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lv.27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

这话甫一出口，金银便后悔了。

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的。

可也许是曲秋扇已经被疼痛掠夺失去了理智，她可以毫不掩饰的看见她对她的一丝期盼与渴求。金银想，便决定是她了。与其被她人坑蒙拐骗的利用，她倒宁愿是她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担心自己的真情表露得不到回复，甚至只能默默付出，可她明明也很想光明正大的牵着她的手，真切道上一声夫人。

金银一贯犯傻犯痴，这会却没了平常的玩笑模样。

“我，我说着玩呢，夫人。”

说出口的话干干巴巴，金银试图为自己掩饰，“我图夫人能帮我恢复头上的银角来着......”

她嗫嚅着嘴唇，说出话的声音极小。于是曲秋扇便完全没能听到。

此时她好不容易从剧痛中勉强集中了精力，便听到那句有所可图。本该沉寂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被什么撩拨了一下，像是石头坠入水中而泛开的微小波澜，带着不可名状的起伏点点泛开。

她怔愣了片刻，忽然扬起一抹艳丽得周遭黯淡无色的笑容，她一贯常是这样笑着的，“喜欢我？”

金银犹豫着轻轻点头。

苍白而微微颤抖的嘴唇暗示着主人的状态，曲秋扇藏在水下的手被她扣得皮肉四绽，她必须靠此才能维持理智。她紧接着问了第二道问题，“想和我在一起？”

金银下意识地想点头。可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之后，她又猛地抬起头。

她盯着她脸上的笑容表情微妙。

“也不是不可以。”曲秋扇的声音很轻。雾湿的白纱覆盖在她的双眼之上，衬着她此刻的虚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人怜惜的美感。

“待我洗清冤屈之时。”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曲秋扇疼得只能发出气音，“兴许，我能考虑与你.......”

她说不出嫁娶。女人与女人之间，能说出这样的话便足以见得此刻她该疼得有多么失智了。泛白的指尖与泛红的指甲盖紧紧地攀附在桶沿之上，曲秋扇努力抑制住喉咙中快要呼之欲出的痛楚呻||吟。

“我要你帮我，你帮不帮？”她咬着嘴唇一字一句。

金银无法掩藏自己充满顾虑的眼神，可幸好曲秋扇并不抬头。因此也就没能看到，她用这样的眼眸注视了她有多久。

妖兽是不能轻易许下诺言的。每一个承诺都是因果线的缠绕负添。而一旦达到一定程度，她们的命运将密不可分。金银并不担心命运相连，她只是担心不能与所爱之人相守。就像梦里的小姐和丫鬟一样。

这便是她迟迟说不出回复的原因。

“好。”

她犹豫良久，最终低低地道了这么一声。她还是妥协了。

此时的曲秋扇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几尽失去意识。剧痛如影随形后，时间便像被骤然被放慢，这种折磨难以用语言形容。像是脑仁像是被刀子在脑袋里翻来复去的搅动，皮肤下的每一丝血液沸腾得呼之欲出的试图窜出，许多藏在脑海深处的画面一一的被翻找出来。

尖锐的指尖反反复复地刺入掌心，包裹的水仿佛化作了绵柔刺人的针。

曲秋扇费力地喘着气，铺天盖地的水花从她的耳鼻中浸入。她开始失控。

怀中不知道怎么突然钻进来一团绵软的身体。有人抱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不乱翻腾的手以奇力镇压，可偏偏又以轻柔得足以感受到对方温柔的力度，将她的头压向自己的颈间，“别怕。别怕。”

传到耳边的女声平稳又温和。

少女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包裹。用柔软的体温抚平她内心的暴虐和焦灼。

金银咬了咬唇，她想，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引曲秋扇入梦。虽然她一直没有试过。可至少，至少梦里的话，夫人也许就不会这么痛了。她不想她这么难过。

......

金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暖风和煦，艳阳高照的记忆里。鸟雀扑朔着翅膀在枝桠上叽叽喳喳，悬挂在屋檐一角的铃铛时不时轻轻晃动，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

下人们躬着身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守在凉亭外的走廊两侧。时不时有脚步交错，携带着各色刀具，穿着得颇有侠士气息的或老或少的武林人士步入大厅，而后又很快离开。

金银就站在水塘池边。池子里是各色各样的花色锦鲤，粉色的荷花绽开争胜，鱼儿们聚在一起争抢着少女手中的投喂。其中，有一只白色的锦鲤最显肥硕，也最是能吃。

顺着视线慢慢往前，她看到一个穿得粉雕玉琢的女孩沉默地坐在围栏前。女孩看着约莫五六岁，精致的眉眼看起来就是缩小版的曲秋扇。可她的脸上远没有同龄孩子该有的快乐与无忧无虑，只是沉默而安静地望向远处正被人指导用武招式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小，只身高比她高些，从类似的五官中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

也许是少女眼中的落寞太浓，男孩便也频频望向她，可更多的，是无视与忽略。

小秋扇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只是将手中的鱼饵尽数撒下。她站起身，身后的仆人鱼涌而入，收东西的，拎东西的，跟在身后的。鸟雀声声鸣叫，死寂般的颜色将少女身上艳丽的颜色一点点的吞噬。

金银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夫人”。女孩便忽然回头望向了她的位置。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身后的下人也便配合地停下了脚步，没有人抬头，没有人询问。

可落目并无一人，伫立片刻后，她又很快转身离开。

方才一瞥，金银下意识屏住呼吸。可她想起来，梦里，是没有人可以看到魇怪的。要找到人心最脆弱的地方，以梦境中的恐惧、不安、痛苦为食，这是魇怪的噬梦能力。

金银不懂如何织梦造梦，毕竟她也只是为了不让曲秋扇痛苦才进入了她的梦境记忆。

小秋扇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她的眼睛此时还是黑色，水汪汪的双瞳总是被遮盖在睫羽之下，冰冷的面容上毫无波澜，就像不会笑闹的精致玩偶。是与她见到的巧笑嫣然的夫人完全不同的样子。

夫人是什么时候学会笑的呢？

女孩顺从的听从着下人为她递上来的一切。她写得一手好字，笔下的画作更是栩栩如生，锦帕上绣出的鸟雀更宛如呼之欲出，一举一动更是符合贵族小姐的仪态优雅。大家小姐们对她赞叹不绝，少女的目光却落在窗外，落在被男人夸赞而沾沾自喜的少年身上，落在在枝桠间跳跃的鸟儿身上，落在湛蓝得没有一分云彩的天空上。

所有人好像都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落寞。

屋内人声鼎沸，众人喜笑嫣然，小小少女却仿佛与整间屋子的热闹脱节。她的目光沉默地落在虚空，白皙的手指紧紧地蜷缩在一起，以最少的话语回复他人对自己的问话，又轻言两语挑拨起话题让众人议论。她似乎还没有学会笑，没有学会从善如流的应付他人，更没有学会掩藏自己。

窗外鸟雀叽喳，她却像被困在一个精致的牢笼里长大的雏鸟，以木然而无动于衷的姿态仰首望空。无数的栏杆像是无尽的锁链，将她的生活与幻想生生割裂，划出她只能生活行走的区域。

金银想起，夫人重伤时，便经常在山洞里露出这样的表情。只唯独若她出现，曲秋扇多数会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虽然她知道，那是她装的。

因为她明明看到，她眼中的情绪没有半点起伏。金银从来没有说过，更多时候，她在曲秋扇身上感受到的是——艳丽的皮囊张扬，与冷漠共存而矛盾的笑容灿烂。

她看见，被割裂的灵魂在无声求救。

旁人只沉迷于声色艳美，金银却觉得难过。为那样本该璀璨的灵魂却黯淡凋落而悲伤。

金银坐在了小秋扇的身侧。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手轻轻地覆盖在她蜷缩成拳的手掌上。以包裹的姿态，似乎想将掌心的温度传达给她。

小秋扇若有所感地低下头。

她动了动手指，歪了歪头，最终只是将拳头攥得更紧了些。

回忆里，这样的夏天，似乎无限漫长。

......

曲秋扇是被满身的冰冷唤醒的。有道身影蜷缩在她的怀中，将脖子搭靠在她的颈边睡得很香。两个人的身体都湿透了，她不知道妖怪为什么会这样紧密地和她贴在一起。可最后的记忆里只有一片黑暗。

应该是她痛得失控了。

密不可分的肌肤相贴，便不可避免的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起伏与绵软。妖怪看着小巧，身体上的肉却是一分不少。抱起来有一种意外充盈的满足感。

曲秋扇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体，可怀中人却砸吧着嘴将身体又往温暖的怀抱里贴了又贴。

为什么会有人这样都能睡着。

曲秋扇无语。

但她很快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妖怪不是常人。身下的水温已经变得温凉，妖怪却睡得香甜。曲秋扇等了一会，等到她的腿脚都有些发麻，于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到了妖怪的肉嘟嘟的臀|肉上，“起来。”

妖怪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还不忘擦擦自己的嘴角。

“夫.....夫人。”她惊叫道。

可曲秋扇等了一会，妖怪也只是懵懵然的用目光回视于她。她像是没有发现两人的姿势，双手仍然下意识地挽在她的脖颈上。她在她的腿上坐得理所当然，一边又用迷茫的眼神乖巧的看向她。

曲秋扇缓慢地勾起嘴角，她巧笑嫣然，“睡得不错？”

妖怪思考了一会点点头，“还行。就是有点冷。”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我的身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