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浓了,耳边传来风声,铃铛一路响着,似乎离那种骇人的声音很远了。
王二文挑开窗帘往前看去,这个车队不再像之前一样那么规整了,每个马车之间的距离各有不同,她看见前方的马车似乎拐了个弯,招呼车内清醒着的两人,等前面车辆过去,她们看到了一辆被破坏殆尽的空车厢。
没有人,也没有车夫,只有血迹斑驳,整个车厢像被砍砸一样,彻底破坏了,没有一点完整,谁看了都知道,车厢里的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刘佳说:“你去接陈夫人的时候,有车辆把车夫踢下车,自己驾车走了,这就是其中一辆。”
“看来车夫和铃铛是一种保护,黑暗中有未知危险。”王二文推断到,这个车厢的毁坏程度很奇怪,既有刀斧劈砍的样子,也有暴力破坏像被一个人用手拆开了的感觉一样。
马车很快经过,已经看不见那辆充满血迹的车厢了,直到此刻,刘小微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王二文。
马车颠簸前行,车厢内一片死寂。疲惫和紧张如潮水般袭来,刘小微已蜷缩着昏昏欲睡,刘佳也闭目养神,唯有王二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发间空出的位置,目光透过缝隙,警惕地扫视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变了——从泥土的沉闷变成了石板的清脆回响。
“要到了。”王二文低声道。刘佳瞬间睁眼,刘小微也惊醒了。
她再次挑开窗帘往外看去,已经进入了一座城池,只是特别黑,好像没有一户人家在这里生活,只有她们这趟车队走在街巷中,叮铃声很是刺耳。
刘佳坐直身体,脸上再无半点轻松:“开场结束了,轮回才真正开始。接下来,每一步都可能是死路,要小心。”
王二文颔首,刘小微用力点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直到行驶到城中心,一座阔气的府宅门前,金漆兽面环纹,灯笼光线下,门环兽首的眼睛似乎随着人影移动而微微反光。明明是深夜,拱手垂立着护卫以及迎宾依仗,等所有的马车一字排开停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车夫主动掀开帘子,低着头不主动看人,恭敬的说到:“贵客,到了,请下车。”
此刻,王二文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电子机械声:“尊重的玩家,您即将开始新的轮回——《好姻缘》,七日轮转,缘起缘灭。望君珍重此程,拨云见日,得偿所愿。”
似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段话,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新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再次看向这座府邸,即将有昏暗的灯光,但午夜黑压压的人群,就显得格外恐怖了。
马车一字排开停下。一直沉默如石雕的车夫,动作僵硬地掀开车帘,头颅垂得极低,声音嘶哑平板:“贵客,到了,请下车。”
就在王二文脚尖触地的瞬间,一阵冰冷的、带着滋滋电流杂音的机械声,仿佛从府邸深处直接钻入她的脑海,同时,她怀中的白玉牌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尊重的玩家...《好姻缘》...七日轮转...望君珍重此程,拨云见日,得偿所愿。”
她余光瞥见周围人脸色皆是一变,显然都听到了。原本因抵达而稍缓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所有人都下了车,那个身材高大的健身达人,开口问管家:“可以进去了吗?奔波一天了,大家伙也都累了。”
管家笑容可掬:“不着急,人还没到齐呢。”
所有人正在打量这座阔气的府邸,听了管家的话有点疑惑,却听见一些响动,一辆马车从黑暗尽头驶进来,两个人血迹模糊的坐在车上,车厢已经完全破碎了,他们两人胸前伤口正在滴血,其中一人的手臂竟然以完全扭曲的角度曲折,那人脸上的冷汗和血水混作一片,一看到府邸门口,两人松了口气,搀扶着下了车,从长相上看,应该是一对兄弟。
看到他们,管家脸上的笑容陡然放大,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夸张:“既然贵客都到了,那就安排贵客一一入府吧!来啊!”
他说完,原本立在马车后的车夫们动了起来,动作划一地佝偻上前走到各自的客人面前,将一块块小小的玉牌送入对方手上,随着他们的动作,王二文等人都拿到了玉牌,包括下车时被王二文叫醒的陈夫人。
陈夫人醒来后就有些精神恍惚,什么也不说,满脸彷徨,不过也乖乖的收下了那块玉牌。
刘小微低头看着自己和王二文、刘佳一样的纯白玉牌,又飞快瞥了一眼旁边陈夫人手中那块明显更小、更精致、边缘镶着暗金纹路的玉牌,心头莫名一跳,赶紧移开视线。
随着众人领了玉牌,紧闭的大门开启了,一个衣冠整齐的迎宾站在门口开始迎客唱名:“津海货运李掌柜到、京城陈字号商行陈夫人到,河北粮行黄少爷到....”
随着迎宾一声声点名,所有人手中的玉牌都亮了一下,大家都明白,这就是自己在这个轮回中的身份,可是唱名结束之后,迎宾并没有停下来,他还是继续念,死在路上的那些人...
管家拱手:“请各位贵客随我入府,房间已备好。”
“我们呢?!玉牌呢?!” 那断臂弟弟嘶声吼道,哥哥则眼神阴鸷地扫视着管家和周围持有玉牌的人。
管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勃然的怒意,谁也没看到他眼底深处一丝得逞的快意:“近来贼人猖獗!此二人无凭无据,定是冒充贵客的宵小!拿下!”
死气沉沉的护卫齐刷刷转向兄弟二人,步伐沉重,黑气弥漫。
“哥!” 弟弟惊叫。
哥哥眼中凶光暴射,厉吼一声:“想让我们死?没那么容易!”
银光乍现!一柄连着漆黑锁链的镰刀凭空出现,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卷向离他们最近的两个还茫然失措的新人!噗嗤!噗嗤!两颗头颅带着惊恐万状的表情飞起,鲜血喷溅!锁链回卷,两具无头尸身被拽到兄弟脚下。
哥哥看也不看,弯腰粗暴地扯下尸体怀中的玉牌,将一块塞给弟弟:“拿着!” 他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是狰狞的挑衅,对着管家扬起手中的玉牌:“现在!我们有玉牌了!”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裸的警告。
一下子出现两个血淋淋的人头,离他们近的新人如鸟兽般散开,还有人忍不住吐了。
老人默不作声,却暗暗的把他们的危险等级调高了,有一个女孩,扎着双辫子,背着一个大箱子,目不暇接的看着现场的变故,眼中没有胆怯,似乎在评估着什么。人群阴影处,一个少年存在感极低,背着自己的布袋安静的站着,他看人时目光异常专注,仿佛在记忆细节。
管家脸上的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快得诡异。他甚至还轻轻拍了下手,笑容重新变得完美无瑕,只是眼底冰冷彻骨:“哎呀呀,误会,天大的误会!险些让贼人...哦不,是险些让怠慢的奴才坏了大事!”
他语调一转,森然道:“伺候不当,留之何用?来啊,把这些没用的东西,都——杀——了!”
护卫刀锋齐转,寒光指向那些静立的车夫!车夫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齐刷刷跪倒在地,身体筛糠般颤抖,却无一人敢出声求饶。浓重的绝望和死气弥漫开来。
一瞬间,死了两个新人,又要死这么多车夫。
老人袖手旁边,新人胆颤心惊。
这些车夫的死期就在眼前了。
“慢着。”
清冷的女声不大,却像冰锥刺破了凝滞的空气,所有人目光聚焦。
管家缓缓转头,唇角弧度不变,黑漆漆的眼珠死死锁住走出人群的王二文:“贵客,有何吩咐?”
他的声音轻柔得可怕。
王二文径直走到自己那个跪地颤抖的车夫面前,她没有看管家,目光落在车夫布满青斑、死死抠着泥土的手指上。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屏住呼吸的动作——她缓缓退下手上的玉镯,在管家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她微微俯身,将玉镯轻轻放在车夫面前冰冷的地面上,声音清晰平静:“伺候周到,赏你的。”
说完,她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管家深不见底的黑眸。
空气死寂!
管家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第一次彻底冻结,消失无踪。
他沉默地盯着王二文,像在评估一件彻底脱离掌控的异物。护卫的动作也僵住了。
王二文以同样的眼神回望管家,所有人都看得出两人的针锋相对。
“你疯了吗?!” 一个大学生红着眼眶冲出来,指着王二文嘶吼,“张羽!张羽就是被这些鬼东西害死的!你竟然帮他们?!你忘了张羽怎么没的吗?!”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感染了其他几个大学生,他们看向王二文的眼神充满了不解和愤怒。
管家嘴角的弧度微妙地上扬了一瞬,似乎很享受这内部的分裂。
王二文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个质问的大学生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后者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她没做任何解释。
管家脸上的冰霜在数秒后倏然化开,重新挂上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再无丝毫暖意:“贵客满意,便是这奴才的造化。” 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其余的——怠慢贵客,死不足惜!杀!”
“不——!” 一声短促的、非人的惨嚎不知从哪个车夫喉咙里挤出,随即被刀锋斩断的闷响淹没。护卫的屠刀无情落下!血光飞溅!
只有王二文和刘佳“赏赐”了物品的车夫,被粗暴地拖到一旁,虽未被当场格杀,但显然也凶多吉少,王二文的车夫,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地上的玉镯,身体抖如筛糠,却不敢动分毫。
管家无视身后的屠杀,优雅地侧身,对着洞开的、仿佛巨兽之口的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吉时已近,各位贵客,请——速速入府!”
兄弟二人嗤笑一声,看也不看身后的血腥,率先大步踏入黑暗的门内。
几个资深老人神色各异:魁梧壮汉面无表情地跟上;有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王二文和她车夫面前的玉镯,低声咕哝了句“不自量力,惹祸上身”;也有人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他们相继入内。
几个大学生看着满地狼藉和跪在血泊旁的同车夫,又看看王二文,眼神复杂,最终咬咬牙,也低头冲进了大门。
陈夫人依旧浑浑噩噩,被刘佳轻轻推了一把,便梦游般跟了进去。
王二文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对着金簪颤抖的车夫,以及管家那深不可测的笑容,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入府邸的阴影之中,刘佳紧随其后,目光从王二文的发丝探到她的衣着,随着她的脚步跳跃。
刘小微落在最后,她回头望了一眼府门外浓郁得令人窒息的黑暗,又看了看门内摇曳昏暗、仿佛通往幽冥的灯火,最后目光在王二文消失的背影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双总是含着水光、显得柔弱无助的眼睛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渴望、冰冷和热情光芒,悄然燃起,随即被她迅速垂下的眼帘掩盖,她深吸一口气,也迈步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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