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耘的呼吸瞬间屏住,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她猛地抬眼,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眸子里。那里不再是纯粹的探究,而是翻滚着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暗涌,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
他俯身靠近,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灼热的呼吸交织。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唇,带着一种即将攫取的强势。
就在宋诗耘以为下一秒就要发生什么时,裴敛凌的动作却骤然停住。
他盯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悸,那惊悸之下,是深埋的、不肯屈服的倔强。
他眼中翻涌的暗色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更深的玩味。
就在这短暂的停顿和审视下。
宋诗耘动了。
她没有后退,没有瑟缩,反而在裴敛凌略带错愕的目光中,主动向前凑近了半分。
两人本就极近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呼吸可闻。
下一秒她微微抬起了下巴,柔软的,带着点温度的唇及其短暂地贴在了一起,那双清澈的杏眼直直撞进对方眸子里。
短短几秒,宋诗耘退开一些,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甜美的弧度。
“裴少,”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搔刮耳膜,带着一种刻意的、惑人的甜腻,气息几乎拂过他的唇,“您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她微微偏头,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停在半空、距离她唇角不过毫厘的手,然后重新看回他的眼睛,笑容干净又无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这是我的,义务。”
“义务”两个字,被她咬得又轻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将暧昧与交易**裸摊开的坦荡。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裴敛凌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脸上那点玩味的面具纹丝未动,甚至唇角还勾起了一抹更深、更冷的弧度。
他紧紧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接着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带着嘲弄的轻笑。
“可惜,”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微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感,“太清醒的‘义务’,就失了趣味。”
宋诗耘垂下眼眸,轻颤的睫毛落到他眼中。
下一秒,她轻轻开口:“裴少不喜欢么?”
裴敛凌没有回答,而是保持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姿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接着,宋诗耘干脆抬手,两只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唇瓣再一次贴了上去。
这一次她吻在了嘴角,见对方没有动作却也没有退开,便分开一瞬间后又覆到了唇上,蜻蜓点水一般,一下又一下。
在最后一次长达十多秒的浅啄后,宋诗耘蹭着他的脸凑到了耳畔,声音微哑,语气却是刻意压低的柔软:
“我要顾屿离开这个剧组。”
裴敛凌低笑了一声。
“一个吻,换一个角色?”他尾音微扬,像在掂量一件物品的价值,“胃口不小。”
他的视线从宋诗耘带着笑意的眼睛,滑到她微微泛红的耳根——那点泄露真实生理反应的薄红,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不过,”他话锋一转,身体重新靠回沙发背,姿态慵懒,“这种‘义务’服务,下次得加码。”
宋诗耘放在膝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脸上却适时地漾开一个笑:“裴少喜欢,我尽力。”
裴敛凌没再看她,伸手拈起茶几上那个莹绿光滑的葡萄,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明天。”
两个字,轻飘飘,却带着尘埃落定的力量。
宋诗耘心下一松,面上依旧维持着温软的笑容:“谢谢裴少。”
“行了。”他背对着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药膏拿走。别顶着这张脸给我丢人。”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闲来无事的消遣。
宋诗耘的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但脸上的笑容却不减半分,她拿起沙发上那管小小的药膏,冰凉的金属管身贴着她细汗的掌心。
“好的,裴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努力维持着平稳,“您好好休息。”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尽力维持着平稳,但细微处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宋诗耘。”
在她拧开门把手的瞬间,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脚步顿住。
她没有回头。
“演得不错。”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淡,“继续保持。”
宋诗耘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指尖冰凉。
她没有回应,拧开门,走了出去。
厚重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室内那令人窒息的气息。走廊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眼睛有些发酸。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才缓缓落回实处。
脸颊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药味,唇上似乎还有余温,无一不证明着刚才那迫人的暧昧并不是宋诗耘的错觉。
第二天,《行将》剧组的气氛异常微妙。
顾屿没有出现。
副导演接了个电话后,脸色变了变,匆匆走到林正平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林正平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释然:“通知下去,顾屿因个人原因退出剧组,后续戏份……另作调整。”
消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片场激起层层涟漪。
工作人员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正在安静看剧本的宋诗耘。
她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哗都与她无关。
只有她翻动剧本页角的指尖,在无人注意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不远处,饰演女主的曾颖视线落在宋诗耘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和深思。
她轻轻碰了碰旁边同组演员的胳膊,压低声音:“看到了吗?昨天还那么嚣张……啧,这位宋老师,不简单啊。”
宋诗耘抬起眼,仿佛才注意到片场气氛的变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询问,看向离她最近的场务:“王哥,发生什么事了吗?导演那边……”
场务连忙摆手,语气带着几分谨慎的恭敬:“没事没事,宋老师,就是人员上有点小调整,您专心准备戏就好。”
宋诗耘“哦”了一声,乖巧地点点头,重新低下头看剧本。嘴角在剧本的遮挡下,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下戏后,她去了万康疗养院。
刘双琳最近精神好了不少,看见她很高兴,就要坐起来给她削水果。
宋诗耘把老人劝了回去,躺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自己接到新戏了,是个大制作的女二号。
刘双琳看着比她还开心,说那岂不是很快就能在电视上看见她了。
宋诗耘说:“对呀,所以啊,外婆你要好好养病,到时候咱们回家一起看。”
刘双琳浑浊的眸子轻飘飘落在她身上,眼里裹着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对着她笑了笑:“好,好,外婆跟你回家看。”
陪了一会儿刘双琳,宋诗耘走出病房,找到了她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看着不苟言笑,翻了翻病例,面色不自主地凝重了几分:“病人情况不太好,已经出现了心衰,水肿等一系列并发症,年纪太大了……”
“那需要怎么治疗呢,或者要什么药,多少钱没关系的。”
医生叹了口气:“哎,总之家属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吧。”
宋诗耘走出医生办公室后,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脚步也下意识虚浮了起来。
分明是深冬,但鼻间像是被捂住了,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知不觉中,宋诗耘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露天平台处。
天台很大,没有灯,黑乎乎的,只有医院里面的灯透过照出地上铺着陈年杂垢水泥地,凉风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吐出一口气。
她走到平台尽头,才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看体型是个男人,依稀可以看出是有些年纪的老人。
那人看见她,宋诗耘也侧头,手机发出的暗光照出了对面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很瘦,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蜡黄,浑浊的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起。
他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几乎要被吹散在天台的风里:
“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查查,癌症晚期还能活多久啊。”
闻言,宋诗耘愣了一下,黑暗中能听见男人短促而粗重的呼吸声。
饶是她平时也算得上能说会道,但此刻居然也哑了言:“我……”
那浑浊的眼睛望向她,里面没有祈求,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死寂,和一种想要抓住最后一点清晰答案的执拗。
宋诗耘突然想到,他的眼神和外婆有时候好像……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微哑:
“老伯,外面风太大了,您穿这么少……”
她没有直接回答,本能地想要避开那个问题。
她上前一步,并非靠近栏杆,而是下意识地想替老人挡一点风。
老人似乎没听见她的劝告,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浑浊的目光依旧固执地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那些明明灭灭的光点,仿佛是他抓不住的生机。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更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查查吧,告诉我个数儿,好有个准备,别拖累人……”
最后一个“人”字,轻飘飘的,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解脱的渴望。
“拖累?”宋诗耘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想到了外婆强撑着精神对她笑的样子,以及自己拼命想要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狼狈……
“谁会觉得您是拖累?能活着,能陪着,就好啊……” 她的话语不自觉得有些急切。
老人终于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目光落在宋诗耘脸上,似乎第一次真正“看”她。
同时,他扯动嘴角,想做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却只牵动了深刻的皱纹,显得更加苦涩。
“姑娘,你也有……想陪着的人吧?”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或许是有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宋诗耘安静了片刻,缓缓道:“我……外婆,她是尿毒症……也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看着宋诗耘微微发红的眼眶,和隐隐要溢出的泪光,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这滋味……熬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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