外收了回来，一转头看见刚睡醒的霉霉魂灵似的越过众人，缓慢地扇动翅膀朝林一屿飘了过来。
与此同时，林一屿也听见了自己脑海中的声音，他无奈地把霉霉捞进怀里，伸出一根手指让他咬住吸血。
吃吧，大馋丫头。
“它一天一餐？”苏小雅疑惑。
“大概吧……”林一屿说着，突然觉得小毛球咬得有些重了，没忍住嘶了一声，低头教育道，“少喝点，循环利用知道吗？照你这么狼吞虎咽下去，还没等我走两天血包就空了！”
司衍站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那颗小毛球分明就是得寸进尺，而且还有噬主的风险，可偏偏林一屿对它极尽包容，他想说些什么都没有立场。
想到这里，被林一屿拒绝了好几次的司衍突然回过神来，猛地对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我刚才是在跟一个不会讲话的宠物变种互相比较吗？！
等霉霉吃饱喝足后，收拾好背包的苏小雅走到门口，一边踢开脚下掉在路中间的一块烟灰缸，一边率先招呼了一声：“快走吧。”
她握住生锈的把手拉开门，刚要迈出腿，却又在下一秒砰的一声手动将门关上了。
“怎么了？”林一屿奇怪问道。
“……我可能还没睡醒……”
苏小雅背对着门，转过身来神情呆滞地看着他们。
“外面怎么了？”司衍快步走上前，大着胆子一把将门打开了。
在看清门外的景象后，林一屿也彻底呆住动不了了。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外面应该是酒店走廊啊……怎么会是一间跟他们现在站立的房间一模一样的屋子？！
“要不……我们再回去睡会儿？说不定就醒了呢。。。”林一屿仔细看了门外的房间一眼，讪讪道。
左边两张脏污发霉的酒店双人床，右边倒着一台从腐烂木柜上摔下来的黑色电视机，还有碎了一只灯泡的床头小灯，左上角地砖爆起的狭小卫生间——这不是简单的布局相似，而是称得上同比例复制一般的场景，因为就连床上墨绿发黑的霉斑，生长的位置和大小都跟他们昨晚进入的405别无二致。
司衍皱起眉头，沉默地往门外的房间迈步走去。
“小心……”林一屿下意识喊了一句。
“没事。”
司衍盯着第二间405正对面紧闭的房门，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然后当着身后两人紧张的目光，转动了门把手。
门外，是第三间405。
“是梦吗？”
再次看清司衍对面的景象的苏小雅后背忽地一凉，忍不住道。
“好像不是……”林一屿好端端的人正站在她身后，胸腔里跳动的半颗心却已经躺进了冰凉的棺材里，“俄罗斯套娃，无尽房间。”
“怎么出去？”苏小雅终于迈动腿，走到了司衍身边。
“不知道，静观其变吧。”
他转过头看着林一屿走过来，然后才走向第三间405，再次转动了门把手。
第四间405。
然后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改变的第五间，第六间，第七间405号房。
锈迹斑斑的门把手仿佛混乱时空开启的钥匙，油漆掉落的房门背后是永无止境的相同场景，一扇又一扇，一间又一间。
绝望油然而生，蔓延在空气里。
“不行，这样走下去没完没了了！”走到第十间房时，苏小雅倏地停住脚步，有些焦躁道。
“那就找找有没有别的可以出去的地方。”司衍说。
林一屿闻言在第十间405号房四处看了看，发现四周除了墙还是墙，总不能叫他们徒手挖墙从侧面或者脚下另辟蹊径挖出去吧。
末世肖生克的救赎？
有没有人来给他颁个最佳翻拍奖啊。
林一屿没头没脑地想着。
“实在不行……我们跳窗？”同样一无所获的苏小雅突然把目光转向了他们背后的起点，那间完完整整的，房间门对面有着一扇小小的破碎玻璃窗的405号房。
林一屿：……？
我们在405，不在105，直接跳四楼确定不是在找死吗？！
简直比他挖墙打地洞出去还要丧心病狂。
“太高了，不死也残。”司衍否定了她的想法，“我走之前看了一下窗外，这栋楼本来就已经往后倾斜了，从窗户出去空中没有任何抓点，垂直下落更不能赌，底下全是废墟，没有适合的落地点。”
林一屿转头看看不远处的小破窗，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房间门，说：“那还要继续开门吗？现在也没什么危险，万一下一扇门背后就是出口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继续开门了。”苏小雅走向门把手，大力拉开了房门。
又是复制粘贴的第十一间405。
“走吧。”司衍站在门口叫林一屿。
林一屿一边往前走一边转动着视线四处寻找霉霉，想把它抱在怀里撸一撸软毛，缓解缓解压力，却不想脚下一个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没事吧？”司衍立马要过来扶他。
“没事。”林一屿自己稳住了身形，低头一看，原来是掉在地上的烟灰缸。
“是我不小心踢到了……”
等等。
这块烟灰缸之前明明用脚一踢就轻易滑开了，自己刚才是怎么被它绊倒的？
林一屿觉察到不对，话音截然而止，蹲下身试图把烟灰缸拿起来，但无论他怎么使劲，那块烟灰缸就是死死粘在地上不动，像是地板上抹了胶水似的牢固。
前方一怒之下连开三扇门一开一个405的苏小雅发现自己身后突然没了人，双手叉腰转身催促道：“人呢？快点过来！”
“等一下！小屿发现不对了！”司衍回她。
“有什么不对？”苏小雅闻言眼睛一亮，忙追问。
“小雅！你看一下你那边的东西还可以移动吗？”林一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跑到腐烂的电视柜前试图挪动上面摆着的瓶装水了。
然而不出意外的是，水瓶也黏在电视柜上了。
“卧槽！你们快过来看！”苏小雅在前面惊呼了一声。
林一屿和司衍遂飞快转移阵地，往她那边走了过去。
“这里的东西都融在一起了！”苏小雅指着地上呈融化状，几乎要跟地板砖合二为一的烟灰缸大声道。
林一屿跑去一看，不止是烟灰缸，还有电视柜上的水瓶，歪在床头的脏枕头，第十四间405号房里的所有物体都在慢慢融化，并渐渐与其他的东西融成一体。
“再往前走走看。”林一屿主动去开下一扇门。
三人一路开门畅通无阻，就像卡牌游戏十连抽无事发生，很快来到了第二十间405号房。
这间房里的东西已经如同高温蒸馏过一般融成了粘稠水状，却又不掉下来，保持着流动的静止模样摆在众人眼前，就连林一屿脚下踩着的地板都有些要融化成一摊不明混合液体的趋势了。
虽然从视角上看房间里已经黏糊成一摊颜色杂乱不堪的橡皮泥了，但所有的地方触感却依旧冰冷坚硬，像是已经凝固了许久的液体。
“这是什么意思？要把我们都融进去吗？”苏小雅打量着四周。
“除此之外，你们有没有觉得……”林一屿不确定地调整了好几次视角，犹豫道，“这个地方是不是有点错位了？”
他抬手放在眼眶前比划了一下，继续道：“卫生间好像歪了……不对，是整个房间像右偏移了一点……”
“小屿，回头看身后。”司衍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林一屿下意识回头，惊悚地看见了一个由远及近一点一点不断向右偏移的旋转回廊！
他们走过的二十个一模一样的房间仿佛连成了一个巨大的转桶，每一间405号房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往右偏移一点，渐渐地形成一个犹如万花筒般旋转蔓延的无尽房间长廊。
而那些如同被高温融化过的物体正随着这样不知不觉的旋转偏移慢慢杂糅到一起，混乱的颜色仿佛化为了实质，黏液一般铺洒在这条无尽回廊里，渐渐的像是要流动起来，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恶心想吐的眩晕感。
比起司衍和苏小雅，林一屿眩晕的感觉更加严重。
他原本清晰的视线被不断重复相似的场景一点点延伸拉长，变得模糊不清，像是猝不及防掉进了一个五彩斑斓高速旋转着的万花筒，意识渐渐迷失，身体被混乱又邪恶的颜色逼迫到失去所有感知……
头好晕。
林一屿难受得有些站不住，眼前明明暗暗花哨不清，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几声熟悉的急切叫喊，司衍好像抱住了他，在跟他说些什么话，总之林一屿已经听不清了，似乎意识正在陷入迷乱。
“……找到伱……”
“……找到了……”
“……喜欢。”
耳边模糊的声音忽然被掩盖了下去，更为沙哑断续的语句从脑海中一点一点传了出来。
是沙丘上那个奇怪的梦吗？
林一屿迷迷糊糊地想着。
忽然，他前面被迷雾笼罩一般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影子似乎格外高大，狭长，像是某种未知的生物，通体漆黑，数不清的几只细长的腿站立在地上支撑着它庞大的上半身。
林一屿看到，那影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
像是……正在朝他移动过来。
“跑……”
林一屿猛地抓住了身旁的什么东西，用尽力气惊恐喊道。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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