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万物都像经纬万端的布匹,需要错综复杂的矛盾方能编织而成。
正如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漠视,倘若不感兴趣的话,便不会故意去杀害或者伤害对方。
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表达情感的方式有诸多种,不一定非得靠甜言蜜语修饰它,某类奇葩表达情意的方式就比较独树一帜。
晴天是一张纤尘不染的蓝纸,几片稀薄的云絮被裂阳晒化,随着海风软绵绵地浮游在空中。阳光钻进屋内抚摸着女人的后背,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熟睡的男人,对方在她的膝盖上睡得很香,此情此景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究竟他俩谁更没心没肺呢?
上一秒还在威胁她的男人,下一秒就能进入秒睡的状态,想必昨晚对方又为她熬了个半通宵。不知是光线的缘故,还是其它的原因,杀手永远冷若冰霜的眉目居然绽放出一抹细若微尘的柔情,“你是否有点过于信任我了呢?”
不过,稍微动点脑筋就能明白,一旦自己有任何不轨的行径,对方绝对会立马醒来。只要联想到此段时间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坏、对她说的话、对她做的事、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刻薄;心底不可避免就是一阵烦躁。
他没有限制她的行动,也没有收走她的武器,更没有发现她在脱离他监控的须臾,会趁机用电话虫跟某人联络,可她浑然不知如何彻底摆脱他的控制。
因为,马尔科在忙海贼团内各个琐事的时候,她并不是独守空房的状态,刺客敏锐的感官提醒着她:门外至少有十几道实力不亚于她的阴影盯着她的动向。
但是,轮到他亲自守在她身旁的时候,那些若即若离的气息就会自动消散;就比如当前,他们全都不见了踪迹。
换言之,他俩闭门独处时,就算吵得再凶,打得再狠;也无人打扰,更无人阻止。
可想而知对方的心思有多缜密,有多可怕,由于他平时要处理不少番队的事务,做不到每分每秒寸步不离地监视她;为了不让她乱来或跑路,就间接在她的周围安插眼线。
说实话,这群眼线的实力相当高深莫测,多半都是海贼团的元老级成员,也是他一番队的心腹,更有可能曾经是她的同行。他们隐藏身形与气息的造诣近乎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即便她开启见闻色霸气,也摸不准他们的具体方位,只能勉强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他装疯卖傻,她就装聋作哑,不敢找他质问,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招来他更过分的举措。
尽管她衣食无忧,却形同一只没有自由的笼中鸟,外加他一直不允许她掺和他们海贼的战斗,执意想洗白她的双手。问题是,她事到如今洗得干净吗?难道他还盼着她能立地成佛吗?
在她刺杀不死鸟的任务落败后没多久,嘉贺一族的处刑者便见风使舵找上了门,准确来说是找她一人。彼时她身负重伤精疲力竭,实在不想与海贼有过深的牵扯,主要她不想连累他们,一心只想赶紧跟自家的处刑队离开此地。
结果他一意孤行拦住她,死活不给她踏出房门半步,还嘲讽她的家族不堪一击。她无力反驳又无法反抗,虽然她的家族在暗界拥有着屹立不倒的地位,又充当着领导层的角色,也占据着极其优秀的资源;但同四皇所掌握的权势与力量比起来照样不足挂齿,而可怜的处刑者全部被火拳打得抱头鼠窜铩羽而归。
她倒不是怪对方,更不是怪马尔科,一介卑微的战败者根本没资格去怪谁。可是在她的既定思维里,战败者就该墨守成规接受家族的处罚,反正又不是要她以死谢罪,至多把她扔进刑房毒打一顿而已。
焉知他首当其冲就站出来护着她,还扬言唯有枉顾世间法则的海贼能保护她,毕竟是身价超十亿的大海贼,又是在新世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她当然不会妄自质疑他的言辞。只是他们的保护方式让她极度压抑,无论外界发生了何事,她都像一个被蒙着双眼堵着双耳的残疾人:看不见,听不着,四面楚歌,六根清净。
马尔科施舍给她的活动范围就是如此狭窄,仿佛在用一条隐形的锁链绑着她,勒得她难受至极。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的目的,完全搞不懂他意欲何为,总之她抗议无效,击杀亦无果。
她深谙自己持败绩回家肯定要被七嘴八舌的长老们刁难,派遣她去刺杀一个死不了的幻兽系怪物,本来就是在刁难她。何况她自身的水平只有A级,之前又没有接触过赏金超出五亿的人物,当初他们冠冕堂皇称作是对第九代继承者的考验,如今看来无异于是居心叵测的刁难。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他们的心机比海贼更深,他们的心思比海贼更难琢磨。她只知晓唯利是图的老家伙们瞧她不顺眼,就因为她在早些年的联姻规划里没有听他们的指挥,导致他们一逮到机会就想叫她尝点皮肉之苦。
凡是踏进嘉贺刑堂的人,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她并非初次受刑,对于切身体会过它是何滋味的她而言,自然不想再重蹈覆辙。越想越懊恼,索性将头颅一歪,倚在沙发的扶手上闭目养神,“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替我寻找好一处墓地,再帮我准备好一副棺材,不过我估计我会死无全尸吧?”
她塔莎向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奈何最让她搞不懂的是,她的生死跟他有何关系呢?他为何没有选择在和之国就快刀斩乱麻杀了她呢?铲除怀有异心的隐患对象不是海贼一贯的格调吗?事后又为何要插足她的私生活呢?
塔莎还记得自己问过对方为何不杀她,他却像咬文嚼字般表示生命是大话题,而死亡是疲倦过后最终的旅行,你无法逃避它的制裁,所以年轻人应该学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并且懂得尊重别人的生命。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又精辟深奥,敦促她时至今日仍参透不了他的话外音。
人活在世界上不是杀人,便是被人杀——此乃刺客家族从小给她灌输的思想,如果不想被杀,就只能不断地杀人。她在短暂的二十年里猎杀了九百九十九个人,只要再捕杀一个人,就恰巧能凑齐一千人。
她曾一度天真地以为,自己会不负众望完成刺杀不死鸟的任务,然后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业,再与某个知名的家族联姻。可惜,青雨女神创造的不败神话在遇到不死鸟的当场就崩塌了,她不仅没能解决他,连伤没能伤到他分毫,而她的命运,也在遇到对方的瞬间就颠覆了。
头脑不知不觉开始酸胀,意识不知不觉开始昏沉,遥想自己的一生,干了许多的肮脏勾当,杀了许多的委托对象;日复一日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年复一年挥着自己的武器向前冲。她本该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不惜草芥人命的恶煞,白胡子海贼团的某些队员也在背地里偷摸称她为恶煞,她并不否认自己是恶煞的事实。
然而,这样的恶煞好孤独,好寂寞;这样的恶煞没有朋友,没有伙伴;这样的恶煞不能动感情,不能有迷惘。她必须随时随地保持一颗警惕的心,防止着暗界同行的偷袭,防止着家族旁支的背叛,成日被迫活在提心吊胆中,就像行走在危机四伏的高压线上,一个不注意就会命丧黄泉跌落谷底。
计划终究没有变化快,自打来到马尔科的身边后,她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安全感。夜晚,可以安心地入睡,不用担心仇敌的报复;白天,可以放心地用膳,不用担心饭菜里有毒;心情郁闷的时候,可以放肆地借他的物品发泄,甚至可以尽情地找他本人干架。
她装聋作哑却心知肚明:不管他再怎样蛮横无理,再怎样叫她讨厌,全世界唯一不会害她的人,是他;全世界唯一敢调侃她的人,也是他;全世界唯一放话要保护她的人,还是他。但凡她有任何的要求,他都会酌情满足她,除了不给她自由,她可谓是被他保护得完美无缺。
其实,她找他打架纯属是闲得慌,杀气外泄亦是为了引起他的关注,她从来没有一刻动真格施展过刺客家的绝学。专业的杀手在杀人时并不会流淌杀意,反而会收起自己所有的气息,包括在和之国的暗杀任务中,她也没使出全力,但不代表她会安于现状,更不代表她会对他言听计从。
开玩笑,刺客与生俱来一身反骨,她能安分一时,哪能安稳一世?
忽然想起前面在走廊碰到的两名女子,她鬼迷心窍诡谲一笑,也许她还有咸鱼翻身的契机。她按着口袋里的微型电话虫,自己到底能否抓住天赐的良机,似乎还得找某人商讨一番。困意降临得猝不及防,她昨夜没有睡够,显然也折腾了半宿,此时竟趴在沙发的一角陷入了梦乡,体位倾斜致使左侧的肩带滑落至胳膊肘的边缘。
待对方的呼吸平稳后,男人逐渐张开自己的双眼,有条不紊地挺直腰板抬离她的膝盖,不禁发出一声绵长的感慨,“你怕是想多了,蛇蝎心肠的女刺客,我才不相信你,我相信的是我自己,不过……”
他专注地端详着女人的睡姿,视线自对方的五官一路往下,她左边的肩胛骨及锁骨都清晰暴露在他的眼前一览无遗,再往下还能依稀瞄到她胸口的沟壑。他缓慢转移自己的视线,将一只手搭在沙发的坐垫上,另一只手环绕于她后方的靠枕,同时悄无声息地贴近她的脸庞。
肌肤相亲的**一触即发,在距离她的唇瓣只剩一毫厘时却陡然顿住,皆因他的余光恰如其分瞥见一道伤疤横在她的肩上;如此的醒目,如此的刺眼,如此的扎心。
正是他一个月前的杰作,内心的画面犹如猛虎咆哮,却细嗅蔷薇将口鼻挪到她的耳旁,“不过,在一个男人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分明是你过于相信我了吧?不对,应该说你每晚都在挑战我的极限,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姑娘,你何时才能学会换位思考呢?”
趁火打劫也好,趁虚而入也罢,都不是他的风格。他转念一想,自己何必急于求成?又何必现在就收网?要是不能利用她的身份将躲在她幕后的势力一网打尽,还谈何成就感?要是不能捕获她的心,还如何称为猎艳?
无奈地站起身走到橱柜前,打开橱门抽出一张毛毯,又走到沙发前将毛毯披在对方的身上,“我马尔科不死的一天,你塔莎就不可能会死,至于死无全尸,更是荒谬的无稽之谈哟!”
他不疾不徐迈出自己的卧室,关好房门就迅速对虚空打了个响指,空气紧跟其后产生一阵不协调的抖动,二十道鬼影顿时显形现身。为首的海贼自觉朝前踏一步,毋庸置疑是他一番队的精锐战士,他漫不经心地睨了对方一眼,“她最近有没有与外界联络?”
“报告队长,虽然次数极少,但您不在的时候,她会拨打电话虫,不知道她在跟谁联络。她的嗓音压得很低,委实听不到内容,关键是不方便窃听,我们贸然接近的话,唯恐会打草惊蛇被她发觉。”
“哦,你觉得,她私下里在跟谁联络呢?是她家里的人,还是……”他波澜不惊,望向对方的求证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相较于对方的面无表情,他却是面露难色,他们都对塔莎的来路心照不宣,可他们哪敢揣测她在和谁偷着联络呢?
“额,要不是她的家人,要不是她的……未婚夫吧?”在他斗胆念出未婚夫三个字的时候,马尔科依旧镇定自若稳如泰山,可他却隐约感到对方散发着不悦的磁场,于是又谨慎地追问道:“队长,您何不没收她的电话虫呢?您就不怕她揭露咱们海贼团的行踪吗?”
他垂眉深吸一口气,牵连下垂的还有嘴角,“我已经剥夺了她的自由,再多追加一条限制她行动的锁链,难保她不会铤而走险跟我玩命,我一出手她必受伤,我不想伤她。而且,她迄今为止都没亮出自己的底牌,也没发挥出所有的实力。”
没想到女刺客还有所保留,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行人连忙用眼神互相交换意见,却猜不出他们的队长会采取怎样的措施对付她,“那队长您的打算是?”
“我想,你们的存在,她心中多少也有数,以后在莫比迪克号上不用绕着她转了,等到我下船的时候,你们再帮我盯好她就够了。”念及她近日的表现不错,对自己的态度也不错,男人决定暂且对她实行半拖管机制的放养模式。
其中一名海贼不能理解自家队长草率的判断,认为女人的不稳定因素过多,“啊?您确定要姑息养奸?她可是嘉贺一族的继承人,万一她联合黒道家族的势力前来营救她,岂不是会造成一番动荡?”
“海贼还怕女人会对我们造成动荡?只要她不和她的未婚夫实际接触,其它都无关紧要,她还指望能在我们的地盘逃出生天吗?她敢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掀起风浪吗?你们对自己的实力没信心吗?”他安然无恙地伸着懒腰,寻思着稍后回房补一场舒服的回笼觉,自己的床榻好不容易空了出来,哪有不珍惜的道理?
男人不耐烦地将他们遣散,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而他们的身影早就遁远。他们是出身于世界各地的顶流保镖或杀手,最擅长伏击刺杀,与她生平的经历相近类似,却有着不输于她的手法和技巧。不管他们是否比她厉害,但要看住她简直易如反掌。
领袖级别人物的三点特质:英雄式的预言者式的资质,创建愉快共处的空间的能力,雄辩一切事物的黑白的知性。
“阿帕森,我好像难得见你展现出一副精神抖擞的德行,你要跟谁招呼?”当弥娅和卡梅尔惊诧万分的霎时,百米开外却传来了丛云切碰撞地面的震耳之声。
归根究底是无上大快刀十二工,响亮而威严的声音就如同狮吼般山崩地裂,直达天际气贯长虹,无形中就令人心生敬畏,不用特意确认也该晓得是船长大人驾到了。
阿帕森一马当先转过脸谦卑地向白胡子鞠躬,他对老爹始终奉如神明,她俩也不敢怠慢,尾随他的动作顶礼膜拜地弯下自己的腰,“老……老爹,不是我要打招呼,是我们二番队有成员初来乍到。她们是队长的朋友,因此我正在带她俩参观咱们的地盘,领着她俩逐一跟大伙打招呼。”
白胡子举步如风踱步至三人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位名不见传的姑娘,他的身后还伴着一帮横眉瞪眼的海贼。卡梅尔强行忍住心里的畏惧,勇敢地抬首向对方介绍着自己。
“您好,船长大人贵安,小女子名叫卡梅尔,来自东海的费德巴斯岛,非常荣幸能够加入您的海贼团。她是我的义妹柯莱恩·弥娅,同样来自于费德巴斯,昨天我们在蓝多里打工时遭恶霸纠缠,幸亏您的船员路见不平对我们伸出援手,承蒙您的照顾不胜惶恐,日后我们会尽自己的所能为二番队效力!”
听完对方描述的来龙去脉后,老爷子安静地沉思了一会儿,他在昨晚的宴会上对她俩有点印象。马尔科近期是捞了个女人不假,不料艾斯也不甘示弱,直接力争上游收了两个。
原本只热衷于闹腾打杀的儿子们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般开窍了,他不禁开怀大笑道:“好,好,小姑娘你很懂规矩,我很钟意你们。既然是艾斯的旧识,就不必太拘束了,白胡子海贼团欢迎你们!大事找艾斯,小事找阿帕森,不要和他们客气,你俩要尽快融入团队,与他们相处愉快!”
“多谢船长谬赞,承您庇佑,我们一定会竭力效劳!努力不丢艾斯队长的脸!尽力不拖大家的后腿!”卡梅尔把目前能想到的阿谀奉承之词都说了一遍,她与弥娅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配角,客套的话归客套,她可不想同血气方刚的海贼一起征战四方,她只想坐井观天拍案叫绝。能动嘴解决的事,她绝不会动手,再者大男子主义的二番队也不舍得让她吃苦。
“嗯,不错,有志气,期待你今后的表现。”他察觉到对方出口成章巧舌如簧,颇为欣赏亦颇为欣慰。总是莽撞冲在前线的二番队不光缺少女性,更缺少伶牙俐齿妙语连珠的人才,不妨说整个海贼团都缺乏能说会道的人才。
他的队伍里武斗派多如牛毛,有能力担任军师的智囊却寥若晨星,他们经常会在某些场合下面临不公平的谈判,未来她指不定能在二番队语惊四座大放异彩。
“老爹,因为我们刚举办完宴会,需要进行所有基础物料的补给,按照地图的标示,附近有一座祖玛岛。我派手下的人马调查了一番此岛,据说祖玛王国特别富饶,在伟大航路算是历史悠久的国家。”萨奇一丝不苟地向老爹汇报路线,言尽于此他屏气犹豫道:“参考往昔的航海日志,咱们还没有踏足过那边,属于陌生的领域,您看是否要去祖玛购置?”
“是吗?祖玛王国吗?许久没去了!甚是怀念呐!”老人的思绪飘回了年轻气盛的时代,一晃便是几十年,随后和颜悦色又和蔼可亲地对她们说道:“正好祖玛是女人的天堂,你俩到时候就跟马尔科那边爱乱来的丫头好好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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