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于青在门外敲门,看到重新置换好衣服的二人神情有些怪异。
昨晚的动静其实很大,他在门口守了一宿。可金银和曲秋扇都没有出声,于是他便也一直没能进来。
自己手下用药的力度他是知道的。于青诧异的是,金银能够将曲秋扇压制。这是个很难说的东西。就譬如,即使他一身医术了得,可如果曲秋扇不愿意配合挣扎不断,他是断断无法为她医治的。本来他都已经做好了重新准备药浴的准备.....
主子与小金姑娘之间的关系,不太简单。
这是于青得出的结论。
“每隔七日一次药浴,再加上日日服用熬制的汤药,约莫月余便能清除大半的毒素了。”也幸亏于青多年来研制毒物多时,便也正好派上了用场,“不过,您的体内,似乎还留有一股极其难拔除的余毒。”
于青面露难色,“目前以我之力,恐怕还需要在研磨一段时间。”
曲秋扇若有若无的点点头,“不碍事。”
“至于眼睛,”他从袖子里拿出四五个小瓶罐,“每日日出之前,以白纱浸泡此药,蒙覆于眼。日落时分取下,不出五日,瞳色自可与常人无异。”
“此间,忌睁眼视物。”
“近几日的话,禁情绪过激,避免影响气血,不利于恢复。后面便只需要以药丸辅用,便不必像一开始这样麻烦了。要注意服药不能中断,否则便要重新来过。”
“嗯。”
金银偷偷抬头看了看曲秋扇的脸色。她自觉的接过瓶罐,目光游移,脚步飞快,“.......夫人我去帮忙备药。”
曲秋扇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反而是金银的态度令人琢磨,像是躲着她似的甩下一句话就走。
宽大的袖摆被风吹得摇了又摇,曲秋扇静静地立了一会,又一言不发的离开。
此时,于青正从药房中翻箱倒柜地搜寻药材,乍一转头,便看见了面带忧愁的少女如神出鬼没一般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到底是一个人住久了,突然身后有人出现便显得有几分惊悚。
他掩饰性的咳了一声,“小金姑娘,找我有事?”
金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失魂落魄,“没有......”
她搅了搅手指,“就是......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于青心下了然,“小金姑娘和主子闹矛盾了?”
他是没把金银当作真正服侍的下人又或者奶妈的。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和相处模式比起主仆,反而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和诡异却无比切合的般配。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没有.....吧。”金银纠结半晌,万般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吧”字。
“说起来,主子和小金姑娘是怎样认识的呢?”
“啊,就是,我对夫人英雄救美,夫人泫然欲泣,抓着我的手说一定要我当她的奶妈,请我好好守护她的一辈子,于是我被夫人的真心打动,决定一心一意地跟随她......”
这一段话,金银说得面不红气不喘,一口气说得流畅无比。她面露娇羞,微微低头,整个人陷入了不可名状又莫名其妙的羞涩里,全然不复方才的伤感纠结。
......
于青沉默了。
金银显然是对曲秋扇没有足够明确的认知。
即使是他避世不出多年,都能偶然听闻曲秋扇的凶名在江湖中引来一片血雨腥风。江湖里关于她的传闻数不胜数,而其中最响亮的名号唤作“蛇蝎美人”。吐露又张扬着剧毒蛇杏的美人蛇,以艳而不俗的皮囊勾魂夺魄,又以闲庭散步的姿态行血戮之事。倒名副其实的将话本里鬼魅妖怪的精怪勾勒出了形状。
早些时候,早在曲秋扇尚未投归魔教之时,那时她还喜着红衣。红衣在她的身上张扬又艳丽,将她的姿色毫无保留的呈现。彼时虽然江湖人人称赞与她,可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差了点的味道。直到曲秋扇从白道中叛逃,那股似是而非的邪门又诡异的勾人笑容开始在她的脸上绽放,众人纷纷一窒。
便是那种似妖似媚的邪|祟感。将她的美艳衬托到了极致。也才有了这个称号的由来。
“呃......小金姑娘,”于青到底没忍心戳破金银的谎言,他只是道,“如今谷中仅我们三人,我忙于药理,多数时候......可能还得是你照顾主子。”
他说得委婉,“若是主子不悦,或许你可以想办法.....讨主子欢心?”
不过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金银抿了抿唇,待到于青背过身离开,她才缓慢地将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她试图抚顺这块地方,“不要这么吵。”
就是因为昨夜这样的声音震耳欲聋至几乎发聩,她几乎听不见曲秋扇与她说的任何话。不知所措下,她便跑了。
金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不敢直视夫人。明明给出承诺的时候她不曾羞涩,帮夫人更换衣物的时候她不曾心猿意马,可当她发现自己坐在夫人腿上的时候.......
轰隆隆的响声在耳边响动,胸腔里的心脏好像一下子跳到了耳边,“扑通扑通”地一阵阵巨响,金银的脸整个红透,连头顶都似乎隐隐有蒸汽冒出。
那时的她双手搭在夫人的肩膀上,坐在她的腿上,想的却不是自己该下来了。
她想.....
要是夫人的眼里能够映照出自己的身影,该有多好。
一直到晚间用膳后休息,金银都再没有出现在曲秋扇的面前。曲秋扇在枕侧发现了一把芳香四溢的花骨朵。
透明的指甲滑过娇嫩的叶片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几分颜色,可到底还不是花开的季节,花香中便含杂了几分涩意。她不喜欢香得不够纯粹的花。曲秋扇将指尖的花苞尽数丢掉,可乍一躺在床榻上,后脑勺却像是被什么硬物猛地磕了下脑袋。
她在她的枕下发现了一块扁平的石块。似乎是为了让她发现又不让她那么快的发现,石块被掩藏在枕絮里,需要微微拨开或者躺下之后才能感受到这坚实的触感。
曲秋扇在黑夜里气得发笑。
妖怪在这石板上刻了字。
“夫人,送你花。”
此刻,无语凝噎。曲秋扇欲语无言。她有所预感,妖怪会来找自己。地面上的花苞被她摸索着又全部捡了起来,想要把这堆东西糊在妖怪的脸上。她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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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窗柩的月光铺洒在银白色的衣袍上。曲秋扇伏卧在铺满花苞的桌面上酣然入眠。足有指节大的花苞错落在桌面,轻触她的眉目面颊。她的面色恬静,映着淡淡的光影,整个人就像是精雕细琢的美玉一般,夺人心魄,晶莹剔透。
金银的手里还抱着一捧花苞,还有一朵格外纤细的花苗。她好不容易摘到一朵提前绽开的花朵。但因为过早开放,又显得额外的娇小。
就像幼年的夫人一样。明明稚嫩无比,却被迫过早的长大。
想到这,金银忽然对自己荼毒了大把的花苞感到罪恶。她羞愧了几秒。
至少......至少要等这些花苞彻底绽开的时候,然后再一并摘给夫人才是。
这个时候的花朵在夫人的怀里绽放,那才叫漂亮呢。
金银想道。
她自觉地为自己拖了把椅子在曲秋扇的身旁坐下。
魇兽入梦后,身上就会流窜出一部分气息逐渐瓦解入梦者的警戒与防备,是以,此刻她能安然无恙的坐下。
除去之前为了不让曲秋扇在失去意识后自我伤害入梦,她还没有主动地进入到她的梦境里。
金银撑着下巴,将脸颊靠在掌心上。不知道夫人的梦里会不会有自己。
而且她今天这样没有任何一句解释的就跑开,夫人又有没有生气?夫人会对她的举动感到冒犯吗?夫人会因为她的靠近感到不悦吗?
......夫人要是知道她喜欢她,会感到恶心和排斥吗?
金银苦恼的把头搭在了桌面上,她闷闷不乐的垮着脸,内心满是忧愁。早知道就不这么早承认对夫人的心思了。她懊恼极了。
要是夫人误解自己不让自己靠近的话,她一定会后悔死的。
悲伤涌上心头,又酸又涨的感觉像是泉眼一样一股股地从心脏里冒出。
或者她现在赶快讨好夫人,让夫人不要对自己生气,也许夫人就能忘了旧恨,不与她计较这些东西呢!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金银“唰”地一下弹坐了起来。
但......要是夫人问起那天她说的话......
金银咬唇皱眉。
那就不认好了。
能陪在夫人身边的话,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奶妈她也做得,下女她也干得。只要能陪在夫人身边就好。
拍定主意之后,金银又静静凝视了一会曲秋扇。
“好梦,夫人。”
她最终只是将那朵初开的花朵轻轻地放在了曲秋扇的掌心里。
金银小心翼翼地合上窗扇。
愿夫人梦里有花。
也有我。
嗯,这种送花方式很金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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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lv.28蛇蝎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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