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准备堵上吧？”阎王笑罢，将视线投在天尊脸上，仔细打量这位老友的神色。见老友神情犹豫，他挂着一副替人忧虑的神情讲道：“当然，你要堵也可以，就是没个十万八万条仙命，休想办成事。”
这话说得跟他脸上关心表情半点不沾边，威胁的意味反而明显得很。
天尊不语，只转过脸来，少见失态地瞪了他一眼。
阎王无辜看回来，反问：“怎么？我说的不对？”
见此情状，天尊罕见地感受到了一个字——累。
哎，这年头……神仙也不当啊！
但再不好当，也先得把犊子给护住了才行。
“堵，肯定不会堵的。”天尊语气笃定地强调道，“罚，也是肯定不会重罚司铮。不过死罪难免，活罪……”
“罪？”阎王蹙眉打断他的话，“他有什么罪？他一只混沌，作为我们阴间的本源神兽，做了件为我们阴间人民谋福利的事，他有什么罪？难道只有你们天界的神仙是个东西，我们阴间的鬼神不是东西？”
这段相当拗口的话，瞬间把天尊给弄沉默了。
天尊本就是因为仁善，才当了个天界的代表，在口舌之争上，可向来不是对面那个莽汉的对手。
“哼！”阎王见他不开腔，替他做了情况总结，“你自己都晓得，你们没有道理。”
道理？
听到这个词，天尊不太自然地叹出一句：“哎，这世间万物，本来就只有‘道’，没有‘理’。”
话落，他微微侧首，鬓间几缕不服帖的银发被阴间吹来的风拂动，但他不仅没像其他神仙那般，对这阴间浊气避之不及，还深吸了一口。
还是那么臭。
半点不好闻。
但被天界无比庞大的灵气稀释后，这点浊气，就算仔细去嗅，也难以察觉。
阎王爷见他这副模样，也跟着深吸一口。
但和天尊不挑气息不同，阎王爷就吸周遭丰沛的灵气，还感慨道：“这味道，本尊甚是想念啊！”
“那现下这境况，也算是如你的意了。”天尊轻笑着附和。
然而，阎王爷只摇头笑着道：“非我所意也。乃因果报应也。”他将眼神投向那洞口，“这个是果。”接着视线偏转，移到了司铮怀中的盆栽上，“这个也是果。”
天尊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
·
不管阎王同不同意，这么大的事情，要是一点不罚司铮，那是绝无可能的。但现在紧急的不是审判，而是开会。
这么大个洞，总得研究一下对策吧。
在天界大会召开前，阎王还和天尊打了个赌，说天尊想要说服那群神仙留下这个洞，难！
没想到被关在天界近千年的神仙们，早就是王八退房——憋不住了。他们想去人间撒野的心，比那天界边缘被撞碎的豁口还大。
因此，天尊方才透露出一丝想要保留住洞口的意思，便有说得出名号的仙家发出倡议，打着为阴间谋福利的幌子，要求保留下这个洞口。
数不清的仙家响应倡议，更有激进者直接拟出了具体方案，比如，如何轮值看守洞口。针对这个方便“监守自盗”的工作方案，众仙家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到了差点大打出手的地步。
等到议题进展到讨论到如何处置司铮等人时，不少神仙已经没精力了。再说，“拿人手软”，不少仙家作为既得利益者，怎么好意思要求重罚司铮。
反倒是肥老三，有人秉着受了司铮的惠，要求天尊重罚他。
肥遗族长相仲知晓自家儿子作孽多端，也要求天尊严惩，但无论如何处罚，且留他一命。
而表面上看起来是被肥老三俘虏，实则是将计就计的两位仙家——花神和树神，享受了比肥老三好一点的待遇。
最终，经过会议讨论，司铮被轻拿轻放，罚他继续在人间做好事数百年；肥老三被重罚，将他困在虚无之地，限期一千年。待到期满，也只能在肥遗的驻地里活动；花神和树神则被要求恢复原形，只能在天界某处固定位置，待够两千年。
至于受害者——别灵，还没等司铮对着天尊撒泼打滚求襄助，便有仙家提议，若是别灵有幸活到渡劫，便让花神和树神去为别灵挡劫。
这一提议获得了大部分仙家的支持，还有相仲求着天尊，愿意一同去替别灵渡劫。
渡劫，乃是妖族和人族进入天界的门槛，非天尊所设，乃是天道所设。所以，天尊也不敢答应，只言自己会将此事秉明天道。
他人闻言，连连表示自己会一同上书天道，秉明心意。
不过，就算天道不允许，渡劫的天雷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花神、树神，再加上相仲和司铮，这么几尊大神在那里顶着，什么雷能劈到别灵身上去？
如此一来，别灵平安渡劫，成为神仙中的一员，是十拿九稳的事。
·
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司铮，自然也参加了这次天界大会。他一直捧着盆花，待在一旁，本想着谁敢发出妄言，他就一个抢拍，冲进辩驳现场，先下手为强，打得对方不敢胡言。
没想到，会议根本没给他机会。
司铮一言没发，就有人将他想要的事情全都给办好了。
等到会散，还有脸熟但叫不出名字的仙子们，走到他跟前来，赠送他仙露，并叮嘱他：“花儿娇嫩，上仙您可一定要温柔几分，勿要做那辣手摧花之徒。”
司铮听得满脑袋问号——你谁啊？凭什么来关心我老婆？
难道？
司铮戒备地打量着仙子们的眼神，发现她们竟频频将视线投在别灵身上。那眼神里夹杂着几分好奇，还有几分欢喜，一看就是对他的花有意思。
更有甚者来回打量别灵和他，还捂嘴偷笑！
司铮当即扭头，捧着花盆，往阴间飞去。
就算那群仙子帮他说了好话，他也绝不能容忍她们觊觎别灵。
·
天界和阴间之间的洞，已经大得能装下一整座泰山。
为了洞口不进一步扩大，不少仙兵受命在此地摆了法阵，调和阴气和灵气的平衡，顺带看好门，不让神仙们随意出入。
但司铮是谁啊？
他要去阴间，还需要天尊师傅同意吗？
司铮捧着花，无视近千名仙兵略带嫉妒的视线，直直穿过大洞，进入空荡荡的阴间这侧。
和守卫重重的天界不同，阴间这头连个鬼影都见不到。估计全被之前灵气给冲得魂飞魄散了。
这么一想，司铮又庆幸树神和花神没有把事情做绝——若是当时把别灵的魂魄直接暴露出来，那任凭司铮怎么努力，怕是也得等上一千年，才能拼凑起别灵的魂魄了。
他捧着花，心情有些微妙地一路飞到枉死城。
这处也经过了灵气的冲刷，原本热闹的枉死城登记大厅内，此刻只有寥寥几人。因此，他一进门，门内的人便将视线抛了过来。
“老板！”早已等候在这里的李启成小跑着赶来。他手里拿了一个平板，平板显示着他和周悯的聊天框。
“老板，人间那边说收到了别灵的信息。他从城隍庙回到人间了。”说到这里，李启成话音一顿，再开口时，嗓音里全是愧疚，“只是……对不起，我们的人没能将他保护好。他……他……”
司铮没有回应他，而是低头看着怀中的花盆。
原本安静的玫瑰，此刻叶片舞动得像是被狂风刮，左摇右摆，还上下点头。
司铮嘴角一耷，满是醋味地嘟囔道：“刚才见到我时，怎么没见到你表现得这么急？”
尚不知晓情况的李启成迷茫抬头看向司铮，发出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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