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萧蔺已死的消息,周以以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也不顾自己作为长德驸马出现在这里是否妥当,她丢下仍面色惨白的萧绘梅,便往萧蔺住所急步赶去。
一路上火把通明,许多侍卫与奴婢在道路上漫无目的地奔走,根本无暇顾她。
走至那之前行窃时来过的悬山楼阁处,只见那儿大门洞开,横梁上垂下一个人形的阴影,在呼啸夜风中微微晃动。
周以以认出那满脸青紫、眼珠爆出的可怖面孔,顿时发怵地止住了脚步。
萧蔺确实是死了。萧绘梅没有看错。
而这怎么可能?
萧蔺怎么可能在自己家中被吊死……难道说他是自缢而亡的吗?
没有人告诉她答案。屋前站着两抹笔直瘦削的身影,正在对峙着些什么。
再仔细一看,不是李瀛与李暄是谁?
周以以不由得又吃了一惊,他们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会对上争执?而说是争执,也不妥当。两人面上都带着和煦而友善的笑容,语气也如同亲兄妹的寒暄般热切,只是周身的气息如冰火交织、夹着尖刀般煞气满盈。
不敢上前打扰,她侧身躲在墙后隐蔽处,借着沉沉夜色偷听二人的交谈。
“哥哥何必如此短视?你难道以为,中间党竟真会助你不成?”李暄叹道。
而李瀛笑着摇头:“此事还请太后娘娘放心,一切都是为了大邺社稷。”
他似乎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李暄只不过是韩后的好狗。
李暄发出一声无奈而嘲讽的嗤笑,而后转身走开,竟是朝藏在墙角的周以以走来了。
这不禁叫周以以有些讶异,毕竟方才他们谈话时,都没有往她这看过一眼。
而目送李暄离开的李瀛看到她也并没有丝毫惊讶,可见他也早就发现她在偷听。
……真是可怕的李家人。
被李暄抓住手后,周以以小声问道:“您怎么和李瀛对上话了?”
李暄对此也颇有些无可奈何:“来时匆忙,正好打了照面,不得不相谈。”
她赶到时萧蔺已经自缢身亡。不知李瀛与他说了什么,总之萧蔺做出了最后的抉择,为萧家献出性命。
这对李暄而言绝不是个好消息。作为旁观者,她比李瀛清楚太多,萧蔺一死会对朝局产生多大的动荡。联合左右逢源的中间党人却废掉自己的左膀右臂,李瀛是在为保全一时安宁而饮鸩止渴。
而这一切还能怪谁呢?大祸已经酿成,要怪就怪她沉迷于与周以以猜谜之间,晚来了一步。
想着她又有些郁闷,于是低头在周以以裸露的颈窝处咬了一口:“都是因为你。”
她咬得不重,周以以只觉得有点痒,又被她的话说得脑袋发懵:“我怎么了?”
李暄并没有解释,还又下嘴咬了一口,颇有些幼稚地发泄着心中不快。周以以哭笑不得地将她推开:“您是狗吗?”
李暄冷冷哼了一声,似乎对她很是嫌弃,但又抱着不肯松手。最终还得是周以以提醒道:“您别得寸进尺啊,今天的事,我还没原谅您呢。”
李暄一听,想起自己确实还处在理亏的阶段,于是任性的神色又有些蔫了下去,手也微微松开了。
“回去吧。”她轻轻说道,温软语气中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这回轮到占理的周以以冷哼了,她理了理衣袍,装模作样道:“那就回。”
两人于是手挽着手慢慢向府门的方向走动。周以以悠闲地朝身后瞧去,萧蔺的尸体依旧在房梁上摇晃,李瀛正往屋内看着,似乎在等谁。
这不免使她有些好奇,于是问道:“里头还有谁吗?”
李暄虽比她早到,却也并未见过旁人,但很快也就想明白了,毕竟李瀛此番动作是与中间党共同商量的计策:“是郭仁璟罢。”
而正说话间,一个身影从屋中慢慢走出。暗夜中那人青衣玉冠,挺拔如竹,周身气质看着十分年轻,显然并非那年过半百的郭仁璟。
周以以眯着眼,在黯淡夜色中许久终于看清他的面容,而却在那一瞬神色骤变,眼睛也睁得溜圆。
“周尔尔?”
她脑中一片空白,当即就想冲过去,却被一只手猛然死死抓住,就如同那日守岁筵时在台阶上她看见某人背影时一般。
“不准去。”李暄一字一顿,盯住她的目光阴鸷而不悦。
“放开我!”周以以焦急地与她解释,“他是我师兄!”
“不准去!”而李暄依旧执拗,驳斥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些。
周以以感到如此不可理喻:“为什么?”
“你喜欢他。”李暄笃定道,嗓音冷沉。
周以以闻言只觉得好笑:“您又在胡乱臆想。再说我喜不喜欢他,与您有什么关系?别显得好像您是我的谁似的。”
李暄被她这句话噎住,毕竟迟迟不愿给周以以答复的是自己,这下也不得不自吞苦果。而她依旧不肯松手,如孩童般撒泼打赖:“总之你不准去。你只能和本宫待在一起。”
“你!”周以以气得不行,又忽然想起什么可怖的事来,转而质问道,“等等,您下午说找到了我的‘姘头’,不会就是指他吧?”
李暄不自然地侧目:“……是。”
“那‘晚上就会把他头颅带来’是什么意思?”周以以赶忙追问。
李暄沉默许久,方才不情不愿地含糊道,“我在他家中安排了刺客,等他回去……”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周以以一把大力地甩开,再一晃神,周以以已经急不可耐地向那夜色中的人奔去,是远离她的方向。
一瞬指甲陷入掌心,渗出血珠。李暄却丝毫未感到疼痛,只觉得恍惚而悲哀。
将她禁锢在自己这样的人身边,是否太过残忍与自私。
而她很快又站直了身,坚定地朝他们大步迈去。
就算注定是勉强,她也只能陪着她腐烂。
这是她惹她心乱如麻、再也不能忍耐孤独的代价。
那人与太子已经结束了简单的交谈。李瀛回屋中去处理萧蔺后事,那人便独自穿过纷杂冬夜,往府外而去。
不料此时一声大喊使他顿足。
“周尔尔!”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令他心弦猛然一动,惊异中回头,却见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瘦矮丑陋男子,正站在距他不远处,撑着墙喘气,似乎刚飞奔而来。
“你别……别走……”他断断续续地说。
那人迷茫地看着他,而即刻又有一道极高而妩媚的血红身影飘来,将男人的腰身紧紧揽住,修长胳膊好似一道牢固枷锁将两人隔开。
当女人抬起绝色倾城的面容时,那人方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身份。
“长德公主、驸马,你们为何在此?”他蹙眉问道,嗓音清润悦耳。
“周侍御史。”李暄笑道,半眯起凤眸凝视向他,“我们不过恰到宰相府拜访。倒是您为何在此?”
那人身形一僵,长德表情是这般亲切,却令他莫名感到十分敌意与不适。
“臣陪同太子殿下而来。”他于是淡淡答道。
萧蔺已死之事,公主大概也已知晓。
心照不宣间,两人却诡异地都未提及这样一件惊天变故。李暄维持着画皮一般的假笑,结束这没头没尾的对话:“那请回吧。”
“等等!”周以以连忙插进话来,刚想说你别回去家里有人在等着杀你,却又一下子噎住。
要他问起她怎么知道的,总不能说是公主乱吃无名醋搞出的乌龙吧。
于是她吞吞吐吐道:“总之你先别回去。”
“为什么?”被称作周侍御史的人好奇问道。
“……我觉得你像我一位故人。”周以以开始插科打诨,虽然说的也确是实话。
那人闻言却噗嗤一笑:“那是自然。”
“我也觉得很像。”他笑道,温雅的眉眼弯起,好似一轮弯月。
“周以以。”
听他叫出了自己的本名,周以以顿时一惊,也不顾腰间手臂忽而变重的压迫,急匆匆问道:“你认出我来了?”
“嗯。”那人点头,与她解释,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如今已改名周尔,只有你会叫我原来的名字。”
“竟然如此!”周以以兴奋地一拍掌,有许多话想与他说,却被一声冰冷的嗓音打断。
“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谈罢。”李暄说道,面色十分不好。
周以以不满地向她瞪去:“您觉得晚您就自己先回去。”
而当对上李暄平静如深不见底的黑潭的瞳孔时,周以以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强撑着与她唱反调:“反正我与您也没什么关系。”
一时静默。
周以以咬着唇,纵使心中发怵也不肯松口。李暄始终平静地注视着她,倏忽一笑:“说什么呢。”
可怖的气氛瞬时消弭,只余下一团压抑如雾的柔和媚意。
“本宫不过是怕打扰你们休息。”她笑道,看向周尔的目光也很和煦,丝毫没有之前针扎一般的敌意。
而周尔却感到了比刚才更怪异的不适,尤其当看见李暄惨白修长的大手张开,与周以以十指相交,将她小巧的手整个禁锢入掌心时。
“既然以以想与周大人叙旧,那我们就找个处所好好叙吧。”她又笑道,很是善解人意。
从未听过的亲昵称呼叫周以以起了层鸡皮疙瘩,但这个提议是她求之不得的。
虽然不知道公主在打什么算盘,但她不信有她在,公主还能当面对周尔尔下手。
“那就走。”她于是不甘示弱地答道。
“那就走。”周尔也轻轻笑道,温润如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再未移开。
久等了,男二桑的正式出场。
一出场就要直面醋精的迫害,真是太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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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旧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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