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一阵头晕,眼前发黑,冷汗涔涔而下。祝山枝连忙扶住我,急唤人取些吃的来。
“你留在外面等徐鸮。”
“……我跟你一起进去。”祝山枝抓起一个馒头大口吃着,眼中不见了平日的狡黠,“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别任性,这不是儿戏。刀剑尚且无眼,何况疫病?”
“我小时候出过痘。”
我疑惑地看向祝山枝,却见这家伙咬着馒头竟要解衣。我赶忙关门将吕凉隔在外头,“注意点!还嫌我桃色传闻不够多是不是?”
祝山枝只是笑,“真的,不信你看我身上,还有疮疤。”
我无奈地替祝山枝系好衣扣,“你身上哪还有完好的地方?便有疤痕也早看不清了。幸好脸上没留痕迹,没耽误你这张脸。”
祝山枝笑弯了眼睛,握住我的手道,“肤浅!好看有什么用?难道你也跟赵泽荫似的,对长得好的就多几分宽容?”
我闻言一怔,“什么?赵泽荫竟是这样的人?”
祝山枝冲我翻个白眼,似是在嘲笑我的天真,“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总派我去传话?当然咯,这位大将军脾气古怪,寻常人啰嗦多了怕有危险——不过我听人说,要是长得不好看还在他跟前絮叨,更危险。”
我沉吟道,“怪不得他总嫌我长得不够漂亮。”
“……那是他见过的美人太多了。我就觉得你好看,第一次见时就这么觉得。”
我轻轻拍了拍祝山枝的脸颊,心情不由明朗了几分,“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祝山枝饮了口热茶,眼中含笑,“你初到丰州那时候,在笙磬楼的月见花丛旁。旁人都在忙着应酬,唯有你安静地看着花。”
“……这说辞,分明是顾彦用过的。”
祝山枝垂下眼沉默片刻,又抬起头来看我。他黑亮的眼眸映着微光,卷发轻垂,嘴角仍带着笑,“若不教他几句,他怎知如何接近你?虽说骂我多管闲事,但这一招,他倒真用上了。”
我捧住祝山枝的脸,心中泛起一丝酸涩,“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怎么说得像交代后事似的,听着怪不吉利的。”
我三两口咽下馒头,揉了揉发涩的双眼,望向窗外灰蒙的天空,“我们该动身了。”
十月初八傍晚,我们终于抵达这场疫病的源头——潋水村。距村三里之外,唯一的通道已被截断。玉京河对岸一片死寂,黑沉沉杳无人声,偶有山鸟惊飞,扑簌声格外瘆人。
守在此处的衙役面如土色、形销骨立,见我们到来竟喜极而泣,扑跪在地连声道,“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没有活人了!”
蒋黎元举起火把望向深处,“大人,天已黑了,您确定要此时进去?”
“就在此处设卡,后续物资会有人转运。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我转身看向牛小宝,“告诉将士们,此次任务凶险异常,若有人想退出,绝不追究。愿随我进去的,绝不亏待。”
牛小宝只是拍拍胸脯道,“黄大人放心!这些小子既然站出来了,就都做好了准备。您尽管吩咐!”
我命王洪将面罩分发给众人后,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了那片黑暗。
潋水村不大,据蒋黎元说原本约有二百来人。自从海珠村爆发疫情,不少人已逃离此地。后来吕凉为防事态扩大,竟派人在出口武力拦截,甚至闹出过人命。
一路前行,我再度开口问道,“先前的问题,你可有答案了?”
蒋黎元神色平静,望着前方道,“哪怕只死一人,也是下官等无能失职。事后下官自会向朝廷请罪。”
我闻言沉沉叹口气,“话别说太早。说老实话我不太喜欢你们这种性格,就如同艾卿,过钢易折,偶尔圆滑世故一些会轻松许多,不如学学孟达海。”
“……孟兄也曾这般劝过我。”
“当初给他写信的人,是你吧?”
蒋黎元苦笑着颔首,“是我。孟兄他如此信我,竟愿拼上前程直赴锦州。”
我耸耸肩,发出一声喟叹,“哎,也别太天真了。信任是一回事,初衷却未必纯粹。不过这世上至纯至善之人本就难得,倒也不必苛求。孟达海有七分胆识、三分良心,已然足够。”
村落中央一片死寂,漆黑中不见半点生机。祝山枝屏息凝神,耳廓微动,忽地龙泉剑铮然出鞘,一声暴喝划破夜空,“警戒,有埋伏!”
一岔大营中皆是百战精锐,闻声即动,瞬息间便结阵迎敌。
夜色浓重,我竭力望去,却只能勉强辨清火把照亮的一隅。唯有祝山枝久惯夜战,目力极佳,但闻风声过处,树叶簌簌作响间,伏击者已尽数被制。
祝山枝拎着那首领上前,将一把粗糙的弓箭掷在我脚下,“只是个猎户,像是村民。”
火光摇曳中,但见数十人面色蜡黄、衣衫褴褛、神情枯槁。为首那汉子体格颇为健壮,粗布短褂下露出虬结的臂膀,虽被反剪双手,仍梗着脖子啐出一口血水。
“尔等何人,竟敢袭击官差?”蒋黎元厉声喝道,“此乃锦州特遣祓疫使黄大人!”
“我呸!甚么狗官!”那汉子目眦欲裂,嘶声骂道,“先有吕大人、齐大人,如今又来个黄大人!狗官!”
待我揭下面纱,那汉子看清我的面容,先是一怔,随即歪着嘴继续嗤笑,“还是个臭娘们!”
祝山枝拳风骤起,眼看就要砸中对方面门,被我及时按住手臂。这一拳若下去,怕是真要将对方打落几颗牙齿。
“报上名来。”我凝目相视这汉子,沉声问道,“可是潋水村的猎户?其他村民呢?”
“少废话!在你们这些狗官眼里,我们算得什么人!”
正当此时,王洪从人后急步走出,高声道,“小林哥!是我啊,王洪!”
那汉子定睛细看,顿时愕然,挣扎着要起身,“王医师!您、您怎会在此?”
王洪连忙解释,“此乃县丞蒋大人,这位是圣上特派的祓疫使黄一正黄大人,专程来救潋水村的。快说,村民们都去哪儿了?病患情形如何?”
待松了绑缚,那被称作小林哥的汉子揉着被祝山枝击伤的胳膊,仍带着几分疑虑打量我。然而村民终究淳朴,经不住王洪再三劝说,终是引我们前往聚集之处。
愈行愈近,空气中除却草药苦味,渐渐混入若有似无的腐臭。
直至祠堂附近,才见零星火光照出黑压压的人影——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蜷缩在此。令牛小宝率人在外等候后,我和王洪跟着小林哥走进祠堂。
狭小的堂内横卧着十余人,老幼皆有,几个妇人正悉心照料着。我与王洪分头查验了病患,所见皆是痘疮。
其中一老妪已昏迷不醒,脉象微弱,王洪对我黯然摇头道,“这位...怕是不成了。”
我直起身,蹙眉问道,“小林哥,死了多少人了?”
“十七人。”
四下有压抑的抽泣声传来,绝望如浓雾弥漫。
我整了整面纱,沉声道,“小林哥,带我去堆放尸身的地方。”
祠堂后的树林里,浅坑中整齐地躺着死去的村民,**的气味汹涌扑来,我终是忍不住俯身干呕。
王洪轻拍我的背,低声道,“大人,神医医案确有记载,尸身需妥善处置……”
我明白王洪的意思。可在这入土为安重于一切的时代,劝人焚化亲眷,何异于诛心。
“你说什么?烧了?他们已受尽苦楚而死,你们竟还要——”小林哥不待我解释完,便双目赤红,几欲扑来。
我强压下喉间翻涌,直视小林哥道,“必须烧,刻不容缓。我随军带了火油。”
“小林哥,此时不是执拗的时候!”王洪急声道,“黄大人医术高明,你定要信她才是!”
那汉子一拳砸在树上,痛哭出声,“你们这些当官的何曾把我们当人看?就等着我们死绝了好一把火烧光!呸!就算要死,老子也要拉几个狗官垫背!”
眼下对此评价,我也无心解释、辩驳,直命王洪去请牛将军来处理尸身。
等王洪离开,我走到小林哥身边,拍拍这个壮实的男人,“等这里安置好,你带我去海珠村。”
奋力擦去泪痕,小林哥哽咽道,“那里早已乱了。”
我有些怔住了,反问道,“……乱了是什么意思?”
小林哥目露惧色,可那惧色后又是一抹极致的愤恨,“没逃出来的村民,有的投了海贼,剩下的都被里长关了起来……简直是人间地狱。”
“一个里长,竟有这等权势?”
小林哥眼中恨意汹涌,咬牙切齿道,“他包锐攀上了齐家大少爷,在村里说一不二!谁敢不从,连海都不让下!采不到珠,便是死路一条!如今这般光景,更是要称王了!”
此时牛小宝已带人前来处置尸身,不远处跪倒一片村民,哭嚎声在山林间回荡不绝。祝山枝一步跨前将我护在身后,火光在他眼中跳动,仿佛要焚尽这世间所有的悲怆。
回到祠堂,我将所有壮年男子召集起来,分派防疫职司,反复教导他们隔离之法与污染物处置规程。
王洪则选了三名聪慧的女子,亲手教授处理脓疮的技巧。
而后,我再次逐一诊视那十余名病患,见几人疮口已开始结痂,便细问发病时日、病程与症状。至此,我基本能断定,此次痘疫属师父所说的“小痘疮”,致死率不高,传染亦不如烈性痘疮剧烈——这或许是唯一值得庆幸之事。
此夜注定无眠。
所有能动员的人手皆被发动,挨家搜寻可用之物,清点所剩无几的粮草。
待一切忙完,天已微明。我再支撑不住,蜷在简陋草棚中昏沉睡去。
虽说睡着了,但脑子里却很忙碌。正午醒来时,祝山枝正在吃杂粮粥,不知为何他看上去精神还挺好,一边嘲笑我娇弱一边命令我吃碗饭。
我想起昨日焚尸的气味,胃中仍翻腾不已。勉强咽下一碗粥后,我再度巡视病患——好在情形稳定,只要隔离得当,疫情应该不会继续扩散恶化了。
我正在小溪边洗脸时,牛小宝匆匆来报,称外界运送的物资已到,随行还有两位医师。我心下稍安,立即召集青壮年与兵士前去搬运。
不久,两位医师抵达。王洪与他们本是旧识,问起来历,才知是惠民坊所派。问及受何人所遣,他们只说是一位不认得的大官。
祝山枝轻轻一戳我的后腰,低声道,“妈呀,来得比预料还快,怕是日夜兼程。”
“……”我瞪了祝山枝一眼,暗自思索起来。
过了正午,我将蒋黎元、牛小宝、王洪与小林哥悉数召至草棚,分派后续事宜。
鉴于海珠村已失序,我们不可再作耽搁。我命牛小宝择八人留守此地,其余将士皆随我启程;王洪须即刻向新来医师再度交代隔离诊治之法。至于蒋黎元,我问及此前那吓哭的守卫姓名,答是碧波县衙役,名叫李信。
“此人虽怕成这样仍守要道,堪当重任。叫他依旧镇守,你去亲自告诉李信,未有我命,任何人不得放入——任他是何等显贵高官,皆不例外。”我摸出方才抽空写的信递给蒋黎元,“这封信,交给那位即将不听命令执意擅闯的大官。”
蒋黎元面露困惑,“大人所指是……?”
我望向灰色的天,笑了一下,“荣亲王……赵泽荫。”
午后一切安排已毕,我们再度启程。有小林哥引路,马蹄疾驰如飞。
沿途,我们顺便将零星散布的民舍皆逐一进行了查验,将死者以及接触之物就地焚化。一路尘烟与火光交织,惨烈之状,几令观者麻木。
入夜时分,我终抵了这场灾祸的起源之地。但见进村道路被断木阻塞,数名汉子手持火把守在障后。
蒋黎元正欲上前表明身份,忽闻破空之声骤起——几支火箭疾射而来!幸得祝山枝反应如电,腾空掠起,剑光闪动间箭矢纷纷坠地。牛小宝则立刻率部下扑上,三两下便制住袭击之人。
小林哥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其中一缺了门牙的汉子,狠狠扇了两记耳光,怒骂道,“丧尽天良!连乡亲都要杀?怕我们来讨粮,便要赶尽杀绝?!”
那挨打之人鼻血直流,目露癫狂,嘶声喊道,“不这么做我们也得死!这是里长的命令!不然大家都得死——都得死啊!”
蒋黎元见状怒极,厉声喝问,“那混账现在何处!”
海珠村临海而立,潮声隐隐可闻。我与祝山枝再度上马,随大队驰往村中的戏台。
那一边,因得人通报,里长包锐已跪伏在地,浑身战栗不止。
蒋黎元扑上前揪起这矮胖的男人,眼中怒火喷薄,“你这天杀的畜生!染病的百姓在哪儿?”
不待这吓破胆的男人回话,村外骤然响起喧哗,竟有二三十人高举火把扑杀而来!
此刻包锐竟癫狂大笑起来,“该死的海寇造反了!哈哈哈……反了!都反了!”
祝山枝一脚踹在这畜生后腰,龙泉剑铮然出鞘,“这班人都疯了。”
“慢着!”我抬手止住牛小宝,自他身后缓步走到场中。
只见对面一名黑衣女子长发披散,赤膊执刀,目光如淬寒冰般死死锁住我,“你是何人?包锐搬来的救兵?老娘不管你们来头多大,今日定要杀个痛快!”
“我是朝廷钦派的祓疫使,黄一正。阁下是何人?”
“呸!朝廷还会管这些人的死活?给我上!”
我凝神细看,见女子身后众人皆袒露臂膀,目露凶光,个个身形精悍——并非村民,他们是海寇。
眼看祝山枝就要疾冲上前,我再次拉住他。深吸一口气,我解下面纱,径直走向那黑衣女子,“听着,我现在要做的是清点感染人数,即刻隔离救治。若你执意阻拦,休怪我赶尽杀绝。”
“……你们与那畜生不是一伙?”女子举手拦住手下,厉声道,“这混账将染了痘疮的村民全部囚禁任其自生自灭!生怕出海村民带回疫病,竟不准他们靠岸!你该亲眼去看看那般惨状!”
“牛将军,带包锐上来。”
老将军步履生风,连日的劳累竟未减其威势。他将包锐拖拽而来,声如洪钟,“一正大人,此等畜生死不足惜!”
我回头瞥了眼已吓得失禁的男人,低声道,“动手吧,牛将军。”
刀光一闪,包锐头颅应声落地。四下顿时死寂,众人皆骇然失色。
我又向前两步,对那女子道,“报上姓名,令你的人缴械投降,配合安置海珠村村民。如此,我可暂留你们性命,待我最终裁定你们的身份。或者——你可以尝尝违抗皇命、全军覆没的滋味。”
一壮汉闻言即刻上前附耳那女子,“大姐!如今不宜硬拼,咱们的物资已见底了……”
女子死死捏着拳头,半晌,她咬着嘴唇放下了刀。随即,她的手下也纷纷缴械。
“我叫宁苏。”
我拱手一笑,“宁女侠,既来了,便请你的兄弟们搭把手吧。”
“我船上还有些病患。”
“一并接来安置。”
我坐在戏台旁的老槐树下,只觉阵阵眩晕。
尸臭已难以掩盖,纵是刮得脑仁生疼的海风,也吹不散这弥漫的死气。虽未亲见那所谓的地狱惨状,我脑中却已浮现清晰的景象,继而长生殿前那盛满罪孽的血池又再度涌现。
思及此,我忍不住干呕起来。祝山枝忧心忡忡地探我的额头,让我倚在他身上休息,“啧,你也太过娇弱了。”
就着水壶连饮数口温水,我轻声道,“祝山枝,你老实告诉我,这世道是否真的很糟?”
“……说实话,眼下已算好了。至少没有战乱饥荒。”祝山枝思忖片刻,揽住我的肩头,“西边曾有个小国叫鹿城,因内乱加之卑陆截断进出道路,举国人相食。女子孩童们都被挂起来贩卖,国王甚至将试图逃亡者抓来分给士兵为食……你能想象么?那才是人间炼狱。人已不再是人,不过是一堆肉。”
“……那你说,人活在这世上,究竟为了什么?”
祝山枝长叹一声,低头认真望向我,“振作些。你不是说不给你的皇帝陛下丢人么?放心,有我在,不比徐鸮差。”
我眨了眨酸涩的双眼,伸手摸摸祝山枝微卷的发梢,“如今可还后悔遇见我?”
尽管戴着面罩,祝山枝耳根处泛起的红晕依旧可见。他眼含笑意,轻声道,“不后悔。这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蒋黎元率人解救出被圈禁的村民后,清点了未染疫的青壮并进行分组劳作。有力气的就地搭建草棚,重症者移入祠堂安置,妇女们则逐户搜寻可用的物资,拆取被面赶制简易的面罩。
牛将军则分派一队人马随小林哥前往潋水村接运物资,另一队直入里长的家宅与仓库,彻底清查、严格管控所有存粮。
宁苏亦指挥着她的海船近岸,将此前带走的病患陆续运送下来。
终于,我再度见到了仅有一面之缘的比尔斯。颧骨凹陷、眼圈泛红,胡茬凌乱的男人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喉间一哽,轻声道,“嗯,我必须来。”
比尔斯无暇感怀,立即引我逐一查看病患,随后谨慎地问道,“你是否种过痘?”
我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那个浅淡的小疤,“是这个吗?我记不太清了。”
“正是,那就好。”比尔斯稍显宽慰,仍嘱咐道,“还需做好防护。此次痘疫虽不如预想中来得猛烈,但对老弱妇孺依旧致命。对了,尸体可正确处理了?”
“带了火油,都已焚化。”
“很好,随我来。”说着,比尔斯带我来到祠堂旁一间狭小的柴房里。
屋内仅有一名男子在榻前照料,我上前一看,顿时怔住——
那是一名临盆在即的孕妇,已显现红疹与高热。
憔悴的男人哽咽着问道,“先生……我娘子她……会不会……”
榻上的妇人因发热而气息微弱,却仍勉力一笑,“庆哥,先生医术高明,要信他。”
待庆哥离去,比尔斯轻轻扶起妇人,我则小心为她喂服汤药。
“庆嫂,上回我问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正在疑惑,比尔斯接下来的话却令我震惊不已。
“若你挺不过去……可否容我剖腹取子?”
我一怔,连忙道,“比尔斯,这个时代如此行事,只怕——”
连日的阴霾终于散开,午后的阳光破窗而入,为比尔斯金色的发丝与睫毛镀上一层光晕,他温声道,“如果可以,届时你来当我的助手,好么一正。”
不待我回答,庆嫂无声地落下泪来,嘴唇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先生……我的孩子,便托付给您了。”
我别开脸去,不忍再看这悲怆的一幕。
痘疮之于孕妇,几近绝症。我推门而出,拭去眼角的泪痕,情绪在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
“别哭,”比尔斯轻声道,“所幸防控及时,疫情并未远扩。历史上痘疫夺走的生命数以千万计,人类于天地间,终究还是太过渺小。”
“可我妈妈说过……痘疫早已被人类彻底消灭了。”
比尔斯蓦地一怔,随即漾开笑意,揉了揉我的发顶,“天啊……真了不起,这真是——太好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和比尔斯可能并非来自同一个未来。
坐在草棚子里一边吃杂鱼粥,一边聊着这次痘疫的事,比尔斯随即向我讲述了他的遭遇。
[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8章 第 13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