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副队闻言愣了一下，怔怔道：“凶手再次杀人灭口？”
“不太像，”司衍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杨方的到来是凶手意想不到的，所以他立刻‘就地取材’杀了杨方。可王玲是在发现尸体开车返回的路上出了车祸，凶手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黑户等在王玲返回的必经之路上伪造车祸意外？”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黑户是早就找好的，王玲跟凶手同流合污，凶手却早有预谋要杀她灭口。第二种可能，黑户跟王玲没有关系，王玲之所以不报告警情是因为被凶手看见了，或者说，她看见了凶手。”
“她被凶手上车威胁了？”陈副队皱起眉头。
“现在只是猜测，具体情况还有待查证。”司衍没有否认。
林一屿被他先前那一眼扫得有些心慌，现在又听见这话，难免想起梦境里那一束突然亮起的车灯。
他确实看见了王玲，但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玲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派出所报告警情？
一切真相还藏在谜底。
司衍让实习生结束报告下来，开始案件会议最后的收尾：“25号之前，杨方和温祈的聊天记录都算正常，基本每天都会互发消息，但25号当天温祈突然断联，一直到26号都没有给杨方发过任何信息。值得注意的是，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温祈的手机，所以温祈很有可能是被迫断联。“
“刚才杨方的聊天记录里也说了，温祈25号刚放年假，后面还有一句‘你妈说你昨晚根本就没回家睡’，说明杨方以为温祈25号放假后去了她父母家过夜。”
“根据这些线索，我们需要尽快掌握温祈在25号一整天的动线，找到她的手机。温祈是最先死亡的，也是整个案件的核心，我们必须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从现在开始，外勤人员分成四队分别任务，第一队去往温祈父母家中了解情况，第二队去往温祈公司，第三队继续排查案发现场周边，扩大搜索范围，着重寻找证物，查问相关人员，第四队按照王玲开车往返的路线搜查周边道路、店铺监控，集中查证奥迪车主的身份。”
“另外，技术科加快恢复王玲手机的数据，同时反复筛查杨方手机里的内容，法医科也必须推进尸检进度，尽快给出更加精细的报告，证物科按照流程保持痕检敏锐度。”
司衍走上木台，面色严肃吩咐道：“五尸案性质恶劣，社会影响严重，是云津市几十年来第一起连环杀人案，我们必须认真对待，维护国家司法尊严，保障人民生命安全！”
“是！”
底下人齐齐应道，仿佛每个人都嫉恶如仇充满了干劲，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凶手绳之以法。
唯有林一屿张了张唇，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凶手。
会议结束，林一屿转身准备去尸体解剖室，却不想被从报告台上走下来的司衍叫住了。
“尸检我安排了小谭，你跟我去出外勤。”司衍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便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林一屿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司衍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还能是为什么呢？当然是要把他放在身边，好好观察林一屿在案子里的一举一动。
司衍不想自欺欺人，但他心里明白，他还是爱他。
所以会拼尽全力去寻找真相，在每个新的白天祈祷阳光永存。
温祈的父母住在和平区旧楼，正准备拆迁，距离市中心的福光商场不过七八公里。林一屿跟着司衍和几个外勤警察上门拜访的时候家里人正好都在。
“黄孝白，温祈的母亲是吧？”打头阵把门敲开的小虎先是亮了一下自己的警察证，然后才根据手上打印出来的案件资料问道。
对面的妇人看见警察明显懵了，听见自己的名字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是，是我。”
“那就没错，我们有些事情要问问你，你如实回答就行。”小虎按照流程说道。
“哦，哦，好，你们……警官们快进来坐吧，我们一家都是守法公民，绝对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敢撒谎的！”快到午饭时间，黄孝白刚从厨房里出来，忙把洗菜沾湿的双手糊到围裙上擦了擦，对门外四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一屿刚进到客厅，就看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穿着羽绒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黄孝白忙抢在他们前头把小孩哄到了卧室里，让出了沙发。
相必这就是温祈的弟弟了，祈娣祈娣，总把一条生命嫁接在另一条生命上的实验跟吸血献祭又有什么分别。
“谁啊？”另一间卧室里走出来一个双手撑着腰的中年男人，语气懒散又不耐烦。
“诶呀你真是的！是人家警官过来问个话啦，态度好点……”黄孝白一边给他们倒水一边软声斥责他。
“哦哦！原来是警官，不好意思啊刚睡醒……”中年男人一瞥见四人身上的警服，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搓着手掌坐到了沙发一侧。
小虎又翻了一页资料，问道：“是叫温洪涛吗？温祈的父亲。”
“啊是是是，”对面应道，末了又突然反应过来，皱着眉探头过来问，“咋啦这是？温祈那小兔崽子在外边闯祸啦？我就说她脾气又大又不孝顺，出去指不定跟着人学坏……”
“咳咳……”
一旁的记录员抱着本子轻咳了两声。
温洪涛一番指责被打断，仰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并没有人要他继续后，只能期期地把嘴闭上了。
黄孝白很快端来了四杯水，依次递到了他们手上。
林一屿接过道了声谢，司衍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用手示意黄孝白也坐下，这才接过小虎递来的资料问道：“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温祈25号有没有回过家。”
“25号？礼拜天？”温洪涛抢答道，“她就回来吃了个午饭，十二点的时候吧，饭吃一半又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又是摔碗筷又是摔桌子的，我骂了她两句，她反倒气走了。”
“是呀是呀，”黄孝白也道，“她不吃我们耀耀还要吃的啦，一生气就摔碗，不就是丢了个手机吗？工作都这么久了还要问家里要钱给她买，不给就生气的呀，哎哟警官你们是不知道她那个样子啦，我们辛辛苦苦把她养到二十多岁，翅膀硬了就给家里甩脸子啦！”
“她手机丢了？”林一屿抓住关键词，问道。
黄孝白点了点头，摆摆手又道：“她那个手机可不便宜！就是之前网上那个什么，苹果14，紫色那个啦，说是男朋友给送的，哎哟她是有本事啦，谈个男朋友谈出一个几千几万的手机，我们哪有这么多钱给她买新的啦！”
“你们知道她手机是什么时候丢的吗？”司衍问。
“什么时候……应该就是25号早上吧，她从公司收拾东西回来就说手机丢了，保不齐是回家来骗钱的啦！”
看来温祈的性格娇纵又蛮横，跟家里人的关系也是充满了指责与怨恨，难怪能跟杨方那样不学无术的失业男走到一块，又是iphone14又是限量球鞋的，简直就是网络男女照进现实。
记录员在纸上唰唰地写。
“那她是吃完饭就走了吗？你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小虎紧跟着又问。
“这我们哪能知道？”黄洪涛又答得飞快，“气冲冲地就走了，门都快被她摔烂了。”
林一屿想了想，对司衍说：“她的手机应该是落在公司了，你叫那边的警察仔细找找，问一下公司其他人。”
司衍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离开沙发去了玄关，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了那边任务小队的负责人。
“……嗯对，去工位上找找手机……突然通知实习生加班？她们还没放年假吗……温祈工作小组的成员是吧……嗯，你让他说……”
一旁的小虎开始主动询问对面两人温祈平时在家里的性格和行为，林一屿则听着司衍在玄关处的动静。
突然，原本听不见对面任何声音的电话里猛然炸出一句极其愤怒的爆炸男声：“我真是服了她了！”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温祈手机丢了就在我们的位置上乱翻乱找！感觉像是我们谁会偷她那破手机一样的，还不是靠男朋友给买的？才一万多的手机宝贝得跟条命似的，主管当时都过来说了年假延后，25号继续工作，她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出去找手机了，整整一个上午没回来上班，我们小组的进度都因为她落后了！回回是这样！也不知道一个拜金女是怎么进我们公司实习的！”
电话对面那人一通发泄完，余音冲破手机音量的限制绕梁三十秒而不绝，整个客厅里的人顿时齐刷刷看向玄关处站着的司衍，场面一时间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林一屿看着司衍因为迷惑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有些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主要是会崩人设。
不过强者向来不畏惧这些，只见司衍朝客厅这边打了一个“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的手势，便从容不迫地调小音量又走远了些。
就连林一屿都要为他强大的心理素质折服。
等司衍打完电话再回来时，林一屿这边已经问得差不多了，记录员合上本子，小虎也站起了身，对温父温母道：“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感谢你们的配合……”
林一屿跟司衍走到玄关，正准备穿鞋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清澈的童声：
“警察叔叔。”
年仅十岁的温耀抱着一只小恐龙玩偶站在卧室门前，忽然急切地朝他们跑了过来。
“警察叔叔！”
小温耀跑得有些急，不小心踩到地上一块积木，一下摔在了光秃秃的地板上。
黄孝白一看心都要碎了，马上就要跑过去把儿子抱起来，却不想林一屿反应比她快些，大步走过去蹲下身将温耀拉了起来。
“警察叔叔，我爸爸妈妈都是骗你的！”
温耀软软的小手紧紧抓着林一屿袖子上的警徽，像是怕他下一秒就要离开这个家。
“他们打了我姐姐！他们打了我姐姐！”
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其他，温耀黑乎乎的眼睛里慢慢涌出一片亮晶晶的泪水来，他把另一只手里抱着的恐龙玩偶递给林一屿，哭着喊道：“我姐姐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姐姐！我喜欢龙龙，她就给我买龙龙，她给我买好多好吃的，是爸爸打她！是爸爸把她打走的哇呜呜呜！”
“警察叔叔，你救救姐姐吧……”
林一屿接过那个精致可爱的小恐龙玩偶，看见他幼小的掌心里躺着一块小小的绿玻璃。
那是一块啤酒瓶碎片，上面染着血，一半深红，是早就干涸了的，一半浅红，是刚刚从温耀掌心流出来的。
深与浅交融在一块不起眼的玻璃上，是骨血，是噩梦。
上章感谢@来人间采月光 宝宝打赏的一颗地雷！谢谢追更小天使们的支持！啾咪啾咪~(≧∪≦)
这个案子的重心其实也在温祈身上，她的故事会随着小屿的探索慢慢揭晓……总之，周六见！
（好的我知道我又没写到上上章预告的情节……但是禁止蛐蛐作者！作者喵今日kpi已爆满！一天码了三章！超级伟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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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五十二赫兹的玫瑰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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