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兜售考题案的冲击下，顾冶望受封肃国公，顾清贮受封长宁侯一事，反而没有那么惹人注意了。
一来皇帝的宠妃父兄受点恩赐不算什么，二来两人也只是封了虚有的头衔，实职上并没有变化，顾清贮甚至只是个光杆侯爷，什么职务都没给。
只有一道不起眼的圣旨。
原圈地案已近尾声，各部人员归位，各地整改后，由长宁侯率人回头看，检查整改情况。
整改时限是半年，半年后，这道圣旨早就被人遗忘。
年关将至，白柒又开始忙碌起来，各地官员都要趁着年底回京述职的机会，想着法儿的面见圣颜。
白柒倒是随和，真的就见了不少地方官员，而且往往都是面带微笑，十分温和。
两大派见白柒这般，又铆足了精神，往他身边推荐些人，白柒都是含笑点头，却也到此为止，没有答应任何人的任何事。
腊月十五，也就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白柒早朝堂上宣布了一件大事，从今年起，所有部门，无论是朝廷直属，还是地方各级都要根据年度工作情况进行考核，按照考核名次发放履职奖，这奖每人都有，无论是尚书，还是小吏，都可以分到，官职大的会多一点，但是几乎没有多多少，因此，这让基层的官员们都很兴奋。
前几日白柒听了所有人的工作总结，讲真，这一年光想着折腾人，各部门也多被折腾的不轻，所以做出成绩的还真不多。
第一名是大理寺，大理寺这一年办案无数，破获了几起大案，多是宋知秋的功劳，大理寺上下官员按照等级，分别奖励一百二十两到一百两银子。
第二名是御史台，御史台用于揭发圈地案，并且在后续查处工作中兢兢业业，不徇私情，御史台上下按照等级，分别奖励一百一十到九十两银子。
第三名是翰林院，翰林院今年在景红的带领下，把大梁的律法全部翻了一遍，共找出矛盾、不妥之处二百六十七处，后来景红较真的劲儿上来了，又主动提出请了些鸿儒大学，再次对律法进行论证，共收集建议三千零二十九条，景红主动请命，要用一年的时间，出一本新的法典，白柒批了，也拨了银子支持他。翰林院上下按照等级，分别奖励一百到八十两银子。
以上是前三名，在银子奖励之外，还有御赐茶叶、宫廷酒酿及御膳房特制糕点，这些就不仅仅是值多少钱了，而是一种荣耀，想想一小吏过年回家，拿出了御膳房的糕点，那得是多大的荣耀。
另有礼部、京兆衙门、丹翎卫等列为第二层级，也有几十两银子奖励，却是没有礼物拿的。
工部、刑部、国子监、兵马司等列为第三层级，考核仅为尽职，无功无过，没有奖励。
户部等几个部门，都有官员遭受处分，列为第四层级，考核为不佳，第二年全部门俸禄减百分之五。
吏部、兵部因为尚书犯罪被抓，列为第五层级，考核为差，第二年全部门俸禄减少十分之一。
她又花了不少时间对各地方官府进行了分级，大致与朝廷直属各部门类似。
此奖惩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特别是全部门罚俸一事，在朝堂和各地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少官员眉心突突直跳，他们甚至不敢看自己的下属们，因为从今日起，所有官吏都知道，如果上位者做的不好，他们是要跟着扣银子的，于是都红着眼死死盯着上级，绝不许他们犯错，这样的监管，堪称无孔不入。
如此算来，这一年，岑季礼和廖明哲两派都伤了元气，各损失一个尚书，又有侍郎等官员的损失，都不算袄好，但是廖明哲一派明显要好一点，至少廖明哲的直系亲属没有损失，而岑季礼折了女婿，丢了爱徒……
“以后每年，都要按照功过进行定级，凡前两层级，都有履职奖励，不佳者及以下，全部门来年罚俸，众卿应当勤勉克己，争先创优，为整个部门的同僚谋福利，为大梁的朝堂增光添彩，为大梁的江山社稷增砖添瓦，如此方不愧为大梁朝臣，国之栋梁。”
白柒说完，又让德仁宣旨：“六部不可无主，擢兵部侍郎陈德煜为兵部尚书，大理寺卿陈德双兼任吏部尚书，吏部主事宋睿为吏部侍郎，与现吏部侍郎朱由之共同辅助陈德双工作，年后开朝，各自上任。”
另外，还有一道让所有人心神不宁的旨意。
“凡部门主要负责人，在任不得超过五年，五年期满，部门轮岗。”
如此才能防止部门成为某人的一言堂。
白柒就是要所有人都动起来，动起来才能看出骡子驴马，然后找准定位，逐个击破，如长流之水，如不蠹户枢，给朝堂带来生机与活力。
这些旨意提前没有和任何人商议过，直接在年前扔下重磅炸弹，连给人提前做工作的时间都没有。
大殿之上，诸人脸色各异，白柒见着欢喜，又补了一刀：“旨意已经抄送各部，好啦，今日便退朝吧，诸位，新年快乐。”
众大臣：“……”
白柒回到后宫，宋知意的风寒总算好了一点，但整个人病恹恹的，好没精神，她散开满头乌发，裹着裘衣坐在床上，把一张单子递给白柒。
“这是后宫夜宴的安排，陛下看一下。”
白柒接过单子，随口道：“你还病着，怎么还为这种事操劳，随便找谁办了就是。”
宋知意摇摇头：“臣妾做皇后第一年，就把这样的大事交给旁人，以后还怎么立威。”
白柒看了看大体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赞道：“果然还是你心思细腻，这夜宴既不奢华，又足够庄重，合乎礼制的同时，还能有新花样，连红包都考虑到了……等等，养怡宫是什么，这两百多号人是哪里来的？”
宋知意倒是有些意外，纳闷道：“陛下不知道养怡宫？”
“不知啊。”白柒一头雾水。
“那是先帝妃嫔居住的地方，先帝驾崩，带走了宠妃三百余人，还有两百人没有带走，这些人既为先帝的女人，就终身不得出宫，养在了西南角的养怡宫里。”
白柒难以置信道：“竟然还有这种事？两百多人，养一个宫里，挤不挤啊？”
宋知意点点头：“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的，要说挤不挤，那养怡宫一共大小十间房，算下来二十来个人一间，肯定是挤的，再加上伺候他们的宫女太监，虽然不多，但也确实有一百人了，三百人住那里，每人也就是一张床的地儿吧。”
白柒：“……”
还不如大学八人间。
二十多人，加上宫女太监，平均一间房里三十人，这已经不是挤不挤了，简直就是沙丁鱼罐头，那哪是养怡啊，那就是坐牢。
白柒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她的后宫如今可是宽松得很，她能划出半个宫殿给顾清月跑马，能把内库向景瑶打开，再给她皇家大窑，也能轻轻松松送给陈书玉一整座园子，却还不知，有这样一群女人在后宫的角落里默默消耗年华，日日盼死。
“她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朕的意思是多大，什么出身之类……”她问道。
宋知意回道：“老的小的，老的是先帝早些年的妃嫔，年纪大了，不得宠，先帝不带她们，小的是先帝新纳，长得不太出众，或者是一时兴起，占了人家身子，后面就随便给个名分自生自灭，总的来说，还是老的多，能有一百四五十人，小的少一点，大概七八十人，出身吗，都有，有官家的小姐，也有宫女和民间选上来的秀女，大的能有五十多岁，小的只有十几岁，最小的十四岁，刚刚及笈，是先帝偶然间在民间寻到的，言说漂亮，便养在后宫，准备她十七八岁再宠幸的。”
白柒恨恨地一拳砸在床上，她心里厌恶宣成帝好色无耻，蹉跎这么多女人的年华，死了之后还要把人养在后宫，孤独一生，简直不是人。
她闭上眼睛，仔细思索了一阵子，又问道：“你说这些人有些是官家小姐，那么可曾读过书？”
宋知意笑道：“自然是读过，早些年往宫里送的，都是各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姑娘，为了获得圣恩，都是从小仔仔细细教过的，比如我们几人一样。”
“那，可有人会绣花，会纺纱，有一技之长？”
“刺绣是女子必学，人人都会，其它手艺，臣妾还真是不清楚。”
宋知意好奇道：“陛下又有新点子啦？”
白柒揉揉她的头，笑道：“把这些人给你吧，你细细统计下她们的才能技艺，读过什么书，诸如此类，朕想着帮她们的余生，多点价值。”
宋知意闻言，温柔地拉住白柒的手，道：“天下女子何其有幸，能得你这样一位帝王。”
白柒回握住她的手：“我又何等羞愧，不能救她们于水火。”
“会好的，哪怕只救一人，也是好的 。”宋知意笑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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