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寒风萧萧。
整个东京城炊烟袅袅,显得一派祥和。
御街上一对人马迈着整齐的步伐,正去往公主府的方向行进。
公主府
偏殿内两人正用着晚膳。
沈俱怀照旧体贴地为安乐布菜。
“圣旨到!”洪亮地声音从前院响起。
两人忙让春桃去招呼传令官,让他们小坐休憩片刻。
各自换了衣衫才到前院接旨。
来传旨的竟然是羽林卫。
沈俱怀飞快转着念头,似乎有哪里不对。
“奉天承运,兵部员外郎沈俱怀于武举有徇私舞弊,纵容亲友之嫌,此举有逆天恩,有违社稷,现着大理寺亲理,尔等竭力相助,钦此。”
舞弊?纵容亲友?
安乐片刻都按捺不住了,父皇的圣旨居然不是赏赐,而是来查处驸马,怎么可能?
她腾得站起身一把抢过圣旨,又细细看了两遍,心里满是疑惑,面上冷笑着地说道:“假传圣旨,宋副将可知是何罪?!”
“末将不敢,此乃皇上亲笔手书,有玉玺大印,还请公主明鉴!”
宋桂生手扶宝剑单膝跪地,他身后众将士也跟着齐刷刷跪下,甲胄磕碰的声音,震得府内满院的人心慌。
“启禀公主,皇上口谕,驸马由我等护送至大理寺,配合查案!”
安乐忿忿地将圣旨丢给身后的夏荷,怒气冲冲地说道:“驸马哪里也不去!你去将大理寺丞叫来,当着本宫面查!”
“公主息怒,公主莫要为难末将!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本宫就要为难,你能怎样?”安乐索性耍起了无赖。
说是护送,不就是监视?恐怕今天查不出什么来,还要软禁,父皇竟把宋桂生都派来了,看来这件事不小。
沈俱怀轻轻扯了下安乐袖子,微微摇头。
安乐还收不住脸上的怒气,可如今也只能冷静下来。
宋副将不等安乐让他平身就自顾自站了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色令牌,上面清晰地凸起一个御字,“皇上赐末将御令金牌,许末将便宜行事之权,公主若是执意阻挠,末将只好得罪了。”
说罢,他一挥手,有两名侍卫便要上前架住安乐!
“慢着,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我走一趟便是。”沈俱怀往前一步将安乐挡在身后,她挺直的腰板仿佛一堵无形的墙,顷刻间能将一切不安、危险都统统挡住。
“驸马爷请!”宋副将侧身让出一条路,恭敬说道。
沈俱怀迈出一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安乐一眼,给了一个浅浅的笑,示意她安心,大步踏出院子。
安乐想要伸手抓住对方,却扑了个空,只得愣愣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越走越远,于转角消失。
心慌一瞬间翻涌而来。
明明废寝忘食地忙那劳什子武举忙了个把月,怎么落得这么个结果?
徇私舞弊?纵容亲友?
“春桃,你速去打听,看看武举榜上都有什么人!”安乐绞着帕子吩咐道,努力思考现在的困境,想着破局的法子。
“是!”春桃小跑着出了府。
“夏荷,你带人去大理寺外候着,有任何变故立马通传。”安乐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连语速都快了些。
“是!”夏荷点了两个小厮一同出门。
安乐来回踱着步,她觉得此事必不简单。
驸马不是这样的为人,很可能是朝中有人心存不轨,诬陷他!
“秋菊,你速速亲去大皇兄府上,就说驸马被大理寺带走了,本宫担忧,请他关照一二。”
“是,奴婢遵命。”
所有事情都吩咐下去,可安乐仍觉得心慌得厉害。
武举昨日才结束,今日便有人坐不住了。
这朝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
奈何自己在朝中毫无亲信,居然只能在事发后才开始打探消息,太迟了太迟了!
无从知晓朝堂的风吹草动,无法未雨绸缪,没有守护的能力!
安乐从未如此恨自己的无能,竟只能眼睁睁看着驸马被带走,连反抗都是奢望,她只能希望大理寺能快点将驸马放回来。
夜里寒凉,方才他走得匆忙,身上也未穿着厚衣衫,一会儿回来必定要着凉的。
“冬梅,你让人将驸马的厚袄子送去给夏荷,免得一会儿路上回来着凉了。”安乐带着浓浓的关切,担忧道。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夜色渐浓,府里上下静的可怕。
安乐在堂上来回踱步,不时张望着门口。
不必说,此刻最希望出现在门口的人,肯定是驸马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靠近,安乐忙站起身,慌乱中带倒了桌上的茶盏,茶水顷刻蔓延,打湿了她的袖子。
她顾不得这许多,跨步便往前院走去,还未走到廊下,便看到了春桃出现在大门口,满脸的期盼扑朔朔地凋落,只余下失望,但也只能强压住满溢而出的担忧,现在她必须要镇定再镇定。
春桃一入门,便急匆匆将怀里一张折好的红色榜纸拿了出来,气喘呼呼地跑到安乐面前行了礼,双手将榜纸递上。
“启禀公主,这是昨日贴在各个街口的武举榜纸,奴婢揭了一张带回来,请公主过目。”
安乐拿过榜纸展开,一旁的冬梅忙将手里的烛台靠近些,好让公主看个清楚。
入眼第一个名字就是韩子晟!
纵容亲友?莫非是说他?
再往下看,她努力回想着,竟没有一个名字能和她知晓的世家大族联系起来。
且驸马本就不是东京人士,他在东京的人脉本就不多,大部分也都是和自己大婚前后才建起来的。
若说平时往来屈楚萧算一个,叶十七算一个,从前还有个赵睿,还有些官场的同僚,左右不过这些。但这些人,都是不可能去参加武举的,本就在朝为官的,还能舍近求远不成?
她皱起眉头又细细看了眼榜单。
这个叶景,姓叶……莫非是叶将军家的小辈?
可听闻叶将军只有一子便是叶十七,难道是孙辈里头的?
“春桃,你去打听,看看这个韩子晟现在何处。”安乐头也不抬的吩咐,眼睛还盯着剩下那些陌生的名字。
“是!”春桃说着便要走。
“等等!”安乐突然抬起头,微微思索片刻,“你先去一趟吏部尚书赵廿成的府邸,找赵睿打听下这几个都有些什么来头。”说着用手指了榜上几人的名字,春桃快速记下。
“是,不过,那赵公子恐怕不认得奴婢。”春桃提醒道。
“你去库房取本宫的令牌再去。”安乐吩咐道。
转身还是回到了正堂,下人正在收拾打翻的茶盏,见安乐进来,忙收拾妥当,欠身退下。
还未等安乐坐下,秋菊便回来了。
“回公主,奴婢在去路上遇到了大皇子,他已动身前往大理寺了。”秋菊一丝不苟地回道,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好,有大皇兄坐镇,应当不会有事。”安乐自言自语地安慰道,轻轻松了半口气。
可人没回来,又怎么敢完全松懈呢?
“奴婢还有一事。”秋菊打断道。
“说”
“奴婢刚在汴河旁还遇到了三皇子。”秋菊依旧面无表情,语气都不带一丝情绪。
“三皇兄?也是往大理寺去的?”安乐疑惑看向秋菊。
“奴婢不知,奴婢急着回来复命,未亲眼看到三皇子踏进大理寺。”
大理寺
大理寺丞吴载德接到圣旨的时候,正抱着家中小妾,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未曾想到这个时辰了,竟有中黄门上门来传旨,那尖细的嗓子在他家前院喊出那声“圣旨到”时,他一身肥肉都抖了三抖,赶紧命人换上官服。
他虽一脸横肉,可那双眼睛却精明得很。
上次晚上传旨是多久前的事来着?
往前粗粗过了他进大理寺这十几年的差事,良久,他想到了那次。
当年逆相林玄清权倾朝野,陛下下旨三司会审,一应人证物证齐全,顺利得只用了一两个时辰,就审问结束,连夜打入天牢。最终落了个满门抄斩,甚至未等到秋后,便在街市口行刑了。当时自己还只是个小小的录事,若不是当晚轮到自己值守,恐怕也见识不到这桩一代贤相沦为奸佞的惊天血案。
他抱起官帽,定了定心神,匆匆往前院走去。
吴载德是个好色之人,在朝中名声极差。传言他不仅爱美色,还好男风,荤素不忌。朝中甚少有人与他为伍,连皇上也不怎么待见他。是以他同期入官场的同僚们,高升的高升,外放历练的历练,只他一直待着大理寺丞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可不待见归不待见,却也不曾贬他。
吴载德走到前院已喘得不行,忙让下人为他带好官帽,堆笑问候中黄门,寒暄两句做足礼数。
中黄门是个懂规矩的,朝中哪个见到带圣旨的公公不是客客气气的,可自己得注意分寸,不能把客气当底气。堆着笑脸应承两句,便示意吴载德赶紧听候圣意。
尖细的嗓音传达着皇上的旨意,与给沈俱怀的圣旨截然不同,吴载德收到的这道圣旨,用词极为尖锐,字里行间藏不住的愤怒,字字句句要他务必查明真相,不必顾念皇家颜面。
吴载德接完圣旨,正打算磕头谢恩起身。
“吴大人且慢,圣上还有口谕。”中黄门用拂尘轻轻压住了吴载德的胳膊,示意他继续聆听圣训。
吴载德斜眼看到那银白色拂尘接触到自己绯色官服的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就算是荤素不忌的大理寺丞,也有他无法接受的存在,那就是这等不男不女的下贱胚子。他定了定心里涌起的恶心,听着中黄门传达的口谕,仔细记下。
幸好,没有三司会审。
朝堂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传圣旨的同时亲传口谕,说明皇帝这口谕里要办的事,必须要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吴载德命人送走中黄门后盯着圣旨片刻才出声,“备轿,去大理寺。”
四个身强体壮的轿夫抬着吴载德去往大理寺,那轿杆都压弯了,发着咯吱咯吱的声响,真担心它哪个时刻撑不住便断开去。
等吴载德踏入大理寺公堂,他便傻眼了,迈出去的脚吓得差点要收回来。
公堂之上站着三个云淡风轻的大人物,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要被审问的对象。
还有个棘手的问题,皇上的口谕,他能当着两个皇子审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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