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芜教她舞乐、琴曲,无一不勾栏做派。
若女子生来就是为了学这些,取悦自己未来郎婿,那她倒肯做个男子,起码自由自在,能在外征战,在朝为官,不必拘于这四方小院,草草了此一生。
一直练到夜里,医士没有来,闻褚也没来见她。
想来怕是贺凛要防着她,容赴来见过她,便不会再让他轻易离府了。
人在被逼无奈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些极端的事。
“祥云,你在屋里待着,我有事一定要出去。”
祥云目光锁在昏在案上的美人,点了点头,但她又有些担忧:“郡主,王爷招了十几个守卫,日夜轮守,想翻墙出去,不是易事。”
要真是这样,除了翻墙就只能正大光明走出去,她又不能像鸟儿一般飞出去。
“你去告诉父王,说我病了,让他请个大夫来。”
她话音刚落,屏风外传来一道男声:“你确实病了,不是让你跟着先生好生学么,怎么还将先生打晕了,没规矩。”
祥云跪在地上,她则是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双眸子里除了淡漠,便不剩别的了,她道:“父王若是有自己的计划大可告诉我,我们是父女,您想要的,我帮您得到就是了,何必如此逼迫我。”
“若为父想要你的性命,你也给得起?”
“所以您不是想逼我嫁去薛家,而是是要送我去死?”她恍然大悟,她死在薛家,比死在王府有价值多了。
贺凛这些年虽没有兵权,但昔日跟着他打天下的部下还是在的,就算没有虎符,金甲卫也会为他所用,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兰意眸子里映着一股疏离,还有一丝狠绝,恨不能此刻就与眼前人断绝亲缘,“父王不是与薛家有所勾结么,这么急着构陷,是谈崩了?”
来京城之前,她以为圣上诏他们回京是因薛氏谗言,到贺凛逼她学琴,她还以为联姻是为了两家结盟,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
她知道的不过是贺凛想让她知道的。
“您看似不喜权势,实际上比谁都贪。”兰意在他眼前坐下,双脚叠加置在桌上,妥妥一副大爷做派,她一直都是这般,有什么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她想一直这般自在无忧。
“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周嬷嬷,家规处置。”
周嬷嬷这些年一直在陈嬷嬷手底下过活,近些日子才被贺凛提拔起来,做了府里的管事嬷嬷,现在正是气焰嚣张的时候。
周嬷嬷拿起戒尺,正要发难,祥云起身挡在兰意身前,道:“王妃都未曾如此待过我家郡主,你又算什么东西!”
“祥云,礼貌些。”兰意站起身,将祥云护在身后,亲自掌掴了周嬷嬷,一把夺过嬷嬷手中的戒尺,狠狠打在嬷嬷身上。
“这王府的主母还在呢,容不得你在此撒野。”扔下戒尺,兰意走到贺凛身边,低声道:“父王若是想要我乖乖听话,就让您的人都滚,日后我自会做好薛家妇。”她眼中含着泪,还在渴望那一丝亲缘。
没想到贺凛应下了她,带着他的人离开了披月阁,日后霁芜也不会来叨扰她。
这府里总算清净了。
兰意如释重负,往那地上一坐,像被吸走了魂儿似的,蔫蔫儿的。
祥云坐在她身边,顺了口气,“郡主,吓死奴婢了,王爷可真不像跟您闹着玩儿的。”
“管他是不是闹着玩呢,眼下最棘手的就是薛家。”
“那郡主可想到招了?”祥云歪着头,递了杯茶过去。
兰意顺势接下,杯子握在手里迟迟未曾下口,她焦虑得很,哪儿还有心思喝茶。
见她一言不发,祥云也就这般静静陪着,她家郡主可聪明着呢,没什么事是郡主解决不了的,静观其变就好了。
联姻对男子来讲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对女子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囚笼,郡主无论嫁给谁,都是一样的结果,逃不过世家大族被规训的一生。
就像她在顺州和程珏一样,她无法保证这个程捕快一辈子都不变心,只享受了当下的快乐,不成婚不轻易承诺,这招是和郡主学的,这十几年跟着郡主她学到了很多,渐渐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先静观其变吧,我也没什么招。”兰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屋里走去,一头扎进被子里,很是淡然。
祥云跟了进去,见她如此不讲究,有些嫌弃道:“郡主!您还没梳洗呢,怎么能跑到床上去呢!”
兰意叹了口气,摆摆手:“你让我歇会儿!”
祥云跟着唉声叹气,坐在榻边守着。
自那日闹过一回,披月阁清净多了,可她也觉得寂寥无趣,想念容赴容骞在身边的日子,还有母妃,许久未曾见到了,也不来看看她,一点也不仗义!
“祥云,我囤的话本子都看完了,你想想办法,再买些进府来。”
祥云躺在椅子上,拿书遮住整张脸:“郡主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看得严,出不去。”
“算了事到如今,自给自足吧。”她动身坐到书案前,拿起笔就开始写写画画。
“郡主?做什么呢?”祥云凑过去。
“我要写话本。”兰意嘴角扬着笑,祥云瞧她笑得不是很正经,面露难色,摇着头走到一边给兰意磨墨。
经过没日没夜的奋斗,兰意将整整一册话本子摆在祥云面前,得意道:“看看。”
祥云拿起册子翻看:“郡主怎么不题名?”
说到这,兰意面露羞色:“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就没想好吧,郡主您羞什么啊,奴婢总觉得怪怪的,这还像你吗。”祥云看了她一眼,又将注意力投入到册子里,“不对吧,这......霍郎是谁?”
提到这个名字,身边的人更羞了。
思来想去,祥云脑子蹦出一个人来,那不就是霍大人么?想明白后她整个人都滞在原地,脸上的笑也僵住,随后放下册子,对兰意苦口婆心道:“郡主,霍大人可是有婚配的!您可不能拆散人家,那可是要天诛地灭的。”
她试图摇醒自家郡主,可眼前人早已被那霍郎迷了心智,她道:“有婚配又如何,谁说别人的郎君就不能喜欢了,他只是要成亲了又不是要死了,喜欢一下又不会要了他的命,更何况本郡主又不是只喜欢他一个。”
“还有呢?”祥云很是震惊。”
“多着呢。”兰意一脸认真。
“可您和霍大人是怎么相熟的?竟都到了这种的程度了,奴婢日日守着您,没见您和谁走得近啊。”
“一看你就不懂,喜欢一个人哪儿需要整日都接触的,我对他一见倾心不行?”
祥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奴婢想起来了,之前在街上,是霍大人救的您吧?跟话本里一样俗套。”
“不过您可别想了,也别指望他能救咱们了,咱们还是想想后招吧。”
兰意托着腮,道:“哎呀,现在还能有什么招,霍秋帮不了,闻褚见不着,救命稻草就这样一根根从手心里滑走了。”
祥云本还想说什么,主院派人来请了。
“郡主,王爷请您去承瑞堂。”周嬷嬷瞧着比上次懂规矩多了,她甚是满意。
周嬷嬷呈上一套绯色衣裙,“王爷让郡主换身衣裳再去。”
她并未觉得今日穿着有何不妥,她的世界本就暗淡无色,鲜亮的衣裳,反而不配她,正要越过周嬷嬷,便被拦住。
“王爷说了,郡主必得换上这身衣裳,还请郡主不要为难老奴。”
“行。”兰意咬牙切齿,还是进屋将衣裳换下。
换好衣衫,一路前去承瑞堂,途中遇到满身是伤的容赴,被人从祠堂拖出来,要带他回房里去,兰意唤他,他也没有意识,反倒被周嬷嬷拽住:“郡主要想见大公子,待会儿就乖乖听话。”
“行,我听话。”她回过身往前走着,一滴泪砸进衣襟。
此刻她才明白,其实她的任性,她的脾气,会伤害自己亲近的人,人活在这世上,就不可能没有软肋,她也没有想到,贺凛真的忍心伤害容赴,哪怕不是亲生,那也是叫过他整整二十年父亲的人,她这个父王远比她想象的薄情。
踏进承瑞堂,她就见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母亲好似比从前憔悴了,她想冲上去问问她过的好不好,为什么不来看她,可王妃却冲她摇头,示意她要守规矩,不能忘了自己现下身在何处。
规矩的朝贺凛和王妃行了个礼,又侧过身,视线落在崔氏身上,朝她行礼:“薛夫人好。”随后又看向薛煜,温声道:“薛公子安好。”
薛煜也起身向她回礼:“郡主。”
原是来下聘的。
她能瞧出薛煜心里并不畅快,家里那位眼睛都哭肿了吧。
他不痛快,她不就痛快了,她冲薛煜嫣然一笑,挑眉道:“父王,我想领薛公子出去走走。”
贺凛见她终于想通,便允了她。
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定是要好好挑衅一番。
“公子瞧着脸色不是很好,可是蔽府有不周到之处?”
“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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