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来得及休整一下就又要再度启程,更何况这次是要往盛京去,朝阳心中难免忐忑。
他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昨日师父与那位应师叔的话是什么意思。
匡义门外,一行人站在那里。
哑伯已经把马车驾了过来,或许是为了行程考虑,昨日他们牵来的老马被换成了一匹毛色鲜亮的黑马。
戚鸿御先一步跳上马车,他看向满脸愁苦的朝阳,“还愣着做什么?”
朝阳欲言又止,好歹让他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啊!
朝阳叹了口气,只得依言上了马车。
萧临羿随之向前两步。
“你也要去?”戚鸿御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一旁的应鹿南。
两人对视片刻,应鹿南缓声道,“九思机敏,此去京中也好有个照应。”
戚鸿御将手中掀起的布帘甩下,“他不给我找麻烦都是好的了。”
“欸,师叔此言差矣。”萧临羿退后两步,回到原地,他笑道,“师侄我向来善解人意,又怎会给师叔添乱子呢。”
车厢内传出一声冷哼,随即道,“走。”
话音落,哑伯就一甩手中马鞭,驾车扬长而去,徒留原地几人看着飞扬的尘土一时默然。
萧临羿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子,“唉,戚师叔真是个急性子啊。”
应鹿南以扇掩面,遮住口鼻,“你若不烦他,他又怎会走的这么急?”
两人交谈片刻,就又有一辆马车从拐角处驶了出来,而驾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刚与萧临羿见过的勾齐。
应鹿南道,“好在我早有预料。”
“预料到戚师叔会匆匆而走?”萧临羿挑眉。
“预料到你的嘴不会停。”应鹿南道。
“九思实在是冤枉。”萧临羿为自己叫屈。
应鹿南觑了他一眼,“真不知道覆玄苍那个古板性子是如何教出一个油嘴滑舌的徒弟。”
“或许掌门人应该换个形容词,比如……”萧临羿略一思索,“能言善道。”
应鹿南表情一言难尽,“或许吧。”
他将目光转向马车上的勾齐,“你应该见过他。”
对于自己徒弟这段时间派人监视萧临羿的事情,应鹿南自然是知晓的一清二楚,只是从未阻止过罢了。
萧临羿答道,“自然见过。”
说罢,又疑惑似的,“九思这段时间好像与这位兄台格外有缘,时时便能遇到他。”
“山玉胡闹惯了,这几日我会让他好好静静心。”应鹿南继续道,“他叫勾齐,此前是匡义门收养的孤儿,但他根骨不错,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我便把他带在身边教养过一段时间,也算是我半个弟子了。此去盛京,就由他护你周全。”
“那九思便谢过掌门人了。”萧临羿有模有样的朝他拱手行了个礼。
应鹿南摇了摇手中羽扇,“盛京那边,该疏通的我都疏通过了,要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你自己估量,只要不做的太过头了。”
萧临羿点头,“九思明晓。”
只是做都做了,又有什么过头不过头的呢?
应鹿南道,“那便上车吧。”
萧临羿未动,他四下瞧了一眼,“掌门人不是说让人去寻我那个小徒儿了吗?”
昨日系统一气之下就没跟着萧临羿回去,萧临羿也是今早才想起来系统不见了,细问之下才知道昨天他跑去找朝阳了。
应鹿南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比你早走了一步。”
早走了一步?
萧临羿下意识朝马车消失的方向看去,轻笑一声,“原是如此。”
他登上马车,“那九思便也请辞了。”
应鹿南道,“你那徒儿有早慧之相,若是做传人来教养,还是好好管教吧。”
萧临羿道,“劳掌门人挂心,九思自会好好教导他。”
说实在的,他觉得自己在教人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以往被他教过的人,每一个都恨不得重新做人。
随着又一道鞭声,应鹿南目送着马车渐渐走远。
此时,一直在应鹿南身边没说过话的昆山玉开口道,“师父为何放心让覆九思跟去盛京,那厮自回来就没安分过,心中定没存什么好心思。”
应鹿南倒是气定神闲,“那不是还有勾齐在吗?”
昆山玉皱眉,“勾齐就是个死脑筋,说不定三言两语就被骗去了。”
应鹿南侧首看他一眼,随即一笑,“你觉得勾齐会是个死脑筋?”
昆山玉不明所以。
应鹿南转身往匡义门内走,“当初我收下他确实是因为他天资不错,但匡义门收养的孤儿中,每年都有那么几个资质不错的人。勾齐的天资出彩,却也不那么出彩,但他有一点却胜过那些人。”
“哪一点?”昆山玉追问。
“他足够聪明。”思及此,应鹿南摇头一叹,“山玉,你应该多向他学习学习,日后这匡义门……”
他抬头望向天际,“可就要靠你了。”
*
与此同时,哑伯驾着车在林中飞驰。
车厢内,戚鸿御忽然踢了踢座下的木板,“出来吧,小鬼。”
朝阳还有些懵,“师父,你在跟谁说话?”
忽然,朝阳就感觉到垂下的小腿后传来一阵响动,系统推开木板,从中滚了出来。
朝阳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还以为今天早上这个小娃娃就回去找覆师兄了,怎么会突然跑到他们车上?
系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不应该是跟着覆九思师兄的吗?”朝阳道。
“我跟着他做什么?”系统找位置坐下,“当然要跟着你们。”
“那你跟着我们做什么?”朝阳一脸茫然,随即道,“我们是要往盛京去,那里很危险的,你还是回去找覆师兄吧。”
‘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鬼才会回去找那个神经病!’系统在心里小声吐槽了一句,随即看向一旁的戚鸿御,“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们一件事。”
“哦?”戚鸿御眸子微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覆九思不能信!”
“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会信你?”小小的孩童面容化作勾齐面上常年不解的寒冰。
同一个问题,却是不同的人。
棕色马匹带着车子在相似的林间穿梭。车厢一侧的木窗向两侧展开,萧临羿在车中欣赏着迅速远去的风景。
他道,“其实,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扑面的凉风吹开勾齐面上遮眼的长发,露出的那双眼睛却依旧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他语气笃定,“他们不会信你,一个人,也不会。”
“连带你那个失踪的徒儿。”
萧临羿佯装叹气,“这真是一句教人伤心的话。”
勾齐沉默。
萧临羿将手伸出窗外,感受着凉风从指间穿隙而过,“为什么要纠结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呢?”
“执著于他人的信任,是踏入迷惘的第一步。勾齐啊勾齐,你是否着相了。”
勾齐道,“你不在乎他们信不信你?”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倘若他们信我,我却因此没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那他们的信任就是一文不值。他们若不信我,却恰好让我得到我要的结果,那他们的不信任就是对我最有用的信任。”萧临羿道。
“我听过覆玄苍的事迹,你跟他很不一样。”勾齐驾着马,再没跟他多言。
*
两日后,盛京。
初进京,惜泊禹就迫不及待的入了宫。
“皇爷爷!皇爷爷!”咋咋呼呼的叫喊声从承乾殿的大门一直传到殿内。
内中。
惜东溟坐在软椅上,日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斑驳的头发上,苍老的面容上虽染了几分病色,却也丝毫未损帝王之仪。
他放下手中朱笔,看向殿门处,“这声音,倒教寡人十分怀念了。”
一旁的梁公公十分有眼色的为他披了件外衫,“二皇孙的性格这么多年没变,见了陛下就跟那归巢的鸟儿似的。”
“哈哈哈,还是你会说话。”惜东溟拢了拢衣服,便起身往外走去。
“皇爷爷!”
惜泊禹一脚踏入殿中,等见到人之后就顷刻泪了目。
惜东溟向来对他疼惜,“怎的一见了皇爷爷反倒哭了?”
“孙儿才走了没多长时间,不曾想皇爷爷竟添了这么些白发,是不是身边人照顾怠慢了,才会让皇爷爷生病!”说着,他大眼一扫,就锁定了殿中最显眼的一个人,“梁公公跟在皇爷爷身边的时间最长,是不是他?!”
梁公公:“……”嘿,您可真聪明啊!
梁公公连忙道,“这这这……哎呦皇孙殿下唉,老奴盼着陛下万万岁都来不及呢。”
惜东溟面上带笑,他拍了拍惜泊禹的肩膀,“离开也有两三年了,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咋咋呼呼?
他怎么就咋咋呼呼了?
惜泊禹蔫了一瞬,“孙儿只是太过担心皇爷爷了。”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皇爷爷也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日后皇爷爷不在了,你也得学着护自己啊。”惜东溟难得有些感慨。
‘呵tui!’
惜隐舟一进来就听到他的这句话,心里难免啐了一口。
要惜泊禹学会自己护自己,是怕他们这些“别的”孙儿欺负了他吗?
老东西的心真是偏的没谁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眼前之人毕竟还是他活生生的皇爷爷,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迟来一步的惜隐舟与惜岫白异口同声道。
惜东溟看向他们,微微颔首,“嗯,都起身吧。”
说罢,他带着惜泊禹转身回殿中,“你们三兄弟怎会一同来宫里?”
“只是路上遇到了二哥与四弟,这才一并进宫陪皇爷爷来了。”惜隐舟跟在他后面,边走边道。
“路上遇到的?那倒是巧了。”惜东溟随口道了一句,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却也没有深究,他继续道,“请了安就回去吧,这里有泊禹就行了。”
惜隐舟垂眸道,“是,孙儿见到皇爷爷无碍便也安了心。”
“哈。”惜东溟这才将目光放到他身上,神色回忆,“你的性子倒不似你父王。现在想想,竟是十几年没见过他了。”
“父王不喜俗事,近几年越发淡泊了,但是听闻皇爷爷有恙,便时时挂记在心,孙儿来京时父王便嘱托要孙儿好好侍奉皇爷爷。”惜隐舟道。
惜东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若真有此心,那寡人便也心领了。你且下去休息吧。”
“是。”惜隐舟捉摸不透他这反复无常的心思,只能先依言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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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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