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陷进去了吗？”
“……啊哈哈哈哈哈。”被突如其来的反问，金银的反应是一阵干笑。
曲秋扇不以为然。
见她如此反应，金银有眼色地小声地补了一句,“那英雄也得给机会不是嘛。”
所以竟然是是真的可以？
或许勾引妖怪并不算太难？这样荒谬的想法最终还是在她的脑子里萦绕了几秒。但她到底没再说什么。
两人回到洞府的时候，便闻到一股醇香而鲜美的肉香味，金银咽了咽口水。她“哐当”一声丢下沉重的木箱，抛下一句话后拔腿就往香味出处奔去了。
“英雄您自个儿挑着衣裳，我去看看鸡汤。”
妖怪说得并没有错。箱子里多是五花八门的漂亮衣裳，且看起来应该是正青春靓丽的少女穿着的颜色。她从里面找了几身贴合自己身材的衣裳。箱子底下，则是一叠厚厚的雪纱和绸缎。
思来想去，她需要妖怪为自己做些准备，在离开这里之后。目前溃散的内力几乎快要用尽，恐怕最多也不超过半月，如今她姿势做得足，到底不过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忽悠和吓唬这妖怪。如果她们没能在半个月内赶到无忧谷，情况很快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而还要考虑的一个因素是——她的眼睛。
在日积月累的毒素作用下，她的瞳色并不是纯粹的黑。而是如同妖怪所说的，是幽深的绿。先抛开一见钟情散不说，只是这样独一无二的瞳色便足以让她过分显眼，或妖或魔化。教中内鬼重重，走出这片山林都是个问题，且她无法一直运行功法，此时她能去依赖的便也只有妖怪。
而最重要的是，她确信妖怪看到了她的眼睛。
若是不忌讳一见钟情散，她便没必要一直蒙眼视人。可偏偏是让她看到了她。
或者，倘若她睁眼所见第一人，再一刀将其斩杀。
曲秋扇勾起唇，手指不自觉地把玩起匕首。
这下，问题倒是迎刃而解了。
至于妖怪，这般不该立于世间的存在，兴许未必受着一见钟情散的作用。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必须将她捆绑，使她只能停留在自己身边，只为自己驻足，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就算看她又如何，不看她又如何，她要反过来让妖怪为自己舍生忘死、肝脑涂地。倘若妖怪不受控制，那她也只能......
当下之际，该是如何好好地勾得妖怪对自己心动或许才是最大的问题了。
打定主意后，曲秋扇的面上便扬起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笑容。金银两次端着菜进来，又默默遁走。她被曲秋扇的笑容笑得诡异，因而不敢过多停留。实在是等到所有的碗筷都备齐了，她才头皮发麻地立在了曲秋扇的身后，活生生地像个伺候人的丫鬟。
“坐吧。”
曲秋扇开了口，金银默默地拖着椅子坐到了离对方最远的地方。
她神情紧张，目露警惕。时不时抬眼往往曲秋扇，又低下头去。她被这样的笑容笑得发慌，但不敢多问。只是弓着身子埋头吃饭，显得很是局促。她这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甚至忍不住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回忆了一遍。在确保没有得罪曲秋扇的前提下，她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今儿的菜不好吃嘛，英雄？”
她试探性地为对方夹了个鸡腿。
曲秋扇笑而不语。
于是金银看着对方的脸色又重新把鸡腿夹了回去。
曲秋扇笑容凝固几秒：“......”
“忘了给英雄剔骨。”
妖怪狗腿起来是比所有人都要卖力的。软烂的鸡肉极易脱骨，只需用木勺与竹筷拨弄两下，便轻易地得到了一碗肉。金银还帮着曲秋扇再盛了点汤。
“我......我没有下毒的。英雄。”她纠结地解释道，“需要我当着您的面喝口吗？”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试毒所以曲秋扇拒绝用膳。
曲秋扇没阻止。等到金银将勺子放入口中，她才突然开了口，“我记得你曾经说，想要讨个山寨夫人？”
这一下把金银吓得一呛。整个人捶胸顿足地咳嗽半晌，咳得她眼睛都有些泛红。
“英雄......英雄怎么说这个？”
她本来想打哈哈转移话题，可奈何曲秋扇没给她这个机会。
“是也不是？”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金银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你晓得我醒来时为什么这般介怀你看了我的眼睛吗？”
“因为你说......看了你的眼睛的人必须死？”
她沉默片刻。
“因为看到我的人都会骂我是妖怪。”曲秋扇不会傻到实话实说，但她也不觉得自己所说是假，“一群人沆瀣一气，共同排外，将我污名妖魔，多是扬言要杀我斩我，平武林危害。”
“这便是我会坠崖的缘故。”她将缘由说得模糊不清。但她本以为妖怪会露出或怜惜或愤怒的姿态，可金银只是摇了摇头，啧了啧舌。
“人类就兴这一套。”她老气横秋，一副了然。
曲秋扇于她，某种程度就像另一个自己。是相同又不同的凡人角色。
妖怪反过来安慰她，“求同排异是世界默认的规则。一群不懂眼光的世俗人。癞蛤蟆望着水中月，够不着就只能呱呱呱了。”
曲秋扇对她不屑又鄙夷的语气感到好笑。
妖怪接着说。
“一个人生活这么久很辛苦吧，还要保护自己，一直坚持到现在一定很不容易。”
辛苦吗？
好像又不辛苦。
这些所谓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可能是她的沉默太明显，妖怪像是看出了她脸上的回答，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这才不是什么理所应当。”
“就像美丽的事物降生世界，这难道是罪过吗？”
“很奇怪的地方在于，人们总是规劝和灌输美丽的脆弱，可正因为根本不被给予足够的养分生长，于是长出来的花朵摇摇欲坠，纤细脆弱。但是好笑的是，根本没有人告知不能摘花、折花，更没有人敢去控诉、抗议这些粗鲁的行为。这些难道是花的错吗？”
“在这样漫长的、残酷的世界里保护根茎是很不容易的，能够坚持一步步走过来，从惘然的孤独走向独自绽放的倔强，多么让人钦佩。”
妖怪说。
“那不是理所当然。”
“这样顽强而生机勃勃的生命，本身就带有野性的美丽，不屈从世界规则而努力蔓延生长的你曳曳生姿，一群不懂欣赏的人只能以尖锐的声音妄图去遮挡你的独特了。”
“我站在英雄身后呢，这样的美，有懂得欣赏的人就够了。”
曲秋扇想要反驳。想要不假思索的说妖怪想的太多。可是她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妖怪不过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却让她失神了半晌。她分不清这是恭迎还是奉承，分不清这是真话还是发自肺腑的陈述。
她本该感到荒谬，可血液却一点点的燃烧滚烫。那些字眼一个个的跳过她的心口，将她的胸口撕裂成一张大口。
从未感受过的灼热自胸口燃烧，几乎都要剿灭所有她能呼吸的氧气。她久久的，久久的屏息，直到那团火焰将胸口的空洞烧出一片痕迹，留下灰烬。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凶名在外，所有人对她被下毒围剿，都理所当然。不会有人同情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也不会有人觉得她看不见与否又如何如何，反正只要能抓到她，便是什么样阴毒的手段都理所应当。
那么曾经呢？
曾经因为没有人看到真相之下。她在不断地自证中走向自刎，直到亲手屠戮了那个不愿承认的自己。
当破碎的碎片堆积成山，而曾经践行的正义碾化成灰，她的认知也逐渐扭曲。
催生的恶不过是被放大的欲念，引诱的欲念不过是加快死亡的结局。她有什么错呢？
曲秋扇有些晃神。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会。
回过神后她勾了勾嘴角，扬起的嘴角仍然是一成不变的弧度，“最好还是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她道。
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会因为这样的话而动容吧。
曲秋扇感到可悲又好笑。
美丽是无罪的。
一直想要表达这样的想法。
某种程度，跳下悬崖后，曲不再隐藏自己的阴暗面，这一面的她恶劣，喜欢玩弄人心，擅于利用他人，挑拨是非，甚至有些狂妄
想写这样缺点重重却有魅力的角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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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lv.12不能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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