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铭恩观那是钱老爷在世时候的事了,怎么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管事犹豫半晌,最终对着季殊荣施了一礼。
“劳驾您在此等候。”
话音刚落,管事一双腿跑得飞快,不多时就不见了人影,再出来时,身后没有跟着人,他走到门边,恭恭敬敬地请季殊荣进门。
“季大人,这边请。”
二人轻车熟路地穿过垂花门来到堂上,等着季殊荣来见的却不只钱七郎,还有李夫人。
看见李夫人也在,季殊荣顷刻便知道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秘辛。
资政殿大学士,并无实职,但却是天子近臣,皇帝凡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要召集大臣议事,资政殿大学士必在其中。
这个位置就决定了钱宗先的所作所为皆不可随意揣测。
李夫人坐在上首,钱七郎端着茶杯,目光瞟了一眼上座的李夫人,又看了看季殊荣。
方才管家来报的时候,他正在李夫人房中喝茶,本来无意打扰,想让管家随便找个由头就把季殊荣给打发了,却不知道怎么了,李夫人一听到是铭恩观的事情,忽然就开口让管家把季殊荣给请过来。
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上一次季殊荣离开之后,他们母子二人就已经商议过,往后阙都里的大事小事他们都不再插手,直到新帝登基。
是了,如今陛下没有几年光景,这已经是众人都认定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等。
等皇帝驾崩,等新帝登基。
这种时候,最好是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才是最好。
钱七郎心里泛着嘀咕,季殊荣已经上前见礼。
“李夫人安好。”
李夫人敛眉目光低垂,似乎并不想见她:“季大人,咱们也没有必要兜圈子,铭恩观一事是我那亡夫所为,但也只是稍稍提及,具体内情我也不大清楚,还望季大人见谅。只是铭恩观事关楚王,我也不好不见你。”
李夫人不打算客气,季殊荣也免去那些寒暄。
“李夫人的意思是,钱学士生前曾与楚王走得很近?”
李夫人犹疑着,最后阖上眼轻轻点头:“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我只是女眷,有些事情他并不与我拿主意,往往是自己就去把事情办了,家里上上下下也都不知道这事。”
闻言,季殊荣看向一旁的钱七郎,他深色茫然,面色凝重,只听懂了自己父亲生前与被幽禁在阙都得楚王来往密切,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隐情没有。
李夫人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她饮尽杯中茶,在侍女上前换茶水的时候抬手止住她的动作,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信息不多,但也有用。
季殊荣一拱手,俨然有要告辞的意思:“钱郎君,秦观林秦大人可来过这?”
钱七郎往上座看了一眼,见李夫人没有指示,这才开了口。
“来过,送了一份账本。”
季殊荣略一思索:“庞富文手上的账本?记着的……是青失,还是精铁?”
听着季殊荣清楚其中的东西,钱七郎略略放心:“是精铁,怎么了?”
“钱郎君还请早做打算,令先尊生前不仅牵涉庞富文一案,还牵涉潘冬青一案,若日后有何变动,钱郎君需得早早准备才是。”
钱七郎脸色惨白,精铁一案有账本,还可以辩驳两句,潘冬青一案的账本总不可能指望季殊荣送来。
李夫人却好似对此知情:“多谢季大人提醒,先人已故,此账自然一笔勾销。”
“如此,在下告辞。”
“不送。”
出了钱府的门,季殊荣直奔大理寺。
刚进大理寺的门,就看见一个祗候从里面跑了出来。
“大人!那些力工招了!”
凡是招供的力工全都被带到办公房里,一排六个人站在那,一个个都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目不斜视。
这些人就算是站在那里,脊背也呈现出一条不太自然的弧度,常年低头哈腰便会养出这样的体态来。
六个人都被安排在这,看来他们嘴里的消息都不大相同。
季殊荣走到太师椅上坐下,整理着衣摆问道:“那五个人死之前发生了什么,你们又看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离季殊荣最近的那人就开了口:“小的看见昨天晚上,他们几个进了正殿,之后就没有出来,今天就听说那几个人都死了。”
“正殿?”季殊荣皱起眉,“他们去正殿干什么?”
铭恩观的正殿还没修建完,但大晚上显然也不是动工的时候。
另一人看了看其他人,都没有要说的意思,自己犹豫片刻后举起手:“他们是去找周忠明寻仇的。”
“寻仇?”季殊荣反问道。
他点了点头:“我昨晚上歇在他们旁边,就听见他们几个说,周忠明没把我们当人,又说我们都是青年劳力,哪能打不过一个管事,就商量着要去找周忠明算账。”
依着这人的话,如果他们五个人都去了,周忠明那身子骨的确打不过他们。
但结果却出人意料,那五个人都死了。
季殊荣脑海里浮现出给她递包裹那人的面容,细问道:“那五个人都去了?”
那人摇摇头:“没,只去了四个,那个老赵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死了,我没注意。”
递包裹的那个人姓赵。
季殊荣默默记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正殿里面究竟有什么?”
六个人齐刷刷地摇了头,谁都不知道。
忽然,一人开口:“周管事经常会去正殿,有时候也会带几个人去,但大多数都没有回来,回来的那几个瞧着像是疯了。之前觉得那些人没回来可能是跑了,现在看来……大概是死了。”
话音落下,六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又一人开口:“大人,我们招了,你能不能把我们留在牢里?我们现在回去,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其余人纷纷附和:“是啊,大人,您就救我们一命吧!”
“那周忠明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们这也算是立功,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季殊荣犹疑半晌才点了头,耳边就听见六个人齐齐叩谢她。
她转身带上严豪出了大理寺,骑着马,一路慢慢悠悠地往铭恩观去。
一路上季殊荣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色,思绪万千。
之前还以为那些力工多半是逃出去了,毕竟是限制了自由。
如今看来,那些人是都死了。
可这么多人,死得悄无声息,十分可疑。
到了铭恩观前,季殊荣忽然发现铭恩观多出来一群守卫,把铭恩观守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之前可没有这样的阵仗。
果不其然,两人刚上前就被守卫拦下,道明身份与来意后,很快有人把周忠明从里面请了出来。
和之前一样,周忠明远远地就拱起了手,一副极尽恭敬的模样,脸上永远带着讨好的小,看似做小伏低,实则压根就没有把季殊荣他们放在眼里。
“哎哟喂——季大人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周忠明笑着迎上来,却没有要让季殊荣进去的意思,“季大人抓了我们三十来个人,现在只放回来二十来个,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等季殊荣开口,周忠明倒是先问起来。
“那自然是有问题、有嫌疑的人留下,问不出什么的,自然也就放了回来。”季殊荣说着,抬脚就往里面走,“我要去看看正殿,周管事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周忠明上前一步将季殊荣拦在铭恩观门外,挡住她的去路,一面赔笑一面说:“季大人,这可真不是我不放您进去。是楚王殿下得知了这几日的事情,下了令,除了我们这些管事,不让任何人进出。”
周忠明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大人您也是清楚的,这才多久啊,我们铭恩观就出了这么几桩命案,饶是楚王殿下那也是担待不起的。”
说着,周忠明就抓着季殊荣的手腕,把她拉到一旁,然后从自己袖子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季殊荣。
“季大人,我呢……也希望您行个方便。”周忠明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换上几分忧愁,“这案子得尽快结,否则您这天天来我们铭恩观,观内动不了工,回头楚王殿下怪罪下来,咱们都担待不起不是?这点意思是小的孝敬您的,您可别嫌少啊!”
季殊荣目光一转,伸手接过他手里递来的银票。
五百两一张的银票,周忠明这一给就是十张。
季殊荣眯着眼笑了笑:“到底是给楚王办事,周总管这格局当真是不同。”
周忠明听到这话当即笑开了颜:“季大人不嫌弃就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了。”
“季大人慢走,小的还有公务缠身,这就不送了。”
“周管事留步。”
目送着季殊荣远去,周忠明脸上笑意更甚。
他还以为这季殊荣有多么难对付呢,现在看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样的见钱眼开。
当官嘛,不就是为了这点钱。
严豪看着季殊荣回来,手里还捏着银票,什么也没问,转身就上了马。
季殊荣翻身上马,看见严豪毫无波动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惊奇:“你就不问问我?”
严豪看着季殊荣手里的银票,笑了起来:“秦大人也是这样做的,能收的钱,咱们一分不少收,该办的事,也一件不少办。”
五千两握在手里,原本轻飘飘的银票此刻竟然觉得有点沉。
五千两,可以买许多东西,至少能在阙都置办一套三进的宅院,除却仆役以外,能容得下一家一二十口人居住。
若是平常人家,恐怕三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季殊荣思索半晌,忽然问道:“找康泾办事,一次要多少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