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林与闻来到国子监,长吸了口气,只是闻着这里的空气,都能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
“苑祭酒,”林与闻走进伦德堂,看苑景坐在堂中,唤了一声。
但是苑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好又喊了一声,“苑景!”
苑景如梦初醒一般,看向林与闻,缓了一会问,“又出什么事了?”
“怎么这么说?”
“刚才修仁女学的郑先生来过,”刘成雨眼里还有点兴奋呢,“和我们祭酒大吵了一架,一定要祭酒开除那个许学礼。”
“祭酒的意思是呢,许学礼可能有些不当的举动,但是呢,这又没有违反国子监的监规,因此还不至于。”
“但郑先生又说,许学礼一定不是第一次进教坊,行为恶劣,我们祭酒的纵容更是说明了国子监的学风已经出了问题,她不止觉得学生们有问题,更觉得先生们也出了大问题。”
“祭酒辩说郑先生是以偏概全,郑先生,”刘成雨绘声绘色地叉起了腰,“那你说,你们到底有几个人没嫖过!你说出名字来!我给他寄匾额!”
“那你们祭酒怎么说?”林与闻问。
刘成雨低着头强忍着,“我们祭酒,只说出了他自己。”
很明显郑先生这是个圈套,但聪明如苑景也会被那点胜负欲被人摆弄到这个尴尬的境地啊,男人啊,还是差点意思。
苑景默默地捂住了脸,“出去。”
刘成雨紧紧抿着嘴,除了伦德堂才大笑出声。
林与闻也不好安慰苑景,想了想,“起码你能收个匾额不是?”
“我要那样的匾额做什么!”苑景难得有这样失控的时刻,看来真的是委屈到极致了,“我已经颁了新的规定,监生一律不许出入教坊,再有发现,就勒令退学。”
林与闻努努嘴,苑景能做的可能也就这么多了。
“你找我可是又有什么事?”
“两个消息。”
“先听好的吧。”苑景今天已经承受不住太多了。
“嗯……”林与闻顿了下,“你只可以选坏的,还有更坏的。”
苑景绝望地闭上了眼。
“你们国子监有个学生今天被发现死了,李赢一,户部主事李冬生的公子,”看苑景点头,林与闻继续说,“他死前和许学礼起过冲突。”
“……”
林与闻都有点可怜苑景了,但是苑景还是强打起精神站起来,“我陪你一起。”
……
明显这一次的气氛有点不一样了,许学礼的表情也有点紧张起来。
“你认识李赢一吗?”
“认识。”
林与闻点点头,这时候许学礼要是说谎,他看看一边苑景的样子,觉得后者随时可能炮仗一样爆炸。
“你知道他之前和任小姐是——”
“我知道。”
许学礼在这一点上非常坦荡,“他们两个已经没有关系了,纯粹是李赢一在纠缠任小姐。”
“嗯?”林与闻好奇,“你是怎么确定的呢?”
“大人还不知道?”
苑景瞪眼,要许学礼不要做这些自作聪明的讽刺。
“李赢一之前有跟家里提过向任小姐提亲,但是他们家不同意。”
林与闻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李冬生可是完全没说过啊,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儿子和任小姐之间的纠葛,但是却坚决认为李赢一的死和任小姐无关。
“后来我和任小姐相识,他就一个劲的来找我麻烦。”许学礼说。
“一开始是骚扰我,经常说些什么自己和任小姐感情很深的话。”
苑景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后来就开始各种威胁我了,要我在国子监混不下去。”
许学礼冷笑,“他也不看看他爹那官声,最后谁混不下去还不知道呢。”
林与闻看看旁边一言不发的苑景,觉得管国子监还不如跟着藩王造反呢,起码最后还能死得干脆一些。
“好来客栈的掌柜说,你们两个一个月前,有过一次肢体冲突,他打你了?”
“对。”
“他为什么打你?”
“还是任小姐那点事情啊。”
“说实话。”苑景叹一口气,他是真累了,真应该摆个镜子在这里,让这些学生回话的时候看看他们的表情有多可笑。
“我去听曲的时候被他抓到了。”
林与闻点头,杨子壬说他们俩就是在教坊门口打的架,有很多人都看到了,黑子现在应该正在跟街坊们求证。
“他觉得你既然在跟任小姐交往,就不应该到教坊去?”林与闻问。
“是。”
“你觉得他说的不对?”
“大人你这话说的,”许学礼笑了一下,“我跟任小姐如何交往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连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搞不定,还来管这样的闲事。”
“你就这么跟他说的,”林与闻问,“就因为这话他就动手了?”
“嗯……”
“我想你这种话肯定不是第一次说,那么之前他没跟你动手,这次应当也不会,所以我劝你老老实实交代。”
许学礼垂着眼,还是不想说实话。
“许学礼,你是国子监监生,相当于是半个官员了,三番两次说谎,个人品质待查,”苑景再次开口,“我实在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看待你。”
“祭酒,我不是,我……”
“我跟他说,他有本事就娶了任小姐,不然我,”许学礼一边说一边叹气,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确实不是个东西,“玩完妓女就去玩她。”
“祭酒我真的就是被逼的胡说的,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任小姐是官宦之后,我怎么可能真的去亵渎她呢。”
苑景真是听不下去,他都想来根白绫上吊了。
“你只说了你自己,你有暗示过他什么吗?”这才是林与闻想问的。
“嗯?”
许学礼眨眨眼,“我,我应该,我大概是说了什么,他就是无能,”他羞耻地说不下去,但林与闻还在盯着他,“如果是我的话,早就占了任小姐的身子,到时候不娶对方也得抢着嫁了。”
“可我什么都没做啊!”许学礼还是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就是嘴上,冲动了一点。”
林与闻嘶了一声,为难地看着苑景。
苑景对他摆摆手,“你且回去吧,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林与闻点了下头,沉重地走出了国子监。
“畜生一样,”陈嵩又开始点评,“嘴上都说了,心里能没想过吗,心里想了,隔几天可能就要去干了!”
林与闻摇摇头,“你说进了国子监,总得是一方公认来的品学兼优,怎么偏偏是这样的人呢。”
“袁指挥使以前说过,读书人心眼最多了,还会藏着。”
“……”林与闻惊讶地看着陈嵩。
“大人我不是说你啊。”
林与闻摇摇头,他已经没有心力跟陈嵩吵架了,“罢了,我看就是因为这样,李赢一才对任小姐出手的。”
“真是的,两个男人争风吃醋,倒霉的竟然是都没参与进来的女孩子,”陈嵩叹道,“都不是东西。”
这话说得倒是很对。
林与闻他们回到衙门,看到程悦已经回来了,坐在院中正扒着某种药材的壳,“大人。”
“我以为顺天府会留你很久的。”
程悦笑一下,“我也被退货了。”
“嗯?”
“说我自杀的推论是错的,但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水平不济是正常的,”程悦想想刚才的场景就想笑,“我就回来了。”
林与闻皱眉,“所以你真的觉得李赢一是自杀?”
程悦严肃起来,“我也不知道,只能说这样的概率很大,但是李赢一那样的年龄和出身,确实是不会不留遗书就自杀。”
“再加上他对任小姐很痴迷,如果他真是侵犯任小姐的人,他应该不会就这样自杀了。”
林与闻赞同,“我也是这么想,”他看陈嵩,“虽然那个许学礼说的话很荒唐,但是看样子李赢一应该就是打算那样做的,那没理由与任小姐都发生关系了还选择自杀。”
陈嵩皱起脸,“所以我们还是要当谋杀查?”
“嗯,”林与闻点点头,“暂时是这样。”
“但是案子在顺天府,李冬生又那么闹,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啊?”
林与闻垂着脑袋,实在纠结。
“吃饭吧,”刘膳夫敲了两下铁锅,大着嗓门道,“今天土豆炖豆角!黑子去买馒头回来!”
林与闻歪着头一笑。
到了饭点,这小衙门里最有声量的就是刘膳夫了。
“不过起码这个任小姐的案子咱们算是结了吧,”杨子壬现在都习惯蹲坐在马扎上吃饭了,“要和任家说一声吗?”
“嗯,这确实,”林与闻叹气,“这也说不上什么惩治凶徒了。”
“那我去告诉给任小姐,顺便听听她怎么想的?”程悦问。
林与闻答,“好。”
“大人啊,”陈嵩被土豆烫得直吐舌头,“任小姐可能好说,那个任主事听到这些,能冷静得了吗?”
“……”
陈嵩确实是个乌鸦嘴,他说什么坏事一般都能应上。
林与闻站在李府的大门口,看到里面已经扭打在一起的李冬生和任平,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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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女子之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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